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初来乍到（七）

苍术的本体类似梅花鹿，名为鹤芋鹿。

        司绪以前，在皇宫里面的书阁窝着的时候，曾今翻到过可以称得上是“龙界被驱逐种族大全”的书。小夏森是个存活时间不是一般地短的一个部落联盟。其中，因为鹤芋鹿的特殊性，他们在战场上的作用有限。虽然他们身体的防御能力很不错，但他们最大的优势是精神力。而这种能力的发挥前提条件，却是入梦。

        鹤芋鹿在这方面有得天独厚的优势。但是因为发挥条件在大环境下过于艰巨，他们在小夏森还存在的时候，地位十分尴尬。而在小夏森覆灭之后，又因为“食之无味，弃之可惜”，全族被囚禁。最后，被囚禁后一段时间，当时的鹤芋鹿族长不知道和当时的战胜国说了什么，他们全族被驱逐至影界。

        至于为什么司绪认出来了，是因为鹤芋鹿的角。鹤芋鹿的角，像很多其他鹿属的角一样，能入药。但因为鹤芋鹿的难缠程度，最后流出去能入药的鹿角十分稀少。在这之后，可能是考虑到了因为其他势力的贪欲灭族的可能性，鹤芋鹿举族搬迁。因为这个，当鹤芋鹿的鹿角的药性被完全开发出来之后，鹿角的价格瞬间被炒到一种难以置信的高度。

        鹿角上布满了一种花纹，这种花纹在以梦为能力基础的生灵中无比常见。说是花纹也不准，这种被称为梦纹的存在，严格意义上算是咒纹。每一种种族，和每一种以梦为主的功法都有他们独特的梦纹。那本书上面倒是没说关于鹤芋鹿的梦纹长什么样子，本体形态接近梅花鹿的，有梦纹的鹿属只有鹤芋鹿一种。

        收拾干净的青年额头上的鹿角多出来了两节，金粉色的梦纹流转。他的袍子原本乱糟糟的，现在完全收拾干净了，显得整一头鹿的精神气都不一样了。袖口和领口上面，多出了和鹿角上类似的花纹，像金线一样修饰了原本颜色略显单调的卷草纹。他的肩上还是披着那件外套，用一条带子固定在肩上。

        他的脚还是维持着鹿形。也因为这个，像是很多其他留着尾巴的种族一样，他下装上开了个用来放尾巴的口子。因为紧张，他一直轻跺着脚，蹄子一直发出声响。并且因为清醒过来了，声音多了些焦躁。

        因为之前稍微进行过了自我介绍，苍术出来之后他们直接切入了正题。司情的反噬一直是一把悬在头上的刀，虽然现在在汌坞的短短几个时辰已经缓和了不少。就这点而言，司绪也很意外，一般来说不借助药物的话，每次反噬都会持续很久。但因为这样，司绪更希望自己手上能多攒一点药材，以防万一。

        本来司绪以为一些基础药，像是经脉温养或者毒性中和，这种不会太难找。虽然现在，司情的情况普通的药材已经压不下去了。针对这个问题，要是药材的年份高一点，搭配一点其他辅药的话还是能起到一定作用。但是，在问了苍术之后，他的表情稍微有点微妙。

        “这几种草药倒不是说没有。我们有，就是年份没那么高。”

        “如果你们现在要是想找年份高一点的话，我们需要一点时间准备。”

        “我能理解你为什么往这个方向调理。”

        “不过我需要看看她体内的情况。”

        “要是她的情况真的如你说的什么功法都没法运转的话，可能只能通过咒纹了。”

        司绪知道用草药不是长久之策，毕竟司情现在不过几百岁。这放在祖龙的情况下，连成长期的零头都没摸到。也因为这样，司情的情况十分棘手。在幼年期还没过半的情况下，幼崽的身体还是趋向于虚弱。但因为是祖龙，司绪根据情况配过强药。也因为这样，走到今天，司情的情况现在只能通过相对比较珍惜的药材维持。

        “她的体内不可能没有灵力。”

        苍术摸出了一杆笔，手指在桌上有节奏地敲着。铺开的纸上面记录了司绪刚刚口述的，他对司情情况的描写。青冀在苍术和司绪谈话的时期把棋盘拿了出来，正在和自己下棋。司情被她抱到了柜台上面，一大一小两条龙凑在一起嘀嘀咕咕。

        “总结一下。”

        苍术在敲了一会之后这么说道。考虑到现在逐渐暗下来的天色，司绪觉得在时间没那么紧迫的情况下再讨论也比较好。再者，苍术也需要时间去翻书。

        “血液有毒。”

        “灵力有毒”

        “没法修炼，因为灵力会腐蚀经脉。”

        在这段的时候，苍术停顿了一下。他们之前讨论的时候，司绪也说过这种情况可以称得上诡异。严格意义上，即使没打开灵力回路的情况下一个生灵也会从周围吸取灵力，这些吸收的灵力会流入经脉。但司情不是这样的，她吸收的灵力流入的是血液，她的经脉在灵力回路打开之前是空的。

        原本打开灵力回路之后，司绪和当时在宫里合作的医师以为她身上出现的最严重的问题会是因为没使用过导致的经脉萎缩。之后出现的经脉没法承受灵力这种情况让他们措手不及，也幸好当时手头有准备用来保护经脉的药。但是之后就是反复的封印灵力，灵力被腐蚀，再次封印，再次被腐蚀的循环。

        反噬是在这后面才出现的。司绪观察了很久之后得到的结论是：反噬来自灵力和身体的排斥。他也经常自我怀疑，因为要不是打开了灵力回路，司情也许不会一直承受反噬的困扰。

        “反噬来自灵力而不是血液。”

        司绪点头，这也是他最困惑的地方。因为正常来说，若是从外界吸收灵力的话，身体会自动把灵力转换成个体能使用的形态。变数一般出现在修炼了功法之后，而司情没有特别修炼过灵力。司绪也因此翻遍了藏书阁的医书，但他没有找到任何能参考的例子。

        “血液和灵力的联系你想到过吗？”

        苍术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司绪第一反应是反驳。但他马上收住了即将破口而出的话，转而开始琢磨起了这句话的意思。苍术毕竟是一个更加年长的医师，并且因为身在影界的缘故，可能了解过更多，他这么说服自己。沉默了几分钟之后，他还是没能琢磨透苍术究竟在说什么，于是他摇头。

        “那么我换一种说法，对你而言血液和灵力的联系是什么？”

        “他们似乎只有在身体上面有一定联系。血液虽然带有灵力，但是血液里的灵力用于维持身体机能，存在但不能调动。灵力则是储存在经脉里，是可以调动的存在，灵力能用来强化身体，也可以作为法术和咒纹被抽出。”

        苍术敲着桌子思考，随后他转头戳了下旁边的龙卫。青冀“嗯”了一声，表示自己在听。她的头并没有转过来，反而是坐在柜台上面的司情抬起了头。

        “冀明，龙界那边还有血修吗？”

        “还是他们全被丢过来了？”

        听到这个司绪惊讶得睁大了眼睛。血修是少见的以功法为基础辅以种族特性的存在，大多数的生灵选择的都是种族辅以功法。这是他对血修为数不多的了解，这个概念只在野史上被粗略带过，似乎是为了防止后代误入歧途，只有寥寥几笔提到了这个流派的存在。所以司绪虽然知道他们的存在，但不了解详情。

        龙卫侧头思考，随后点了点头。

        “一部分死在门口，一部分在玄部那边。”

        “剩下的去当了流寇。”

        “不过他们传承的怎么样我也不太了解。”

        司绪感觉自己抓到了线头。他从头到尾都以为灵力和血液虽然有重合的地方，但归根结底还是两个概念。血修，顾名思义，肯定是以血液作为基础修炼的。虽然这么说，但是他们似乎都是后天修炼成这样的，和天生就这样的司情似乎一点关系都没有。

        “别提他们的传承。”苍术的面上出现了明显的厌恶，“原本好好的一个流派被他们折腾成这副乌烟瘴气的模样。”

        “不说他们了，给我一点时间把这个说完。”

        “冀明你之后打个申请给那位大人，我感觉这个小姑娘是个天生的血修料子。”

        他在眼角发现司绪明显绷紧的身体，随后摆了摆手。

        “别那么紧张，血修一开始不是现在这副样子的。”

        “我这边的推断是，你家小姑娘，”他抬头示意那边又把头低下去的司情，“她的灵力是储存在血液里面的，而不是经脉。”

        “简单来说，她的血液一定程度上代表了她的灵力。”

        “但这不代表她的灵力回路和经脉没用，毕竟什么都用血不是什么好事。”

        “所以呢，小姑娘她的身体情况大概是…”

        前面的鹿角青年在这边顿了一下，司绪刚刚放松下来的身体又紧绷了起来。青冀刚刚下完棋，司情则是在旁边收拾黑白子。她刚刚把最后一子放进棋篓，龙卫就把棋盘抽走，在苍术头上不轻不重地敲了一下。

        “别吓人。”

        苍术“啧”了一声，选择了听话。

        “她不是不能修炼，但是情况有点复杂。因为她的灵力全都储存在血液里面，所以她的血液才有毒。”

        “所以和大部分的生灵不一样，她是能从血液里面抽取灵力的。但这种情况，和你之前说的一样，没控制好的话容易引起身体里的灵力衰竭。”

        “以前呢，有一部分生灵他们的灵力回路天生是堵着的。所以他们另辟蹊径选择把灵力引入血液，之后想办法把血液当成经脉。”

        “这是血修的起源，但之后他们做了些大事。我虽然不清楚他们在野史里面具体变成了什么样子，但看你这个反应，应该不是什么好话。”

        “所以呢，她的身体适应了毒素，经脉没有。结果就变成了这样。”

        “反噬像你所说的，是灵力排斥。”

        “她的经脉可能和一般的祖龙差不多，灵力成分应该也不一样。”

        “两者相撞。”

        他在这里，比了一个爆炸的手势。

        “就变成了小姑娘常见的反噬。”

        “你之前的方案，有点像是在两边骗，所以到后面会越来越严重。”

        “能理解。”

        他在这里点了点头，提笔在纸上面写了什么。写完之后，他弯下腰从柜台里面抽出了一根刻刀和一块木板。随后，他用刻刀在木板上面写了什么。随后他在木板的左下角刻下了一枚代表姓名的符文，事毕，他额前微微冒汗。

        “我写个申请给那位大人。血修的功法因为之后被带歪的太多，所以到后面只给特定的生灵。”

        “由医师判断，之后传讯给大人。”

        “过一段时间，王城那边应该会发手信过来。”

        他把木板带到了柜台的另外一边，随后看似随便地在柜台上面勾勒了一下。那块木板上面冒出了一个完整的阵纹，他把木板放在了阵纹中心。阵纹一闪，木板便消失了。在这里，司情发出了一声表示困惑的声音。苍术转头看了下龙卫，青冀随后补充：

        “青鹞会把这个顺便带回来。”

        “我让他跑腿，是因为要是用传送阵纹的话。”

        “他会因为损失一个去见那位大人的机会，难过很久。”

        在苍术收拾摊开在柜台上的所有的纸的时候，龙卫帮着司情把棋盘塞回柜子。随后司绪拉着妹妹准备告辞，在走之前，医师上前了两步拉着龙卫的领口往下一扯。司绪眼疾手快地捂住了妹妹的眼睛，自己也闭上了眼睛倒数几秒。睁开之后，他们向苍术告辞，龙卫负责关门。从缝隙中，司绪看到了苍术冒着蒸汽去角落自闭的样子。

        外面的天色开始变暗，龙卫带着他们走下了楼梯，回到了石板路上。外面只有风声，和靴子在路上的声音。司绪牵着妹妹的手，放松了很多的妹妹边走边晃动着手，带着司绪的胳膊一起晃。

        回想刚刚的场景，司绪觉得龙卫也算是另类的老谋深算。因为两人都有角，所以在闭眼之前，司绪注意到了龙卫把角收了回去。医师很明显的也这么做了，毕竟要是接吻的时候两人的角卡在一起的话，他大概会更尴尬。在之后，苍术大概也意识到了这点体贴，选择了自闭。

        龙卫在关门后发出了一声轻笑。后面的一段路，浑身的气息透露着她的好心情。司绪有点感慨，虽然这只是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甚至他还没见过多少人，但这是他从来没感觉过的和平。

        一段路之后，书阁的轮廓逐渐清晰。那是一个九层高的塔楼，门口立着一个石碑，石碑上的字铁画银钩。和之不符的则是“汌坞关书阁”，这种古板中带着一丝喜感的名字。

        龙卫打开了门，侧身比了一个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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