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10章

一般来说，当夏洛克和别人相处的时候，别人总是很难不对他流露出心情复杂、欲言又止的神情，他也早就习惯了别人说着说着话突然就一言不发地盯着他看、然后在他疑惑询问时生硬地跳过话题的情形……

        ……但他的确没想到有一天“别人”的这种怪异行为也会发生在他自己身上。

        承受着莫兰公爵的语言轰炸，夏洛克一时间居然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根本没走出过贝克街221b的大门，眼前的一切都不过是误用劣质药品嗑嗨了后产生的幻觉。

        “……我早就知道会是这样！！狗▉▉的麦克罗夫特·福尔摩斯，他一开始和我接触就没安过什么好心！！”

        莫兰激动地在客厅里走来走去，话里时不时地就蹦出一句东斯拉夫俚语：“去年他突然找上门来，说是要‘代表王室’和我谈谈，警告我最好赶紧从自己经营的非法活动中收手，否则mi5和mi6就要在更严重的后果酿成之前强行干涉我和公主的‘友谊’了。

        “当时他还展示给我了一些证据，证明自己早就在我身边安插了探子，我的很多行为都没能逃过他的眼线，如果不愿意配合，很快就会遭遇情报部门的秘密逮捕……

        “而我▉▉▉（脏话）的居然还真信了他▉▉▉（脏话）的鬼话，这才那么匆忙地从格鲁吉亚撤回了人手，继而在他的威胁下手忙脚乱地做起了离婚准备，反而致使吉姆发现了异常，不动声色地扣住了我最致命的把柄！！

        “明明只要把离婚官司的时间拖得长一点，在舆论和优秀的律师团队帮助下我还是有机会大获全胜的，狗▉▉的麦克罗夫特却又拿王室逼迫我对吉姆做出让步，说什么宁可损失一些财产也得让王室看到我快刀斩乱麻的决心，否则曾经和同性结婚的我很难得到王室接纳……

        “然后我▉▉▉（脏话）的居然就又信了！！为此光是明面上就损失了一百六十亿英镑的财产，暗地里的那些产业就更不用说了！！

        “你说得没错，吉姆的确曾经给我开出过六千英镑的高额日薪，曾经无知的我为了这笔钱可以为他赴汤蹈火不顾一切……可是这笔钱再多，十年加起来也不过才两千万英镑而已，甚至还不够我在离婚案中损失的一个零头！！

        “什么叫心如刀绞，什么叫痛彻骨髓，那种感觉你能懂吗小福尔摩斯？？反正你那个狗▉▉的、遭天谴的哥哥是一定不会懂的——他只会劝我拿钱来应付吉姆的威胁，就好像我的钱都是大风刮来的一样，我为了继承这个该死的爵位和家族财产到底付出了多少艰辛他知道吗！！！

        “现在好了，一切都真相大白了，我终于明白为什么在面对吉姆的时候他只会劝我让步了，为什么他在逼我离婚方面比公主还急迫，原来根本就不是什么王室的委托，而是他本人对吉姆的觊觎！！！

        “我就知道，谁能抵抗得住吉姆的魅力？哪个自诩天才的人会不为吉姆着迷？只是碍于我和吉姆之间的婚姻关系，这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才不得不控制住了自己汹涌的情感，只能以这种方式一点点接近吉姆……简直是可耻！可恨！就凭他的发量也配！！”

        他忽然转身大踏步走近夏洛克，俯身将手臂撑在茶几上，热切地盯着夏洛克的眼睛：“不过他大概没想到吉姆喜欢的类型会那么固定，才会在我的纠缠下提示我可以找你帮忙，而你就这么入了吉姆的眼，在他有所行动之前捷足先登了……

        “夏洛克，我可以这么叫你吗？还是你喜欢更亲密一点的称呼？夏尔？——我觉得现在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们应该算得上是同盟了吧？一个共同对抗你那个阴险的大哥、粉碎他邪恶计划的同盟！我们联手吧，只要你能把那颗珍珠给我，我就对你和吉姆的关系视而不见……你觉得如何？”

        夏洛克：“……”

        一时间他居然不知道这话该怎么回答！！！

        “夏尔？夏洛克？这问题需要思考很长时间吗？”

        等待了几秒没得到回复，莫兰还纳闷地拿手在夏洛克眼前晃了晃：“你不就是为此而来的吗？提醒我麦克罗夫特的阴谋，委婉地暗示我现在需要寻找一个同盟……难道是没想到目的这么快就能达到，高兴到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算了，何必和一个白痴较真呢。反正他来这儿的目的也不是启迪民智，能从莫兰身上找到再次接近莫里亚蒂的机会就可以了。

        夏洛克深吸一口气，忽然热情地站起身来和莫兰握手，并借着握手的机会将莫兰拉入怀中，给了他一个双倍热情的拥抱：“塞巴斯蒂安！这的确太出乎我意料了，没想到你居然这么机智，这么快就看穿了麦克罗夫特的邪恶意图和我关于结盟的委婉暗示！有了你的加入，现在我对抵抗我阴险的大哥更有把握了！”

        莫兰仓促地接受了这个拥抱，由于太过意外说话都有些磕磕绊绊了：“呃……这个……其实你也可以用更亲近一点的称呼，比如塞布，或者就像你比较喜欢的那样叫我约翰……算了，还是就塞巴斯蒂安吧……

        “你倒是真的很出乎我的意料，夏洛克，毕竟从你以前的表现看来，可一点也不像是个会这么热情地和别人进行肢体接触的人……这个拥抱可以结束了吗？你知道，公主在这里留了眼线，我只披了件睡袍而你凌晨两点上门，你有同居男友而我有同性前妻……

        “……就是说，这样怎么都感觉怪怪的，你明白的吧？”

        “抱歉，我只是一时间情难自禁。”夏洛克用力拍了拍莫兰的后背，“恋恋不舍”地放开了他，眼底已经趁着这半分钟积蓄起了逼真的泪光，声音甚至都有些哽咽了，“塞巴斯蒂安，你永远无法想象你的支持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现在我对重新回到吉姆身边更有把握了，谢谢，谢谢你。”

        他表现得这么感动，莫兰反而开始不爽了：“虽然是这样……但我希望你能清楚，我和吉姆对彼此还是有着很深的感情的，不要妄想着取代我在他身边的地位，我最多也就能容忍你做他的首席撸猫师了……明白了吗？”

        “——我完全能懂，事实上只要这样我就知足了，毕竟我的同居男友也经常会找女朋友，但是谁在乎呢，只要他还和我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就行了，这就是现代文明所提倡的开放关系吧。”

        夏洛克握着莫兰的手一阵猛晃，语气极为真诚：“希望有朝一日，你、我和吉姆之间也能达成如此协调的关系——对了，有件事情我一直很好奇，你和吉姆一直暗中经营的那份事业究竟是什么？

        “十年前他就因为缺乏人手而找到了你，最开始的那几年还是在西伯利亚那种地方起家……虽然军火应该是最接近的答案了，但我想能让麦克罗夫特那么紧张，你们的业务范围应该不止如此吧？”

        莫兰抽了好几回才把自己的手从夏洛克手里抽了回来，接连后退了几步：“……你问这个干什么？”

        “我只是想更了解吉姆一些……之前你是提供过我一些吉姆的喜好类型，但想在他身边长久地待下去，还得了解他都有什么忌讳才行。”夏洛克叹了口气，失落地道，“塞巴斯蒂安，你不知道，这次吉姆把我从城堡里赶出来，就是因为我问了他的过去……”

        “……”明明看上去夏洛克的表现毫无破绽，莫兰却总觉得哪里怪怪的，莫名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赶紧远离夏洛克，坐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还把枪又拿回了手里，这才有了几分安全感：“……这个原因倒也正常，吉姆其实很讨厌别人打探他的过去，就算是我对有些事也知道得不太详尽……但你得先发誓回到他身边的第一时间就想办法帮我把珍珠弄到手，否则我凭什么告诉你这些？”

        “我发誓。”夏洛克立刻举起了三根手指，毫无心理负担地把朋友抛了出来，“假如我没能如约将珍珠交给你，就让约翰和他的新女友搬出去同居！”

        莫兰衡量了一下这个誓言的分量：“……还得加上一句，而且他们会很快结婚生子，就算没有孩子也会领养一个，而你甚至没有资格成为孩子的教父！”

        “……”夏洛克不由看了他一眼，总觉得他的语气里似乎有种奇怪的快意和咬牙切齿。

        莫兰被他看得恼羞成怒：“怎么，难道你觉得这样太过分了？还是你根本无法体会这个誓言的威力？——好好想想吧，福尔摩斯先生，难道你能受得了自己的同居男友抛弃你去和别人结婚，而且还不准你用和平的方式给这段遗憾的关系划上句点吗！”

        “……你不会就是打算拿这个来报复莫里亚蒂的吧……？”

        “难道不行吗！！”

        “……”

        这一刻，夏洛克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莫兰对莫里亚蒂的态度总是那么扭曲……

        幼稚却又很清醒，敌视却带着浓重的占有欲，依恋却能不假思索地选择背叛，看起来像个血统高贵的睿智成熟男性其实眼里只有自由和金钱，行动力极强而破坏性巨大，极度矛盾中又有着极度的逻辑自洽……

        曾经他把这一切都归结成了超级罪犯常有的神经质，但是现在看来，这完全就是某种动物的性格在人类身上毫无保留的体现啊！

        金灰色头发、蓝眼睛、身材高大、还有着一对醒目的黑眼圈……

        在西伯利亚雪原上成长起来的塞巴斯蒂安·莫兰，不就是只人形的哈士奇吗！！

        “……”莫兰浑然不知自己在夏洛克眼中已经从人变成了狗，只觉得夏洛克的目光突然间变得很难以形容：“……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你看着我的眼神不是特别礼貌……？”

        夏洛克移开了目光：“……我只是突然发现了公主会对你死心塌地的原因。”

        “……因为我电吉他弹得好？”莫兰条件反射性地看向了自己的双手，显然早就熟悉了这种推理的套路。

        夏洛克语气怜悯：“不，是因为她们家族一向很喜欢狗。”

        “……？？？？？？”

        “还是让我们言归正传吧，塞巴斯蒂安。”夏洛克重新坐好，双手在膝上搭成塔型，打断了这个话题，“你和吉姆这么多年在地下世界暗中经营的事业到底是什么，你对他的了解又到底有多少……不要说猜测，只说那些你有确凿证据的事。快点，留给我们转圜的时间可不多了。”

        “……”

        直觉告诉莫兰如果追问下去结果一定会很不愉快，为了维持住这个刚刚建立的同盟、共同对抗阴险狡诈的大英政府，他最终还是明智地选择了克制好奇。

        “我和吉姆共同经营的那份事业不是很好解释……了解了他的过去再谈这个可能更容易点……让我想想事情该从何说起……”

        “——夏洛克·福尔摩斯，咨询侦探先生。”

        “你听说过二十年前发生在布莱顿的圣诞节食人驴子事件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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