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八

一路上都在下雨，地面上满是泥泞。陷下的地形积了不少的泥水，雨滴不断地更新着冰冷的空气，红豆也逐渐醒过来。

        她从后面抬起脚跟看，上面沾了许多泥，但这也提醒她，的确已经走了很远很远的路。红豆收回腿以后停在原地，已经可以看到前面不远的大蛇丸的据点了。

        她垂下头，露出幼时那样的表情。

        因为母亲的事情，往事如排山倒海般袭来。从前几乎能将自己吞噬的仇恨，在检验结果摆在自己眼前的瞬间，竟然有了一丝的动摇。

        明白杀害自己母亲的不是大蛇丸，而是另有其人，红豆不知道这个人是谁，但更大的疑问是，大蛇丸当初为什么要说是他做的。

        难道仅仅只是为了抛下自己吗？

        现在想来，大蛇丸抛下了自己，某种意义上不是错误的决定。那个时候的她，实在算不上可以为自己今后做决定的年龄，如果真的跟着大蛇丸走了，大概会成为没有归属的一类人群。光是做这样的设想，红豆就觉得果然还是更眷恋在木叶的日子。尽管一直都是一个人。

        然而持续了十多年的恨意，光是一点点动摇和迷惑还算不上可以成事的分量。但红豆同样不敢否认心中的一点温存，她小心翼翼的捧着自己的情绪前行，她也不知道一旦击碎，流淌出来的会是什么东西。

        只差最后一点距离了，红豆揣着紧张的心，这堆想法却被丛林中的声音打断。

        “红豆小姐吗？”那个声音温柔又谦逊，还没来得及红豆亲自辨识，兜便走了出来。

        红豆虽然对他不抱太大想法，但此时此刻看到他就似乎看到了走向大蛇丸的路。

        “大蛇丸在哪里？”红豆问道。

        “你还是在这里止步比较好哦。”兜的表情看起来也很疲惫。

        “为什么？”红豆对兜的阻止相当不满。这次前往，抱着强烈的目的性才一路走到了这里，她补充道：“我一定要见到大蛇丸。”

        兜刚想再次尝试拒绝，却发现红豆眼里的坚定光芒似乎不可能接受拒绝，他轻轻叹息了一声，对红豆说道：“跟我来吧。”

        据点下有一种压抑的气息，现在更是这样。

        突然传来了一声惨叫声，是成年人的声音，那声惨叫撕心裂肺的，随后便寂静下来，寂静的似乎掉针都可以听清。兜听到这声音后脚步变得快起来，红豆跟在兜后面也跟上了他的速度，到了大蛇丸的房间门口，兜轻轻敲门后，便打开了门。

        冲天的血腥味扑鼻而来。

        “唉。大蛇丸大人，这可是今天的第二次了。又要再煮一次药么……”兜无奈的看着地上的尸体和四溅的鲜血，好像司空见惯。接着边走的近些去收拾被打碎的碗碟。

        红豆脚步停在房间门口，眼神疏离惊诧，房内的大蛇丸坐在床上，双手缠上了白色绷带，那光线太阴暗，只看清一个黑糊糊的人形。

        大蛇丸对兜身后的红豆甚是吃惊，表情转而变得愤怒。

        尽管十多年没相见，也没有交集，被红豆看到这样落魄的模样，心中涌起难以言喻的心情。红豆从没见过这样的他。

        “兜，是谁允许你带她进来的。”大蛇丸声音里都充满了杀意。

        “大蛇丸大人……”

        “是我逼他带我进来的。”红豆抢在兜前面回答道。就算对兜没有什么好感，红豆也不愿意让大蛇丸责怪无辜的人。

        几乎是一瞬间，红豆感觉到大蛇丸眼里尖锐的光穿过房间阴沉的空气转移到了她身上。

        疼痛不由分说的袭上双手，冷汗无法控制的冒出，大蛇丸却不动声色。又是一阵烦躁，但是在不到十分钟前已经杀死过一个服侍的人了。

        大蛇丸突然觉得红豆站的好远。

        她的确是一直停在门口不动的，连兜都一直在不远的地方收拾地板。

        红豆……是在害怕么。大蛇丸不禁揣度着。

        没想到的是，大蛇丸刚刚冒出这个想法，就发现红豆疾步快走的来到了他身边，就像是猜透了大蛇丸心里在想什么一样，甚至经过之前那个人的尸体都不再畏惧，那眼神坚定的和小时候一样。

        “老师……”她低声呼出，大蛇丸甚至以为他幻听了，“你在发烧吗？”

        红豆不仅仅是走到了他身边，还不以为然的直接用手覆上了他的额头，眼底的一丝关切，看起来像是幻觉。

        大蛇丸看到红豆向自己走来，恍然间看见与她共度的时光里她的模样。

        这个举动把兜给吓了一跳，据点里面没有人敢这样做，但看样子，大蛇丸也不会杀掉她吧。

        尽管红豆证明了她并不在害怕，大蛇丸心里还是觉得异常的不舒服。

        自己……究竟想要的是什么呢？

        兜看到红豆坐在了大蛇丸床边，便离开了房间。

        屋子里只有寂静，像抹去了声音的世界。

        “没事吗？”面对毫无回答的大蛇丸，红豆再次问了一遍。

        关心他并非红豆本意，只是看到大蛇丸这副狼狈的模样，内心似乎没有办法不柔软下来。尤其在自己坚守了几年的恨，在客观事实面前瓦解了稍许之后。

        红豆忽然明白了自己心底怕的是什么，原来击碎了之前小心翼翼怀揣的内心，满溢而出的是这样的关切与怜惜。在她还没弄清楚所有的事情、大蛇丸的意图之前，这种似曾相识的柔软感情，是让她感到不耻的。

        况且，他是杀掉三代的人啊。

        挣扎的情绪，使红豆在大蛇丸身边坐立不安。她低垂着头，看不见情绪。而大蛇丸能感受到，她某种一直存在的杀意，与关切的心情，正交替出现。

        “没有必要一副为难的样子。”大蛇丸神色冰冷，仿佛的确不想多说。

        虽然红豆不知道在大蛇丸的理解里，她为什么而为难。

        “回木叶去。”大蛇丸不容置喙的态度，没有情绪的望着红豆。

        今天看样子的确是什么都问不出来了，和大蛇丸在这里耗着的确毫无意义。尽管感性的一面正烦扰她，但她却很快做出了理性的决定。

        大蛇丸就眼看着她，在决定离开的时刻，反倒没有挣扎，利落的站了起来。她留恋的望了大蛇丸一眼，却逐渐恢复清醒。这种目光，是大蛇丸不曾在幼年红豆的身上见过的，刚刚让他恍惚是幻象的声音和目光，如泡影一般破碎了。

        原来为难的不只是红豆，她这样的情绪影响到了自己。

        氤氲的思绪浮上水面，成型的瞬间，红豆已经转过身去，不是近在眼前了。她走的这样干脆，令大蛇丸不禁破天荒的共情到当年的自己。红豆身上是有自己影子的，直到今日还如影随形。

        红豆转过身、即将出房门时，听见隔绝在自己身后的打碎瓷器的剧烈声响。

        她怔怔的停在原地，与房间内的大蛇丸只不过几米距离。

        仿佛心碎的声音一般，双腿也几乎僵硬麻木，已经极度冰冷。始终没有转过头回望，知道哪怕回头也无法一眼望到那个人。这是红豆初次意识到除了爱意和恨意之外的，时间的鸿沟，分明的立场。

        怔了许久，她重新继续向前走，没有人比她更清楚此时此刻，没有留下的理由。

        直到她不言不语的离开大蛇丸的据点，没有再听到像刚刚那样激烈的声音。他居住的地方多数时候，都是静悄悄的。

        月亮已经出来，红豆都不记得她是什么时候离开的木叶，又在大蛇丸的据点待了多久。也许不超过一个小时，也许半个小时都没有。

        那一夜，田之国大雨瓢泼。红豆走过这几日反复穿梭的森林，因为黑夜和大雨，世界都笼罩在了一片黑暗中。

        腿忽然被树枝绊住。红豆试图摆动脚挣开，却始终不行。她蹲下去解开细而有韧性的树枝，解开后，却发现小腿接近脚踝处插着一块瓷杯碎片。

        一直以来都没有发现，其实很痛。红豆硬生生的拔了出来，那伤口深的可怕，血一瞬间涌出，和地上的积水融合在一起，红豆握着碎片蹲在地上，不禁潸然泪下。

        虽然不明白原因，也不知道将大蛇丸钉在耻辱柱上的、亡命的罪行是否冲刷干净，那必须紧绷的神经和已经松懈的心，两者不平衡的拉扯，令她前所未有的脆弱。

        回到木叶时，雨早已停了。或者是木叶根本没有下雨，因为地面非常干燥，木叶已经是空无一人，已经是深夜了。

        红豆拖着疲惫的身躯向家走去，路上的橘色路灯照着她孤独的伸长黑影，心中绞痛，不能自已。

        “这么晚了，从哪回来的。”

        红豆顿时清醒了一半，下意识看向发声处。

        卡卡西站在她左侧房子的屋顶上，手上拿着一本书，从上向下的看着一脸惊愕的红豆。眼神虽然懒散，却异常敏锐，直直的望着红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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