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碎玉与故知·廖羿

廖羿出生时，侯府外来了一个云游和尚。廖含并未在意他的怪诞举止，将他引至府中，把廖羿抱了出来。

        那和尚一见孩子，便是端了肃容，几声“阿弥陀佛”，只道是出身富贵，命中多舛。

        他取出一块素玉交给了廖含。侯爷半信半疑地接过，却是面上大惊：素玉上赫然是一只游凤。玉佩上缺失了一角，有些突兀。

        廖含命人布了素宴，和尚却是飘然而去。

        那块玉，在廖羿的颈上系了二十九年。

        抓周之时，廖羿在铺着赤色绸缎的桌上兜兜转转许久，最后绕到一把弓前，抓住了箭筒上的羿羽。

        那把弓，是廖家的镇家之宝。

        宾客皆贺廖含，说这位世子爷今后定然振赫廖家。

        而侯爷却只是在与夫人独处时才流露出悲叹：

        兜转许久，一抓不放。这孩子长大，为臣忠贞至死，掌家尽瘁方已，怕是确如和尚所言，命中多舛。

        廖羿项上的玉，只为一人取下过。

        那是一个雨天，廖羿同赫连泽在亭中习字。

        那是夏末秋初的一天，廖羿低下头时，那块玉滑了出来，赫连泽抬眼看见，便停了笔：

        “阿羿，你那块玉，可否借我一观？”

        廖羿闻言，便抬手欲解结绳，却是取不下来。毕竟十多年都未曾取下过。

        “殿下帮忙取下吧。”

        赫连泽绕到他身后，伸手取下：

        “是凤纹吗？男子悬凤纹很是少见。”

        “是臣出生之时一个云游和尚所赠，家父命臣一直悬在颈上。未曾取下过。”

        “那可快再系上，莫违父命。吾看这玉倒是眼熟，许是在哪里见过。”

        廖羿边悬玉边道：

        “我娘曾说，这缺失的一角若是找着了，便是一桩情缘。”

        “那吾可更得好好想想了，让阿羿尽早娶上娇妻。”

        “殿下莫戏弄臣了。”

        两人都未想到，赫连泽很快地便找到了那块玉角。那是个有着牡丹纹的碎玉角，静静躺在那有些薄尘的妆匣里，拥在深翠的绸缎中。

        二玉合一，完契无缺。

        “殿下在何处找着这玉角的？”

        “在宫中的旧物里。先母在时，掌管着一些私物。我曾与她整理过那些旧物，所以才看着眼熟。”

        “这玉竟出自宫中？”

        “是啊，阿羿今后，怕是要成为驸马了。”

        赫连泽笑弄廖羿道。

        其实他并未说出全部的真相。

        那个妆匣是他的姑母华容公主的。华容公主远嫁北匈奴时，将这个妆匣赠予了他的母亲，那时的贵妃，故而流传到他手中。

        华容公主远嫁北匈，未有几年便早逝。他不愿廖羿多想。况且华容公主生前只有一子，廖羿因碎玉而生的姻缘怕是告吹，还不如告诉他他缘分在宫中，大概是会娶他一位皇妹为妻。说实在的，淇儿和他还蛮般配的。

        赫连泽未曾想到，这块碎成两块的牡丹戏凤玉，是早已谱写好的命运。

        多年以后，他回想起这天时，尚还记得雨滴击瓦时似冷冰碎玉的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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