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初来乍到（八）

书阁和青部的大厅结构类似，都是用空间折叠让一个建筑收纳一个与之体型不符的空间。司绪一开始以为这个内部的空间是汌坞独有的书阁，不禁感叹了一句。龙卫落在身后关门，听到了他的话之后轻笑，道：

        “其实所有的书阁都是联通的。”

        “或者说，其实所有城镇的书阁的入口都通向同一个书阁。”

        “这个书阁本身并不是一个建筑，而是一个独立出来的空间。”

        “我们叫这个一段书阁。”

        “也有二段，三段，不过那些都要特殊的申请。”

        “王城内部也有一个，不过进去的申请很难下来。”

        在这里，她顿了一下。司情在这个时候发问，询问作为龙卫有没有进去王城图书馆。青冀稍微片头，说：

        “进去是进去过…”

        “就是我不太擅长看书，所以只抽了基本功法和法术的玉简就出来了…”

        “然后因为出来的速度太快了，被苍术说了一通…”

        最后两句明显小声了很多，司绪感到好笑。龙卫在他们这边没什么架子，这种对于年长者来说稍微有点难以切齿的小毛病，她虽然有点迟疑，但也没有打算绕过去。司绪没有再继续想下去，虽然书阁之后有不少机会能来，但是多了解一点总归没害处。

        眼前的书架不仅一眼看不到顶，还一眼看不到底。司绪惊叹，这种级别的藏书量还只是所谓的一段。书架上摆着竹简、卷轴、玉简、司绪甚至还看到了石板，他深入之后还发现了一筐筐的石头。史书记载，以前的生灵会使用神识将传承刻录进能承受精神力的石头里面，并且通过这个将知识一代代传下去。龙界已经丢失了不少这方面的东西，原因包括战乱，其中，因为灭族导致的损失不可估量。

        虽然有不少种族会不计代价地保护这种精神传承，但是真的能将东西作为物质保下来的情况少之又少。也因此，回到龙界的那些生灵口中的影界才会引起如此之大的轰动。龙界不是没修炼资源，但是他们的修炼资源捏在少部分人手里。到最后，不会被大浪淘沙的只有种族传承保存的比较完好的部族。

        在路上的时候，青冀说过书阁内的时间流速和外面不一样。这让司绪感叹影界这边的大手笔，成功架成这种大小的阵纹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虽然能通过调整自己属于龙界的思维模式，让自己不显得那么没出息。但是调整时间流速的阵纹对于他而言，是只存在于书籍中的，失传的秘术。

        这样下来，时间充裕了不少。青冀没特别说明时间流速的比例是多少，但她说时间差不多了就会带他们出去。于是兄妹两便兵分两路，开始在书阁里面探索了起来。

        司绪没有什么很明确的目的，他眼前的目标是踩点。要是条件允许的话，他是想天天泡在这里。但青冀之前说过，这方面的事情她不了解，需要等王城回复之后才能确定。说完之后龙卫还补充，说一般来说进一段书阁不会太难。而多出这种限制的原因，她说，是因为之前有过几次企图盗书的行为。

        “他们没成功。”龙卫当时的表情变化不大，可以称得上是感慨。

        “在他们之前，影界内部也有不少想把公众资源占为己有的生灵。”

        “带不出去就破坏，有少部分的人这么做过。”

        “也没成功。陛下当初建立书阁有专门防过这个。”

        “影界之前也有过战乱，虽然没到龙界的地步，但是也有过。”

        “我当时没出生。”

        这部分龙界不会有任何途径了解。在结界把两界分开之后，龙界对影界的所有消息来源只有从古时传下来的正史和野史。而这些史书描写的也只会是分割之前的山河地貌，其他的，顶多只会有寥寥数笔关于物种的描述。最近的消息的话，反而只有那几个从影界回到龙界的生灵。

        青冀不太会讲故事，但结合龙界的历史，司绪也能推测出前因后果。简单来说，就是双神之间的战斗之后，剩下的大臣和宗族有不少选择自立为王。当时影界的书籍，传承，功法等资源都散落在各地，被各地自立为王的将领收集了起来。皇宫里的保皇党收住了一部分资源，在当时，他们似乎想用这些资源重新组建一个军队。

        不过当时被推举成了太子的影界君主并没有选择这么做。她的选择类似利用自己的实力，强行将变得七零八落的朝廷重新整合了起来。在高压之下，原本对现在这位陛下有诸多不服的将领们最终还是一个个服了软。除了实力之外，还有很大一部分也是因为是影界现在的君主继承了她父亲的神位。

        “影界还有神的存在？”

        听到这句之后，龙卫点了点头。据她描述，影界王城里有不少保住了神位的官员。相对而言，司绪认知里，诸神时代已经结束了，这也代表神和神位的消失。

        “当时大战结束之后，王城的运转方式和之前一样。”

        “皇宫里的大人们都没意识到有什么不一样，直到龙界第一波被流放的生灵过来。”

        “具体细节我不太清楚，不过苍术他们之前有提过书阁里有这方面的书。”

        “哪个书阁我不确定，找找的话应该找得到。”

        “口供录多了，他们的猜测是，影界因为结界维持住了诸神时代的状态。”

        “不过我们确实还有不少神，还有不少从别的地方来的神。”

        神是个很有意思的概念。因为他们从龙界的舞台上消失的时间太久，得知他们在结界的另外一边还存在，让司绪不禁感叹神迹的厉害。神的消失是一种必然，这是龙界诸多学者得出来的结论。而且这种消失，神本身对这个有着更清晰的认知。

        神本身从龙界消失的时间很统一，最早和最晚的不超过一百年。而其中最有名的，是一个名为神眷的国家。这个国家，顾名思义，是一个由神统领的国家。司绪在为数不多的，和自己母亲交流的时间内曾今听她说过这个国家。当时神眷的神已经消失很久了，但是那个神建立的秩序是龙界数一数二的难缠。

        司绪的母亲是愿泾著名的将领，也是为数不多的侍奉过三代君主的存在。也是因为效忠了那么久，据她自己说，她才有幸见过如此荒谬的战争。可以说愿泾吞并了神眷，也可以说他们没有，她当时这么说。

        “土地是我们的，但是他们国家没有一个生灵存活。”

        “仔细想想，也不是说没有，有一个算是人的存活。”

        “他们用全国的性命造了一个假神出来。”

        神眷的第一代君主——也就是他们的神——为了给自己续命，把自己的国家打造成了一个培养皿。这个培养皿培养的是狂信徒，因为极端的信仰似乎能让那位神活久一点。但最终，那位神还是消失了，第二代君主则是那位神的大祭司。而大祭司用那个神留下来的东西把自己的国家改成了一个巨大的阵法，阵纹和阵法相结合，把全国的生灵都变成了他成神的养分。而那个国家的生灵也不会有太多怨念，因为他们从小就被培养成了能为神奉献一切的性子。

        “他有恃无恐，他觉得只要他得到了所有人的力量，他就是带着这些人上战场。”

        “所以他们还是存在的，即使那个国家所有的生灵因为这个魂飞魄散。”

        “他们确实魂飞魄散了，本宫没骗你。”

        “把那个大祭司宰了之后，我们这边擅长超度的人在那块地晃悠了一圈。”

        “他回来之后和我说，将军，什么都没了。”

        “整个国家都被抽干了，就为了成全那一个人。”

        “他还输了，你说这好不好笑？”

        好笑不好笑司绪不清楚，他当时年纪太小，只能依稀记得这么一个故事。在很久以后，他整天泡在书阁里面看书的时候，他翻到了关于这场战役的记录。他当时才意识到母亲口中的“抽干”是什么概念，并且意识到了当时让母亲神情复杂的“荒谬”。

        那块土地现在的状态和神眷一点都搭不上边。因为实在是太过贫匮，那块地方被命名为悬磬，在战事过后上万年之后还没彻底恢复过来。当时那场战役所谓的“抽空”不止是抽空了土地上所有生灵的生命、灵力还有魂魄。他还抽空了土地本身的所有灵力，并且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还把运势也抽空了。

        那是司绪离“神”这个概念最近的一次，也是唯一一次他从亲身经历者口中听到了这种和神搭上边的事情。他对神所有的了解都来源于书本，史书，神话故事和一些回忆录都会多多少少提到一点。除此之外就是龙界在相对和平的时期会举行的，为了纪念白龙神的祭典。

        这个世界创世之际只有一个创世神，创世神抚养了两个主神，也就是后来的黑白龙神。之后的故事不管是哪里都寥寥几笔带过，直到神战。神战的起因不同的书描述的原因都不一样，杂七杂八，有合理的，也有荒谬的。结果都一样：两个龙神带领自己的军队和对面打了起来。

        龙界广为流传的结局是，黑龙神留在了影界，一个忠于白龙的神牺牲了自己守住了白龙的退路。那个神化成了分割影界和龙界的结界。但白龙神因为伤太重了，选择自我献祭，他的力量分布在龙界的各地，带来了龙界的繁荣。

        虽然带来繁荣这点，司绪持怀疑态度，但不否认神力确实给不少国家带来了好处。除了神眷这个国家之外，在传说中被白龙神眷顾的地方，和别的地方相比，多多少少都会有点不同之处。有些时候是运势，风调雨顺，食物的收成高于其他地方，也有敌对国家攻城的时候倒霉这种。有时候，也会是这个地方出生的孩子的天赋比别的地方好。这种事情在一个地方发生多了，多多少少会联想到传说上。

        已知白龙神已死，那么作为实力相当的黑龙神也不会好到哪里去。因为黑龙神的去世，影界爆发战乱，这种情况不管放在哪里都很合理。但是神位能继承这种情况，司绪闻所未闻，但仔细想想又和很合理。

        “所以影界的君主是新的黑龙神？”

        青冀点头，随后出声示意他们快到了，这个对话到此为止。这个的结果就是，司绪对这段历史产生了浓重的好奇。虽然龙界不是没有这方面的记载，但是肯定没传承相对比较完好的影界全。

        因为安止戈常年出战的关系，在司绪的母亲——原来的云将军，后来的云贵妃——过世之后，司绪大部分的时间都耗在书阁里。书阁算是他的另一个家，也因为这个，他被安止戈调侃说是书呆子，随后被养母扯出宫殿，美名曰带他出去踏青。虽然对养母想一出是一出的做法很无奈，但是司绪不能否认这段经历对他之后的帮助。

        而在安止戈去世之后，他带着司情窝在了书阁，时不时带她出去走动。但司情的反噬开始之后，常年留在书阁的就只有司情，司绪的时间全都花在研究药方和出门寻药上。这段时期，每次回来，司情都会扯着兄长总结自己最近看的书。后来，又多了二皇子，虽然寻药的差事能交给别人了，但每次都要费心思的敷衍这点也让司绪无比头疼。

        再然后，二皇子死了，他被太子大哥丢到了影界来。原本他确实觉得这也是他最后的结局了，但看到眼前壮观的收藏，他对兄长只剩下感激。虽然不排除这是因为两界的信息差，但是要不是这样他估计也没有办法接触这种级别的藏品。

        甩开这些杂七杂八的念头和感慨，司绪开始在脑内归类他路过的书架。一段书阁的空间极大，以他目前的身高能看到的东西不多，但这“不多”也只是相对而言。更有意思的是，比起常见的靠牌子划分区域，这个书阁用的是意识植入。司绪一开始没注意，直到路过好几个区域，打算折返归类的时候，他发现他脑内的书架分布已经被别体贴的整理好了大部分。

        这感情好，他眼睛一亮。时间有限，他加快了脚步，往书阁的更深处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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