第43章 王府秘闻

院中腊梅待雪，含苞欲放。

        赵子勋说过，会递拜帖给舞阳长公主，已过去多日，未见回应。

        趁他这会儿早朝未归，我决意亲自登门拜访。

        学着备了几样礼品，携徐姨去了驸马府。

        在门口枯等了几个时辰，依旧闭门不答，长公主她不肯见我。

        “看来王妃今日来的不巧。”赵子勋的声音从身后的马车中传来。

        他何时到的，我竟丝毫未察觉。

        “早朝归府，下人说你了出门，我猜你定是来了此处。”他在梁管事的搀扶下缓缓探出身子，气色看上去比以前稍好些。

        我未答言，只携徐姨上了来时的马车，他的车鸾不远不近的跟在后头。

        回府时许多侍女嬷嬷在满院找寻小狸奴，狸奴尚幼被人误伤也有可能。

        我快步去往内院，正见秀兰与两个嬷嬷起了争执。

        “怎的堂堂一个王府，上上下下多少人都要来寻这只小兽，别的活可是都不用干了？”后院掌事嬷嬷用训话的口吻说道。

        “就是，你自己把王妃的狸奴弄丢了，却要整个王府的人来找，真是好大的脸面。”另一个嬷嬷阴阳怪气埋怨着。

        “狸奴是我弄丢的不错，但若不是听到你们两个在背后乱嚼舌根，我怎么会丢下狸奴跟你们争论，今日你们所言我定要禀告王爷，王府向来最重规矩，你们会挨多少个板子，再不用我细说！”秀兰颇有一副大丫鬟的模样。

        掌事嬷嬷身段结实，唾沫横飞的怒声道：“呵，秀兰姑娘可真是好大的威风，一个从来不守规矩的人，跟我们谈起规矩来了，我们乱嚼什么舌根？我们说的都是事实，她嫁入王府前名声就不好，拖着病躯不想着好好养伤为王府开枝散叶，还要跑去什么幽州遥祭雁门，又劳王爷亲自去迎，王爷伤重，她可有一次侍奉过汤药，全汴京都知道她与顾重禹的丑事，她倒好意思要王爷天天去驸马府递拜帖。”

        “王妃是主子，王妃说的话就是规矩，你们胆敢在背后如此编排，看我不撕乱你们的嘴。”秀兰气不过搂起袖子就要动手。

        “秀兰。”徐姨见秀兰要跟这两个彪悍嬷嬷动手，必是要吃亏，快步走到她身侧去。

        “参见王妃。”两个嬷嬷见我，面色恭敬了许多。

        “这是聊什么呢？”我看秀兰脸都气绿了，柔声问。

        “小姐，你定要好好惩罚这两个嬷嬷，她们说话实在太难听了。”秀兰一改方才气势汹汹的模样，泪眼婆娑。

        “天底下说话难听的人多了去，不过是些王府秘闻，本也无甚紧要，左右怪我我身子不好，难以侍奉王爷，此事两位嬷嬷不外传，也就无人知晓。”说着看向故作和顺的两个嬷嬷，咄咄道：“今日，你们倒不是得罪了我，而是得罪了我的小丫头秀兰，她方才好像是嫌你们说话难听，稍候她若是动手掌嘴，你们可担待些。”

        小惩大诫，若是不罚这两个嬷嬷，倒叫秀兰受了委屈。

        秀兰闻言，举起巴掌啪啪向两个嬷嬷煽去，毫不留情。

        嬷嬷见我在此也不敢反抗，直到秀兰打累了才尽兴，一人数十下是有的，两个嬷嬷脸颊红肿，嘴角出血，也算是为此付出了对应的代价。

        “喵~”随着一声低吟，我们转身望去。

        赵子勋一手抱住小狸奴，一手扶住梁管事的手臂行来。

        两个嬷嬷见赵子勋到了，赶紧跪下叫屈：“王爷替奴婢们做主啊！”

        赵子勋视若无睹，只道：“下次出门把狸奴也带上，免得你忧心。”

        “她们二人也无甚大错，不必再苛责了。”我看向地上跪着的两人，算是为她们求情。

        “好，都听你的，只将她们，调去别的地方便是。”赵子勋温笑着。

        “……”左右是他王府的下人，他想调去哪儿我也没兴趣过问，只率先离去。

        徐姨秀兰紧步跟着，秀兰搓着双手跟徐姨交流打人的滋味，胆怯又激动，可算是出了一口恶气。

        赵子勋轻柔的抚摸着狸奴，缓步跟在后头。

        梁管事疑惑这不似赵子勋的行事风格，小声请示：“不知王爷想将这两个婆子调去何处？”

        赵子勋皱眉，回眸道：“调去阴曹地府。”

        梁管事颔首只道了一个“是”，再未多言。

        天越发凉，王府近来清静许多。

        赵子勋答应今日带我去见顾重禹，还贴心备了外出的狐绒锦帽，两人穿戴好都是一袭白衣，像是奔丧的。

        “王妃倾国倾城，如同仙女下凡。”他对我十分痴迷的模样，亦是一袭白衣，布料款式与我相近，暗纹似是绣的凤凰于飞：“我们俩站在一起最是登对。”

        “像对大白鹅一样，可不是登对？”我依旧没什么好语气。

        “你能看出是一对就够了，不管是凤凰于飞还大白鹅。”他抿嘴含笑。

        我只让徐姨取了件红色的斗篷，并未理会他。

        驸马府。

        上一次进来还是顾重禹大婚，热闹非凡，如今也是冷清了，侍女都少见。

        只我与赵子勋进到内院，舞阳公主早侯在院中，我不知她为何又肯让我进来，只觉胸口慌闷，有一丝喘不过气，脑海中一片空白。

        赵子勋试图牵我的手，亦被我躲开。

        我到底在想什么？

        “王爷与王妃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舞阳公主音容未改，气场却不似往日摄人。

        “驸马可好些了？”赵子勋声音不大，隐约带有一丝压迫感。

        舞阳牵强的笑了笑：“人命危浅，能活一年算一年。”

        这话让我的心像是被石头重重的砸了一下。

        紧攥着拳头，极力忍住不让泪水落下。

        舞阳见我眼眶通红，快步过来拉住我的手腕，好在手腕上的玉镯承担了一部分掌力，不至于被她捏的生疼，她挡在我与赵子勋中间，像是害怕赵子勋看到我落泪的模样：“我带你去见他。”

        我只随在她后头，她似是自言自语：“允尘身子伤重，本只能躺着，得知你要来，强撑身子半坐，你看完早些走。”

        赵子勋静静站在原地，若无人搀扶，他独自行走也是为难。

        此刻为了见顾重禹，我也顾不上他了。

        房中，顾重禹半坐软榻上，模样比赵子勋还要憔悴，令我心疼不已，再难忍住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滑落，他手中的书早被手心的汗水打湿，我小跑过去，两人执手相看。

        “咳咳。”他的咳嗽声极度隐忍，怕是咳一下胸口亦是疼痛不已。

        “允尘，都怪我不好，都是我害了你。”我卸下所有防备，只将心中的郁结哭了出来。

        “我早，说过，不是你连累我，是我连累了你。”顾重禹气力很小，声音也很小，他这副病容我见犹怜。

        “不是的，是我骗你出海，是我想利用你，好让平洲表哥出水门。”呜呜咽咽也不知为何要说这个。

        “傻丫头，我知道。”他只温柔的看着我：“只是当日，凌平洲并不在船中。”

        “那他？”他是如何出的水门？

        顾重禹摇了摇头，轻轻将我拥入怀中：“茵茵，我好想你。”

        “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如今抱着他亦是犹恐相逢是梦中，好希望就这样抱在一起，回到从前。

        “再回首，相思浓。终是造化弄人。”一滴泪水从他眼角滑落，一时语噎。

        舞阳见门外赵子勋踉跄着向屋内行来，低音在我身侧提醒道：“王妃哭不得。”

        我直起身子抹了抹眼泪，看向舞阳和门口毫无表情的赵子勋，本想再缩回手，顾重禹却将我的手抓的更紧。

        舞阳赶紧去扶赵子勋，却被赵子勋挡开，四人神情各异，看似不动声色实则暗潮涌动。

        “茵茵，你过来。”赵子勋见顾重禹与我执手相望，声音有些发颤。

        舞阳见赵子勋隐忍的神情，赶紧过来分开顾重禹的手，他本就孱弱即便用尽全部力气亦是无济于事，只见他面色通红，咳嗽不止“咳咳咳”，似是提不上一口气，舞阳赶紧按住顾重禹的虎口，好让他舒缓些。

        我欲要给顾重禹顺气也被舞阳挡开：“王妃，别让王爷等急了。”

        赵子勋：“驸马需要休息，人也见了，我们可回去了吧？”

        这就要回去了？

        我还有好多话想要跟他说啊！

        顾重禹只努力抬起头望向我，张了张口，却是发不出声音。

        舞阳起身挡在我与顾重禹中间：“我送二位出去。”

        这似是赵子勋第一次怒目看我，他明明样貌俊美，却令人感觉可怖的很，我不禁打了个寒颤，被他拉着向屋外行去，他似是气的不轻，力气也大了好些。

        舞阳随在我们身后，出门时，有意拉住我的手，突发寒暄：“王妃，我送你的玉镯子，你可还喜欢？”

        我抽开赵子勋拉着的手，手腕上戴的正是她送的镯子：“我戴着呢，喜欢的紧。”

        赵子勋见我们只是聊些女儿家的话题，背对我们也未阻止。

        舞阳趁机凑到我耳侧：“你若真想允尘活命，就再也不要来见他，亦不要在赵元瑾面前提及他。”

        我惊异的望向舞阳，舞阳莞尔笑道：“王妃喜欢就好，还担心你看不上。”

        “怎会？”

        “那我就放心了。”

        回王府的路上，满脑子都是顾重禹望我的模样，从前的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何时这般憋屈过，他的心里一定很苦吧！

        “你可是还在想顾重禹？”赵子勋终是没忍住红着眼眸问。

        我不由想起舞阳的话‘你若真想允尘活命，就再也不要来见他，亦不要在赵元瑾面前提及他。’

        我如今是瑾王妃，赵子勋见我与顾重禹此番深情，怕是恨透了他。

        “不是，我。”回视赵子勋的双眸：“我收了舞阳长公主的镯子，在想，是不是要送些什么回礼给她。”

        “此事，我来帮你安排，改日，再与你亲自送去可好？”赵子勋虽是平常语气，字里行间却尽是试探。

        “遣个小厮去送就好了，你不是，还要带我去万岁山吗？”

        他带我见顾重禹，我陪他去万岁山，此事到此，就该结束了吧。

        “好，那我送你回府后，便去宫中回禀此事。”赵子勋的身子似是真的好了许多，说话力气也足了些。

        毕竟万岁山是皇家园林，臣子赏游是该上奏小皇帝。

        “你不必送我，我想在街上走走，一会儿自己回去。”我心中乱糟糟的，也不想回王府。

        赵子勋不语。

        “我想下车。”

        他愣了半响，缓缓应了声：“好。”

        马车停在路旁，我独自下车，这次出门身边除了马夫，并没有人伺候着。

        原来，他也会置气，见我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他瞧了也是不喜，我的所言所行，都遭他生疑，心中亦是别扭的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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