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称呼

萧妙善和陆大嫂两人都不会接手，所以谢魏昭如今只能一只手活动，吃饭得萧妙善喂他。

        这时他才注意到萧妙善手上缠了绷带，他瞳孔一缩，一把抓过萧妙善的手，萧妙善挣开了，谢魏昭幽幽望着她，轻声询问，“这是如何弄的。”

        这时陆大嫂搭话了，“小郎君，你还不知道呢，你妹妹架了你在山里走，山中路崎岖不平，我撞见时，萧女郎正摔在了地上，把这手给擦破了。”

        谢魏昭轻轻应了一声，望着萧妙善语气温柔缠绵，“娘子，为夫真是拖累了你。”萧妙善听了谢魏昭的话，瞪大了眼望着谢魏昭。

        陆大嫂倒讶异随后又想通一般，咯咯笑道“我就说嘛，两人长得不相似，郎才女貌，看起来就是一对。”

        萧妙善硬着头皮对陆大嫂说道，“大嫂勿怪，实是不得已。”

        陆大嫂倒是不在意，甩甩手说道，“没事，乡野村妇也明白贵人行走在外，多有不便，随后又轻轻说了一句，“我当时就还可惜了一下，两人这么登对，不是夫妇，竟然是兄妹。现在好了。陆大嫂呵呵呵的笑完，就眼有深意的退了出去。

        “现在好了，好什么啊！”

        萧妙善气冲冲瞪向谢魏昭，“喂，谁让你乱说话的。”

        谢魏昭冷哼一声，“我不过说了事实，不忍恩人被你蒙骗。”

        停顿后又说了一句，“我发现你不用依靠我了，就对我很不客气，县主这可不好。”

        萧妙善被堵得说不出话来，她真想把粥给倒在他可恨的脸上。

        算了算了，不和这人计较。

        萧妙善舀起一勺粥，直直送到了谢魏昭嘴边。

        谢魏昭眸色一暗，有点别扭的张开嘴，将熬的清香甜软的粥咽了下去。萧妙善依旧神色冷冰冰的，手上动作也不温柔，一口接着一口的像完成任务一般的喂他。

        谢魏昭倒是很安静，没有再说话，萧妙善一口一口的喂，他就一口一口的咽了下去。

        看着她莹润如新荔一般的脸颊，吹弹可破，远山黛眉，红唇饱满，桃花眼眼尾勾人，虽然眼里有并不情愿的情绪，但没有掩住她犹如蒙着雾气湖泊一般美丽的眼，在烛火映照下，宛若落入繁星点点。

        他的心在这静谧的夜里似乎跳得快了几分。

        萧妙善喂完后抬眼就看见谢魏昭直勾勾的望着她，她皱起眉头，谢魏昭轻咳几声，别过了眼。

        萧妙善收拾了空碗就端了出去，谢魏昭望着她离开的方向木木发呆。

        陆大嫂家就两间能住人的屋子，萧妙善想去和陆大嫂一屋，可陆大嫂的夫君可能这两天便要回，萧妙善只能和谢魏昭待在一起。

        谢魏昭病还未好全，躺在床上，自是不能让他挪了，前一晚萧妙善也是在旁边的炕上和衣睡的，睡的全身都泛疼。

        烛火熄了，两人一床一榻，静谧无声。

        萧妙善尽量放轻动作翻身，谢魏昭本就灵敏，自是知道她睡不好。

        良久，谢魏昭开了口，“你来床上睡吧。”

        没有人应答也没有人动作。

        谢魏昭转过了头望着帐顶，迷迷糊糊到了半夜，外面有声响传来，谢魏昭立时警醒，凝神细听，是那村妇的丈夫回来了。

        两人压低了声音说话，隐隐听到谈论他和萧妙善，不过更多的是妻子对丈夫归家的欣喜与问候。

        还没等谢魏昭睡过去，他又听到了男人的粗喘和女人压抑的哼声，还伴着床板的吱呀声，惊得谢魏昭立马转脸去看萧妙善醒了没。

        萧妙善折腾了半夜，已经累的睡死过去，完全没有醒来的迹象，谢魏昭听着她平缓的呼吸，轻轻呼出一口气。

        床吱呀吱呀的响了半宿，谢魏昭也被折磨了半宿，早上醒来，眼下乌黑更重。

        萧妙善被照进来的阳光撩了眼皮，全身腰酸背痛，坐了起来，使劲用手锤了捶肩。

        谢魏昭也坐了起来，望向萧妙善，萧妙善看向他，被吓了一跳，他的脸色更难看了。

        睡炕的又不是他，怎么脸色那么难看。

        陆大嫂的夫君是济州的百户，这真是太好了，省了萧妙善再去找人打听消息。

        如今战事吃紧，他急急回家来见妻子一趟，第二日便要走。

        萧妙善拜托陆大嫂问了问军中情况，说幽州已被北戎所占，不过令人称奇的便是那消失了好几日不见的幽州节度使，萧定北出现了，不知用了什么法子从北戎后方绕来，断了北戎的前后联系，将北戎大部围困起来，只待剿灭，这大大鼓舞各州士气，不过周围几个州郡似有按兵不动之意，只想坐收渔利。

        听到这里，萧妙善由原先的欣喜变为咒骂。

        太好了，定北哥哥没事，不过要是得不到援军，定北哥哥被夹在中间只如案板上的肉任人宰割了。

        萧妙善心急如焚，谢魏昭见她蹙起的眉头，再听了外面的情况，也知两人不能再待下去了，抬眼看向萧妙善，此时萧妙善也望向他，两人异口同声，“我们走吧。”

        和陆大嫂告别，两人在陆大嫂丈夫的护送下，来到了济州军营。

        萧妙善父兄的余威依旧震慑着燕云各州，听到萧妙善到了济州，济州统帅本是萧妙善阿耶所提携，听到消息立即前来拜见。在萧妙善拿出萧氏在军中独有的凭证，确认身份后，立马将她和谢魏昭迎进主帐。

        这主帅见萧妙善身后还跟了个俊美病弱郎君，心中暗衬，这便是萧县主刚成婚的夫君，那谢氏的七郎君吧，当真光华摄人，气度非凡，冷冷望你一眼，便让人生畏。

        萧妙善不懂行军打仗，她就在旁边坐着，听谢魏昭询问情况，接着便下了一道道命令。

        等到人都下去了，萧妙善倒是好奇问她一句，“你如何保证他们能听你的。”

        谢魏昭淡淡一笑，“我自是有办法。”

        现今济州、益州、沂州都是萧氏的势力范围，其他几州则是被各大家族所掌控，作壁上观，单靠这几州，难以形成合围之势，不过那几州是该换换血了，得了他的令，他埋在里面的人自会看着办。

        萧妙善看着他虽一副病容却神采飞扬的样子，有点恍惚。她退了下去，嘱咐济州主帅照拂一番陆百户。

        不过没过一会儿，就有人来通报她，陆百户求见。

        萧妙善纳闷，那陆百户生得魁梧，人高马大，见到萧妙善就拱手行礼，“贵人照拂，陆某自是感激不尽，不过男儿当在战场上立的功名才无愧于心，多谢贵人美意，陆某实是不敢受。”

        萧妙善思索倒是自己考虑不周了，这平白侮辱别人相救拳拳之心。

        萧妙善向陆百户致歉，说是自己考虑不周，只让陆百户不要在意，陆百户连忙拱手还礼，最后只是红着脸向萧妙善为陆大嫂求一件事情，他俸禄少的可怜，只能靠陆大嫂卖绣品补贴家用，熬坏了眼睛，希望萧妙善能找个大夫为他的娘子看一看。

        萧妙善自是满口答应，另外再送了几个地段好的商铺给了夫妇两，也算她的一点心意。看着这人高马大的汉子离去的背影，感叹一句，真是铁汉柔情。

        谢魏昭忙完后抬眼一看就不见了萧妙善的踪影，出了帐寻她。

        一掀帘子，就看见了回来的萧妙善，依旧还是一副农妇打扮，她低着头，没注意到他，他悄悄不动声色退了回去。

        萧妙善掀了帘子，见谢魏昭还伏在案头奋笔疾书，她自顾自走到了一边，看那架上陈列的兵书。

        她自然不是第一次来军营这种地方，小时候，他的阿兄便来军营历练，她自是也会缠着一起来。

        谢魏昭抬头望她一眼又马上低下头，他还有很多事要做，只是她走过来又让人心烦意乱。

        他刚想让她别走了，她却停了下来，抽了一本书坐到一边读了起来，军营里，虽然她身份尊贵，终究不能乱跑，她也只能回来坐着等消息了。

        谢魏昭终于写完了，吹了吹纸，唤人进来拿了下去，萧妙善好似看得入迷一般，没有注意这边的动静，不过在人走了之后，立马放下了还停留在第一页的《列国志》。

        她转脸望向谢魏昭，盯着谢魏昭的衣襟问他话，“定北哥哥和你有过往来？”

        谢魏昭慢条斯理理了理宽袖，“并无，只是看他的选择罢了。”

        看他一副不愿多说的样子，萧妙善想还不如见到定北哥哥问他更为清楚。

        萧妙善低了头，望着被风吹得翻动的书页，出了声，“你也算救了我，你可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之内提出我能为你办到的事情，当作我的回报。”

        谢魏昭轻呵一声，萧妙善疑惑抬头看他，看他眼中似有蔑色，萧妙善想他应是觉得，她能做的，自是他也轻而易举，竟然看不起她的回报。

        萧妙善冷哼一声，“谢郎君是看不起我的回报？那也无妨，既是看不起，那就算了。”

        萧妙善一边说一边又去觑他神色，谢魏昭神色复杂的望着她，似是想说什么又极力忍住了。

        最后谢魏昭把头转向一边，清冷沙哑的声音在这帐里响起，“既是救命之恩，我提三个要求，县主可答应？”

        萧妙善回道，“只要不是为难我的事情，我都可为谢郎君办到。”

        不为难你，还挺精明。

        “第一，谢魏昭停顿了一下，又继续说完了，不要叫我谢郎君了，你不愿叫夫君，在人前得叫我郎君或者七郎，说到这里他咳了几声，我私下叫你观音奴不可拒绝。”

        萧妙善听了这要求，感觉哪里怪怪的又说不上来，看了谢魏昭好几眼，他对她的称呼从一开始的四娘子，后面的萧女郎又假惺惺叫她县主，一直叫到现在，那次她和他争吵，他叫了她小名，被她大骂，虽说要她以后习惯，可真是再也没叫过，而她一直唤的都是谢郎君。

        前世她亲密唤他夫君，郎君，私下唤他小名，他却一直叫她善善，这样怪异的叫法。

        他这人对于称呼还这么别扭，不过萧妙善还是答应了，不过是个称呼，他这人还真是奇怪，竟提了这么一个对他全无好处的要求，萧妙善想，恐怕这人是为了面子吧。

        “我答应了，剩下两个呢。”萧妙善答道。

        “我暂时还没有想到，以后再说。”谢魏昭静静盯着她，其实萧妙善也很想提一个要求，让他不要用这样的眼神盯着她。

        两人沉默一会儿，突的谢魏昭的声音响起。

        “观音奴”谢魏昭低低叫了一声。

        萧妙善轻轻应答“哦”。

        这样的感觉让萧妙善全身都泛起一阵不自在，谢魏昭似是还等着她叫他。

        “七郎”萧妙善艰难喊完，谢魏昭久久没有动静。

        她抬眼看去，谢魏昭已经低了头，低低嗯了一声，萧妙善飞快转眼，没有看见他泛红的耳尖，太奇怪了，这里面太让人窒闷了，萧妙善匆匆告退，跑出了帐外。

        她使劲锤了几下前世自己自戕而死的胸口，轻轻呼了口气，望着天边的残阳如血，心里一阵阵止不住的窒涩。

        他和她所想象的阿持太像了而已，如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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