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12章

12-

        他们要爬的山叫“星山”，坐落在郊区，以星空夜景美丽而出名，经常能看到流星，很多人带着相机慕名而来。

        选在今晚露营是因为预报有流星雨降落，所以爬山的人比往常多了一倍。

        他们在暮色降临时出发。

        虽是夏季，山区的夜晚气温还是很低。

        山路细长，爬之前要排一个长队，由于人多，队伍前进得十分缓慢。

        他们要在山顶过夜，因此都背着登山包。

        唯独江以两手空空，也唯独他的东西是跟祁声移混在一块放的，他甚至不知道祁声移都往包里装了什么。

        可他毕竟大活人一个，不想被这么特殊对待，往后退了一步，拿胳膊肘碰了碰祁声移：“我背吧？”

        祁声移视线下移，扫了眼江以的膝盖，又重新回到他脸上：“你还是不要负重了，腿还疼吗？”

        “不疼。”

        两个字脱口而出，让人分辨不出真假。

        渐渐起了一阵风，且没有要停的意思。

        树枝沙沙作响。

        江以跟祁声移挨得很近，两人都穿着短袖，胳膊有一搭没一搭地相碰，温热和清凉相贴，自然中带着刻意。

        不经意间，祁声移感觉到碰着他的那股凉意抖了一下，幅度有点大。

        他立刻抛过去一个眼神询问。

        江以像是不屑于承认自己冷一样躲避了视线，也停止了通过温度传递来取暖，还故作掩饰地问：“你冷啊？”

        “我冷。”祁声移说，“你冷吗？”

        江以：“我不冷啊。”

        祁声移：“……”

        前后左右的女生开始从包里翻外套，有的男生也开始找了。

        比如涂乐然，比如祁声移。

        涂乐然找外套是因为他日常养生，同时也有助人为乐的习惯，看旁边的两位爷纹丝不动，他拿着手里的外套碰了碰陆眠。

        陆眠像看到什么可怕的东西：“我不要啊，你给巡哥。”

        孟巡：“实不相瞒，身上这件短袖我都想脱了。”

        谁冷谁知道。

        涂乐然也不废话，自己穿上了。

        祁声移虽然拿的是最上面的自己的外套，但是给江以找的，鉴于这位还在瑟瑟发抖的帅哥嘴硬说他不冷，祁声移就帮他找了个理由：“防蚊虫。”

        “没有蚊虫叮我。”江以伸出他那白花花的胳膊在祁声移眼前晃了晃。

        “你可拉倒吧。”陆眠立刻补刀，“咱们几个在一块，虫子肯定叮你。”

        “对，你皮嫩，血还香。”孟巡说，“叮一下能肿好几天。”

        江以皮肤确实敏感，不仅动物毛过敏，蚊虫叮咬也会引起轻微不适。

        一件外套而已，他就穿上了。

        但这件外套是祁声移的，穿在他身上大一圈，江以把拉链拉到顶，感觉自己瞬间被祁声移的气息和温度包裹了。

        开始爬山后，人群渐渐拉开距离。

        孟巡爬得飞快，简直如履平地，陆眠勉强能跟上他。涂乐然不想当电灯泡，故意放慢步调垫后。

        江以在中间不紧不慢，他从小练舞，虽然做了手术，爬个山来说体力还是绰绰有余的。

        祁声移也只是担心他膝盖不能承受，一直稳稳地跟在后面。

        跟在后面又很安静，以至于每次江以在心里骂完陆眠和孟巡这两个把他抛弃的王八蛋，就回过头去确认祁声移的存在。

        也曾试着再慢一些，等祁声移追上他或者超过他，让他抬头就能看见。

        然而江以放慢脚步，祁声移就也跟着减速，始终跟他保持着半米距离。

        涌起些不快的情绪，江以忽地转过身去：“你他妈能快点吗？”

        祁声移原地停住，嘴角微微上扬：“担心我掉下去？”

        江以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手撑在膝盖上看祁声移：“这边有坐的地方，我们喝点水歇会吧。”

        祁声移跟他走过去，打开背包开始找东西。

        山上的温度虽然低，但运动会消耗能量也会产生热量，此刻江以急需一瓶冰水来浇灌唤醒他有些干渴乏力的身体。

        结果祁声移给了他一个深蓝色的很卡哇伊的东西，上面刻着美国队长的图案，江以直接傻眼了。

        护膝？

        认真的吗？？

        “我求求你自己用吧。”都不用祁声移开口，江以直接拒绝。

        祁声移也直接给他两个选项：“你自己带还是，我帮你？”

        江以一向爱逞强，祁声移跟他相处了这么久，也就只有前天没打招呼回家才难得见江以往腿上盖了个毯子。

        要么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要么是他腿真的不舒服。

        这个身体条件，坚持来爬山纯属找罪受。

        江以哪个都不想选，正发愁怎么应对，祁声移那张帅得人神共愤的脸开始从他的视线里下降。

        这他妈是一个蹲下去的动作！

        小路上人不多，大路上也没人拿手电晃他们，江以还是非常惶恐：“你别搞得像要求婚似的，你要是想要被求，我可以给你补一个。”

        嘴上这么说，身体却诚实地坐到了石凳上。

        江以的裤腿足够宽松，祁声移把他裤腿撩起来，以最快的速度绑好，站起身的瞬间，在江以耳侧说了句：“不是已经答应你了么。”

        江以摸了摸耳垂，一句玩笑话说得这么认真是几个意思。

        搞得他耳朵痒痒的。

        绑好护膝，祁声移才拿出两瓶水来，一人一瓶。

        江以仰头灌下去半瓶，拧上盖子自觉地交还给祁声移。

        没多久大家就陆续爬上了山顶。

        五个人租了两个帐篷，一个双人的，一个三人的。

        怎么分组很明显，祁声移和江以注定要睡这个双人帐篷。

        但是怎么睡。

        两个人面面相觑，他俩还从没有在这么小的空间里渡过一整个晚上。

        山顶上有卖东西的，孟巡买了一兜子的饮料和水，冷的热的常温的都有，挨个分给每个人。

        涂乐然养生达人，挑了瓶热饮。

        陆眠和孟巡自然是喝冰的。

        江以坐在祁声移组装好的气垫上，趁旁边的人专心忙碌，大着胆子想拿冰汽水。

        江以妈妈对江以的要求很严格，但她不能时时刻刻跟在江以身旁，又知道江以厌烦那些，就买通了他所有朋友，恨不得每天给他们嘱咐一遍注意事项。

        所有朋友大概就是陆眠和孟巡两个人。

        但她叮嘱归叮嘱，他们两个最多也只是提个醒，江以要真想怎么干，他们拦不住也不想拦。

        但现在不一样了。

        这不是有祁声移了么。

        孟巡看着江以，眼神传递着“你真勇敢”的信息。

        提着袋子的手往后撤了撤，让江以想清楚了再做决定。

        江以想得十分清楚了，孟巡往后退，他就站起来自己拿，然而还没拿到，绑在膝盖上的美国队长就从裤腿里掉了出来。

        孟巡噗地一声笑了出来：“这什么啊？”

        “护膝啊。”江以弯下腰捡起来，尴尬得理直气壮，“没见过吗？”

        “确实没见你带过。”孟巡说，“不过怎么像是儿童版？”

        “他腿细。”一直沉默着的祁声移扔过来一句。

        他在公园门口的摊位上买的，就只有这个图案和尺寸。

        江以：“……”

        孟巡随便扔了两瓶水到气垫上，礼貌撤退。

        江以眼疾手快地拿了其中唯一一瓶冰汽水，正准备无视祁声移的目光开喝，祁声移突然放下手里的工作，一手撑着气垫，然后整个身子都倾了过来。

        来不及防备，手里的汽水被抽走。

        “你出了汗，毛孔是打开的。”祁声移说，“而且，碳酸饮料会抽走你身体里的钙。”

        “……”

        江以仰望星空，长叹一口气。

        夜色这么美，祁声移却这么讨厌。

        “这跟我毛孔有什么关系？”

        我身体里的钙又跟你有什么关系？

        当然后面这句江以没问出来。

        祁声移拧开一瓶热饮给他，但是瓶盖留在了手里。

        江以不情不愿地喝了两口，越看祁声移越觉得他人面兽心：“你是跟我结婚，还是跟我妈结婚？”

        都不用猜，看他看这么紧一定是徐若芸交待的。

        “跟你。”祁声移说着接过江以还给他的水，但没有扣瓶盖，而是接着往自己嘴里送了一口。

        江以瞪大了眼睛：“我刚喝过。”

        祁声移的表情比这座山还淡定：“嗯。”

        江以也觉得自己这话说得多余，亲都亲了。

        祁声移保持着单手支撑的姿势，身体倾斜着，爬了山又组装帐篷，力道不稳直接躺到了气垫上，躺下去他就不想起来了。

        祁声移伸了一直胳膊出来，江以就不客气地躺到了他怀里，两个人挨着总是会暖和一些。

        深蓝色的夜空像一张深邃无边的网，遥不可及而又充满了神秘。

        繁星密布，如梦境一般绚丽。

        有流星拖着优美的长线滑落，像披着闪光的银沙。

        尖叫声此起彼伏。

        然而转瞬即逝。

        美好从来都可遇而不可求。

        越是稀有，越是珍贵。

        就像此刻，天上的星，和身边的人。

        “你喜欢爬山吗？”祁声移问。

        “不喜欢。”江以说。

        “我不代表任何人，我只代表我自己。”祁声移说，“爬山的事我不会对你家人说，但你如果腿不舒服，就还是不要勉强，都是朋友，答应了也可以反悔。”

        江以没说话。

        流星过后，世界重新归于安静。

        连身边的呼吸都变得匀称而清晰。

        祁声移侧过头去看江以的眼睛，从那里面亦可以看到璀璨的星河。

        几乎同时，这片星河也看向他。

        “我没有勉强，”江以说，“我就是想带你看看，剧组以外的星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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