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双A

卡塞尔学院，中心图书馆，古籍区，深夜01:00

        古德里安站在高至穹顶的硬木书架面前，渺小的像个蚂蚁。他掐着下巴，嘴里念念有词：“……不对，血样的检测没有问题，全球现存混血种中从未有过先例……血脉的记忆能通过精神进而影响到物质□□吗……”

        “你又来这了。”一个声音从门口传来，回荡在书架之间显得格外幽深可怖。

        古德里安回头，看见自己的老朋友曼斯坦因提着灯走过来。

        他对曼斯坦因大吐苦水：“我不放心鹿浔单独出任务，她的身体情况就是个定时炸弹。而且新生任务竟然是b级，她会和次代种进行贴面舞！她才一年级！”

        “冷静，冷静。你口中的次代种只是个卵，苏醒日期在2047年，我们亲自计算。它被锁在黄铜瓶中深埋在地底的陵寝，里三圈外三圈，有专员接应，有部落守卫。你的学生只需要被领着在外围转一圈观察情况，回来写个报告就能拿到b级任务的实践分数。”曼斯坦因觉得古德里安担忧过度，他总是放不下心自己的学生，过分纵容，这才有了芬格尔六年不能毕业，简直是本部精英教育最大的败笔！

        “今年的新生任务都简单，有人被派去了爬行类展馆当解说员，回来只会有f级实践分数。而你的学生这学期绩点会非常好看，放心。”曼斯坦因宽慰了一句。

        “她叫白鹿浔，不要总是‘你的学生’这么叫，指代不明。”古德里安抗议，“我还有个学生叫芬格尔，我仍然相信他迟早会毕业。”

        “好的，白鹿浔。”曼斯坦因改口，他不想对芬格尔的“迟早”是多迟做任何评价。

        “鹿浔的成绩出来了吗？”古德里安问。

        “曼斯的《魔动机械设计学一级》是a，但我看了她其他成绩，严重偏科，诸如《龙类家族谱系入门》《龙文初阶》《龙族基因学》……这些文化类通通卡在及格线上。《龙族解剖学》《龙类系统运动学》等都是a。”曼斯坦因皱着眉头，“你发现了吗？她只想着如何屠龙，跛了的英雄可走不了太远，时代已经变了，需要更多的基础研究。”

        古德里安愁的摸摸自己头发，因为其中一门卡在及格线上的课是他上的，他给白鹿浔的平时分是满分，结果还是卡在及格线上，不敢想象卷面会有多低。

        “好过恺撒·加图索。”古德里安勉强安慰自己。

        “呵，那个花花公子！”曼斯坦因显然很有意见，“泳池party，篝火晚会，交谊舞团，他是来上学的吗！”

        “哎。”古德里安又叹气了，因为他想起这次和自己的爱徒白鹿浔搭档的人就是恺撒·加图索。这也是他放不下心的原因，虽然全校都知道了白鹿浔对【言灵·皇帝】反应剧烈，但具体情况仍是机密，或者说他们也没研究出来，要不是确定白鹿浔对黑王言灵有反应，不是白王血裔，可能现在白鹿浔已经被隔绝在世界某个角落的研究所里，作为危险混血种被研究。所以白鹿浔需要一个绝对可靠的搭档，在任何突发情况下能及时做出决断的信任之人。

        “她的言灵非常特殊。”古德里安说。

        曼斯坦因一惊，按理来说，每个学生的言灵都是机密，只有导师能够查看，当然他身为风纪委员会主席也能申请查看，但没必要。他对白鹿浔最大的印象就是古德里安的学生。安分守己，学业上勉强算是刻苦，但屠龙的意志坚决，是少有的大一就能确定志向的学生。

        “这个内容我是否能听？”曼斯坦因问。

        “可以，没关系，在她的言灵确定的时候，我就上报给了校长，校长让我写一份报告分别交给校董和执行部。”古德里安开始回忆，“我先问过了鹿浔。”他看见曼斯坦因皱眉，“我知道不合规，最后还是报上去了嘛。”

        曼斯坦因瞪了他一眼，没再说什么。

        “她的言灵没有序号，从未有过的言灵，所以她拥有了命名权。当她张开她的领域时，除了龙吟声响，你不会察觉到任何动静。她改变的不是物理规则，而是……”古德里安突然卡壳了。

        曼斯坦因正认真听着，声音忽然停了下来，他抬头疑惑地看向古德里安。

        他抓耳挠腮，看着不像是故意卖关子。

        曼斯坦因忍不住问：“怎么了？”

        “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用中文来说就是‘气运’。她因此变得非常幸运，充满巧合，目前还不确定巧合的具体成因。但她不管做什么都会很顺利，随着心意去做就能达成愿望。”古德里安努力去形容这种虚无缥缈的感觉。比起能直接放火的“君焰”，能发出白炽光的“炽日”，甚至是无声无息增强听力掌控风的轨迹的“镰鼬”都比所谓“幸运”来的实在。

        “她为这个取名为诺恩之线，校长亲自指导命名。”古德里安高兴起来，在他看来，和校长一起为新言灵命名，是对白鹿浔能力最好的肯定。

        【言灵·诺恩之线】

        “很傲慢的名字。”曼斯坦因干巴巴地评价了一句。

        诺恩三女神，是北欧神话中司掌命运的女神。卡塞尔学院地下建筑包含的三片区域，就是以三女神为名，从兀尔德的“过去”开始，经过薇儿丹蒂的“现在”，终止于诗寇蒂的“未来”。

        所以，“诺恩之线”直白来讲就是命运之线。尽管比起纯粹的人类，混血种可以称得上是类神的存在，可在命运面前，混血种如同蝼蚁般无力，白鹿浔……或者说校长，正试图用蝼蚁的力量去涉足神的领域。扰乱命运的薇儿丹蒂已经出现，而那柄织出命运的纺锤又会在哪呢……

        曼施坦因安慰说：“我们对龙族的研究仍旧太少了。”

        “是的。因为言灵足够特殊，所以执行部将她列为了可征召人员，相当于预备专员。她会成为一张鬼牌，随时被使用。”古德里安轻声说道：“活下来的才是英雄，成为跛子又如何呢。”

        曼斯坦因沉默片刻，“我帮你一起找资料吧。”

        “谢谢你，我的朋友。”

        两位教授再次埋头对着无垠浩瀚的书海，此时深夜2:00

        白鹿浔接到了来自诺玛的电话，提醒她做好准备3小时候后在学院一号停机坪处集合，她将开始她的新生任务。

        “收到。”白鹿浔睡梦中回了一句，翻身抱着被子又睡了过去。

        她晚上参加了新闻部的聚餐，又一个打着聚餐的名号刷她卡的活动，这次有了更好的理由——庆祝她正式成为新闻部的一员，之前的她只能算是出钱的编外人员。为了不浪费这顿饭他们顺便欢送她即将启程去缅甸的热带雨林参加新生任务。

        二合一，让她的钱花的明明白白。

        时针慢慢走向4:00。

        白鹿浔再次被诺玛的电话叫醒。

        “亲爱的阿芙洛，检测到您在同一位置停留达两小时，特来提醒：您乘坐的直升机将于5:00准时起飞，您的装备将由装备部直接运往停机坪，请携带好个人随身物品尽快前往1号停机坪，准备登机。”

        话音刚落，手机传来敲锣打鼓的声音，喜庆到让白鹿浔以为隔壁宿舍有人结婚了。

        “我醒了！诺玛，停止！”白鹿浔大喊。

        “好的，祝您有一个愉快的清晨。”诺玛说完最后一句，挂断了电话。

        白鹿浔坐在床上，看看窗外，再看看手机的时间。

        享受个鬼的清晨啊！天都没亮！

        1号停机坪位于学院边缘一片广阔的平原，地下挖空归属于卡塞尔中枢控制系统分支中的一环，一般用于执行紧急任务，可以避开人群迅速行动。

        地面上，天微微亮，太阳还未越过山谷，空气中带着润泽的水汽和丝丝凉意。印有装备部标记的黑色铁箱整齐码放在微湿的草地上，里面是各色改装枪炮，他们临时搭建了一个施工台，用以及时根据使用者的习惯调整参数。恺撒已经选好了热武器，坐在一块白石上，撑着他的猎刀狄克推多低头闭目冥想。

        当白鹿浔踏进平原的那一刻，恺撒缓缓睁开眼睛。

        白鹿浔一来到1号停机坪，就被装备部的人拉去挑选武器，他们嘴上不住抱怨白鹿浔来的太晚，耽误他们时间。她点头哈腰道歉，没办法，装备部得罪不起。

        她对枪械没什么要求，全听装备部的安排，他们说她适合什么她就带什么，任他们摆布，配合之默契，进展之快速，让装备部领头的那位负责人一改之前的臭脸直夸白鹿浔有眼光，懂艺术。

        什么艺术？拆学校的疯子艺术吗？白鹿浔暗自腹诽，面上乖巧点头。

        转身一看，恺撒就站在她身后，冰蓝色的眼睛冷峻高傲，他伸出手，说：“我是恺撒·加图索。”

        白鹿浔不知道从哪看到的说法：如果一个人自我介绍的开头用的不是“我叫”而是“我是”代表这个人自信自己不是籍籍无名之辈，来人只需将名字和脸对上号即可。

        这说法对不对另说，起码恺撒肯定不缺自信。

        白鹿浔伸出手，握住，“我是白鹿浔。”

        “我很期待回来后的对决。”恺撒说。

        “我也很期待。”白鹿浔淡定点头。

        因为种种原因，他们约好的挑战一拖再拖，得知要一起做任务后更是延期至学期成绩出来后。这让学院论坛里一众想看热闹的人大失所望，甚至快磨没了兴趣。

        也因此，白鹿浔和恺撒从未正式见过面，两人不同系，只有选修课有机会遇到，又都是选择性上课，遇见的机会渺茫。偏偏在路上遇到了两人也会默契的目不斜视经过。好像两人的第一次见面和介绍就该在这样庄重的场合，在第一缕阳光翻越山谷时，周围是一个火星就能炸平五大湖区的重型武器，前方是未知的热带雨林和沉睡的次代种。两人面目肃然，脊梁挺直，持枪握刀，皆是屠龙事业未来的栋梁之才。

        因为恺撒·加图索在卡塞尔的第一个对手总不能是个踩点赶着去上课，嘴里叼着面包片，慌忙握手后留下一句：“不好意思，要迟到了，先走一步。”的学业混子吧。

        所以他们的相遇，必然要在这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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