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心思

与此同时，她的心底隐隐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恐慌。

        不能被迷惑，不可被迷惑。

        谢魏昭的手已经被军医接好了，自是不需要萧妙善去喂他了。

        军中吃食简陋，两人草草吃了几口便让人撤了下去。

        突然一道人影闪入大帐，是福宝。

        他本来是护送萧妙善回上京的，后面又接了谢魏昭命令送萧府的人出去并且去河西府传令调派，如今他已办妥事情回来。

        其余在山林中失散的护卫早已到了济州，谢魏昭一出现在军营，他们便来了。

        现在他们已经被派往各州，执行谢魏昭的命令。

        福宝禀告完事情，就一边偷觑萧妙善，萧妙善看他有话想说，便好奇问他，“女郎，我上次不是故意的，你不要怪我。”

        谢魏昭抬眼幽幽看向福宝，福宝吓得一缩。

        没想到他还记着，萧妙善摆摆手，她都已经忘了。

        如今河西已经与萧定北接上头，有了粮草补给，萧妙善悬着的心稍稍落下。

        没过一会儿，便有人来报，各州出现小小的哗变，但都很快控制起来，如今是主战的那一派占了上风，在刚刚来报时，便整合了军队，准备出发了。

        这真是太好了！

        她应该很快就能见到萧定北了，萧妙善听了消息，心情肉眼可见的变好起来。

        谢魏昭看她这副样子，摆了一副臭脸，一天天定北哥哥的叫，还有没有一点身为人妇的自觉！

        同时木焉奇的消息也打听到了，据说他那天在崖底水里找了三天三夜，硬是被老汗王的命令召回，才不得不离开，如今他在幽州城中。

        三天后，北戎被围困几近弹尽粮绝，他们没想到自私自利只会冷眼旁观的各州，这次竟会联合起来，竟将他们围困至此。

        萧定北更是骁勇善战，在军中声名日盛，都说其不输前面失踪的萧世子。

        木焉奇带了一队人突围出去，被萧定北乘胜追击，一直追到赫止山脉以东，跑回了突厥，北戎大部几近覆灭，元气大伤，至少五年内不敢进犯，这是一次极其精彩漂亮的胜仗，朝廷派了人，给萧定北加官进爵，萧妙善和谢魏昭也接到传召，不日便要前往上京受赏。

        萧妙善要在回去前见一见萧定北。萧妙善让谢魏昭先行离开，谢魏昭非要和她一起去，说他还有事情没有了结，一路还摆着个臭脸，谢魏昭想，自己的娘子去见别的男人，丈夫还不许跟着了？真是岂有此理。

        两人回到幽州城萧家，阿密和着一干人在城门口迎接，萧妙善奇怪怎么不见萧定北。

        立时心头一颤，萧定北肯定有事，不然怎么可能来接她都不在。

        萧妙善双手哆嗦揪住阿密的手，阿密急忙安慰她，“将军虽受了重伤，但已经转醒，不过还下不了床，她还说，萧定北怎么一封信也不传给她，原来伤的这么重。

        她急急忙忙便去了萧府，去到萧定北的院子里，萧定北正被两个人扶着从屋子里出来，额头布满汗珠，脸色苍白。

        萧妙善忍不住，泪珠子就掉了下来，哽咽喊了一声，“定北哥哥！”

        萧定北抬头望向她，嘴角上扬，扯出一抹笑来，露出雪白的牙齿，整个人和煦如暖阳。

        谢魏昭随后赶来看见这一幕，他也第一次见到了萧定北。

        萧定北和他想象的不一样，他以为会是个五大三粗的莽夫，没想到，对于一个男人来说，他长得有些过于漂亮了。

        但他身上没有一丝阴柔，只有纯真阳刚之气，眉骨优越，双眼深邃明亮清澈，长眉入鬓，脸型极为俊秀，面颊白皙，整个人如烈阳一般耀眼灼目，如果说萧秒戈像个优雅狡猾的狐狸，看到萧定北，他觉得像敦煌飞天画里的九色鹿，纯挚温良。

        谢魏昭眯了眯眼，心中有一股说不上的失落，他想她喜欢这样的人似乎也不奇怪。

        此时萧妙善已经到了萧定北近前，扶住他，泪水止不住的流，心疼的问，“定北哥哥，你快好了吗？是不是很疼？”

        萧定北艰难抬起手摸了摸萧妙善的头，“观音奴，我没事，不用担心，已经大好了，真的，再休养几天就好了。”

        萧妙善重重点头，萧定北望了望萧妙善身后的谢魏昭。

        心中暗衬，“难怪把观音奴迷得魂不守舍，一心扑在他身上这么多年，眼前的少年郎君，一袭白衣，身形虽瘦弱却俊秀落拓，宛若他曾见过的高山雪峰，冰冷凛然不可侵，又像西北寒夜高悬的弯月，孤高冷漠，发色与瞳色极黑极沉，黑曜石一般，面色冷白如玉，眉眼极为漂亮精致，貌若好女，动人心魄！

        萧定北拍了拍萧妙善的肩膀，温和的对着萧妙善说道，“别哭啦，你的郎君在后面看着呢。”

        萧妙善抬起头，眼睫上还沾了泪珠，回头瞪了谢魏昭一眼，谢魏昭不但没有避开，反而走了过来，从怀中掏出帕子，扶住了萧妙善的肩膀，将人带离开，一边动作一边语气温柔似哄诱的说，“别哭了，舅兄不是大好了吗。”

        萧定北倒是讶异这冰雪般冷漠的俊美郎君，脾气倒是挺好，现在扶着萧妙善，轻声细语，看来对观音奴也是极为欢喜的。

        萧定北对谢魏昭的好感一下子蹭蹭上涨，朗声笑了起来，看着两人打趣道，“这下观音奴也算——”没等他说完，萧妙善就几乎跳起来跑上前捂了他的嘴，将人半劝半拖的拐进了屋子里。

        谢魏昭看着两人亲密无间的模样，刚刚温柔和煦的脸顿时阴沉下来。

        好险好险，萧妙善一听就知道萧定北想说什么，要说出来那还得了。

        萧定北一脸奇怪的望着萧妙善问道，“观音奴，怎么了？”

        萧妙善一脸难色请求萧定北不要将以前的事情告诉谢魏昭，这样她在他面前会羞得抬不起头的。

        萧定北哈哈大笑起来，以为是女儿家弯弯绕绕的心思，他也不懂，满口答应。

        听着屋子里的大笑，谢魏昭面沉如水，手里的帕子都要被他扯烂了。

        到了晚间，几人一起坐在一桌吃饭，萧定北只能喝些清粥，在一边微微笑着看萧妙善闷头吃饭。

        谢魏昭也在一边偷瞄，转眼却看见萧定北在观察他和萧妙善，见他发现，萧定北笑意扩大，微微向他点头，他也回以一笑，点头示意。

        萧妙善真想把厨子给带走，一想自己不过去个几年，再带着他们来回折腾，便想着算了，谢魏昭暗暗记下她的喜好。

        结束后，萧妙善去寻了萧定北说话，她得问一问是怎么回事。

        扣了扣门，听到萧定北的应声，萧妙善推门而入。

        萧定北笑望着她，萧妙善来到桌前坐下，询问起萧定北为何失踪的事来。

        萧定北开始娓娓道来是河西的胡参军寻到了他，可助他一臂之力，不过让他选是只求击退这次进击还是打的北戎几年不敢再犯，使幽州得以生息。他自然选了后者，他带一队人马绕道后方，从一处未有人过的峡谷抄近路形成包围，说到这儿，萧定北眼神黯然下来，“观音奴，害你担心了。”萧妙善笑了笑，“我省得的，这是机密。”

        “不过你就不怕他诓骗于你？”初始的确有些奇怪，他慢了些时日，害我在那荒地里多等了几日，不过最后还是来了，我想应是其他事情耽搁了，况且他当初带了谢魏昭的手札给他，被谢魏昭叮嘱事后不要告诉萧妙善这件事，虽然萧妙善让他防备谢魏昭，但是他还是选择相信他，他得搏一搏。

        萧妙善觉得那几天不是有事耽搁就是谢魏昭故意的。

        后面的事她大致也知道了，问完后，就叮嘱了萧定北好好休息，她就回了自己的院子。

        谢魏昭一个人像石雕似的坐在屋前的石桌等她。

        见她回来，身子动了动，站了起来。

        萧妙善直直略过了他，就要进屋，谢魏昭也跟着进来了，萧妙善凉凉瞥他一眼，阿密在一旁为她梳发。

        谢魏昭坐在了榻上，望着萧妙善静默不语。

        等到萧妙善一头乌发披散顺在身后，谢魏昭依旧盯着她。

        萧妙善猜他有话和她说，让阿密下去了，她转脸望向谢魏昭，“你不去为你准备好的屋子待着，来我这里作什么。”

        “你心上人是他？”谢魏昭终于还是将话问出了口，虽然他脸上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袖下捏紧的双拳出卖了他的心思。

        萧妙善茫然一瞬，不知道谢魏昭在说什么，随后才反应过来，他说她喜欢定北哥哥。

        萧妙善当即就冷了脸，“你乱说什么。”谢魏昭见她表情不似作伪，立时松了拳头，没有再问下去，沉郁一晚的心情也变好了。

        萧妙善只觉他莫名其妙，不料谢魏昭又开口了，“第二个要求我想好了。”

        “我要抱你时，你不能拒绝。”萧妙善正要拒绝，谢魏昭就开了口，“只是单纯抱你，我不会做什么的，你能缓解我的头疾，这是事实，我没有骗你。”

        萧妙善冷笑一声，“那你能控制你发情吗？”

        只一句话就把谢魏昭说的红晕从脸漫到了脖子，染上一层绯色。

        他声若蚊吟，呐呐说道，“那时，我会推开你，你也可推开我。”

        萧妙善望着谢魏昭沉吟片刻，我要加个条件，“你得把你布的棋子暗网告诉我一半，并且我能发号施令。”

        谢魏昭下意识就轻蔑冷笑，“告诉你？还给你控制，你未免太贪心了！”

        萧妙善对此呵呵冷笑，作了个恭请不送的手势，就知道他不会答应，正合她心意。

        她悠闲的走到梳妆台前，坐下准备将耳环取下，摘下来后抬眼往铜镜里看，没想到谢魏昭正在她身后，一双眼阴沉沉的注视着她。

        她吓得几欲尖叫，他怎么像鬼一样无声无息的。

        她捂住嘴巴，一手轻拍胸口，她还以为他早走了。

        没想到谢魏昭一把将她拎了起来，拦腰抱起，一步步走到榻前，一边阴郁的说，“我答应了。”

        萧妙善放弃了挣扎，乖顺下来，看来应该是真的，不然他怎么会花这么大代价，世上怪异之事可真多，这头疾还有这种治法，不过这样，谢魏昭是不是不能随意杀她了，她真怀疑这是前世报在这世的报应。

        谢魏昭将她抱到了榻上，坐下。

        他半躺后靠在榻上，萧妙善安静躺在他的臂弯里，没有说话，他十分难得见到她在他面前如此乖顺的样子，他的手托着她纤细腰肢，下巴搁在她的发顶，像世间亲密的夫妻一般。

        他闭了闭眼，萧妙善身体依旧有几分僵硬，他轻轻拍了拍她的脊背，萧妙善冷冰冰的声音自下传来，“别拍了，还有多久。”

        谢魏昭停了手，眸色一暗，“还有一会儿。”

        萧妙善盯着旁边的宫灯，不发一语。

        渐渐地许是战事了结，萧定北虽受了伤也平安无事，她的精神头也渐渐送泛下来，望着这微黄的烛光越来越模糊，直至身体全部放松下来。

        她劳累奔波了十几天，今日才算真正意义的能睡一个好觉，她支撑不住睡了过去。

        谢魏昭感受到怀中人放松的身体，慢慢的轻轻起身，将人放在了床榻之上，他则快速去后面沐浴了一番，回来吹熄了烛火，掀开被萧妙善捂得已经暖香的被子，钻了进去，搂住萧妙善，心满意足的闭上了眼。

        阿密看着已经黑下来的屋子，彻底傻眼了，也没听见萧妙善的吩咐，难道两人和好了？她正想进去察看，福宝颇有眼色的将人挡了下来，还说了一番颇为在理的话。

        阿密也拿不准该不该进去，福宝也好奇，两人互相看了看，要不去看一看。

        两人偷偷摸摸到了屋子前面，用手戳开一个孔，只能见到纱帐层层，隐约有一团隆起。

        福宝口型微动，“你看没什么事吧，就是累了睡觉。”

        阿密还是不放心，跑到屋顶拿开一片瓦去监视，只见两人相依相偎，姿态亲密，不过以防外一，阿密就睁着眼盯了两人一宿，福宝在旁边看着她，熬不过去，在屋顶睡着了。

        谢魏昭先醒了过来，望着眼前熟睡的人，眼神柔和，只有抱着她，他才能安然入睡。

        萧妙善乌发铺散在枕上，睡颜恬静，对着他不再是一副冷冰冰防备模样，甚至一只手还搭在了他的腰上，一只手放于两人中间，鸦羽般的浓密眼睫卷翘，双唇微微张开，露出一点贝齿，呼吸和缓，散发着如兰似麝般的幽香，柔弱美丽。

        谢魏昭端详了一会儿，头微微凑近，两人呼吸相闻，突然谢魏昭心神一凛，他又被迷惑了，他在心底默念，他讨厌她，他恨她，现在只是她缓解头疾有用而已，就是如此，她根本一点也不在乎他，讨厌他，忤逆他，对他一点也不好，还想着法防备他……

        恢复神色后，他一点也不留恋掀开了被子，走了出去。

        在他走后，萧妙善一下睁开了清明的双眼，她想，谢魏昭对她约莫有了几分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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