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是毕业生呀

“咳咳，这位同学讲得不错，请坐。”邹教授咳了两声，示意姬晏可以停下了。

        毕竟，这堂课上，身为老师的他才是主角，不好让学生抢了风头。

        “教授，光讲这些男人有什么意思？给我们讲讲帝王的后宫呗！”有部分男生跟着瞎起哄。

        很显然，这些年轻男生对正史并不感兴趣，他们更想听的是那些桃色野史，比如那位花甲之年还要临幸后妃的帝王。

        “其实也没什么好讲的。帝王与后妃大部分都是政治联姻罢了，很多妃嫔都是背负着家族的利益进宫，所以后宫的斗争对应的就是朝堂的斗争。”邹教授回应这些男生。

        “那这些皇帝有着三宫六院，很爽吧？”有人提问。

        邹教做了个手势示意学生安静，他笑着解说道，“非也，皇帝也不是那么好当的。等你批完各种奏折，被工作压垮，想要休息一下的时候，还有后宫佳丽三千人等着你来应付。你应付得了吗？

        琅隗圣祖皇帝后宫，一后四妃六嫔八夫人九婕妤十二昭容，可谓是美人如云，可他多半时间还是宿在皇后的宫里。一代开国皇帝尚且如此，更别提后来的君王了。当然，除了那个被左丞相杀掉的皇帝。”

        随后，他又应学生的请求，讲了几代琅隗帝王与佳人的爱情故事，结局无一不是佳人被辜负，帝王拥着三宫六院直到老去。

        琅隗，这个远古王朝，给了一些人无限幻想，也引发了一些人的怒气。

        学生一片哗然，部分同学表示如果自己当了皇帝肯定要广纳美女，另一部分同学则痛骂这些琅隗王朝的皇帝都是都是渣男。

        “邹教授，那位被冠以‘妖邪祸国’之名的帝王呢？他也有后宫吗？”殷慧柯突然提问。

        “怎么又讨论到我身上了？你这朋友好八卦啊，这么喜欢打听别人的情史。”姬晏一阵无语。

        裴镜玥只笑笑，说道，“她一向如此，毕竟人的本性就是八卦嘛。”

        殷慧柯话音刚落，教室里讨论的同学却停了下来，一片寂静。

        大家都在讨论其余皇帝，但却鲜少提到这位被称为“妖邪”的合熙帝。

        “对啊，教授。怎么不多讲讲这位合熙帝？”

        邹教授微笑着摇摇头，“史书对于这位帝王的记载实在太少了。合熙帝是琅隗史上在位最短的皇帝，他的在位时间仅仅为两个月。”

        “那后来呢？”

        “当了两个月的皇帝，就挂了？”

        邹教授面不改色，他点点头，默认了学生的说法。他指了指姬晏，笑着对学生们说道，“对。刚刚这位同学不是也说了，合熙帝是死于沥血剑的君主之一。”

        学生们顺着邹教授抬起的手望去，仔细打量起了姬晏，只见这小子长着一张俊脸，学识颇丰，此刻正惹得一些女同学芳心暗涌。

        “咱们系什么时候有这样的帅哥了？”

        “没见过的生面孔呀，不过是真的好看。是其他学院的吧？”

        邹教授见现场有些混乱，又咳了一声，意图将课堂拉回正轨，“合熙帝卒年二十，尚未娶妻，也未曾纳妃……或者说，他全身心都信仰着琅隗的护国神明。”

        “他干嘛想不开啊？这和出家有什么区别？”也有同学满不在乎地问道。

        “关于这个么……大概是因为琅隗古国的民风吧。在古琅隗人的心里，信仰不可轻视，更不可亵渎和冒犯。这个皇帝和其他皇帝不同，他发自内心信仰着护国古神，视神明为自己的一切，因而对其忠贞不二。下一期讲堂我会为大家分析一下琅隗人民的民风民俗。”邹教授甚是欣慰，他终于将课堂氛围拉回来了。

        或许从学生们的角度来看，合熙帝的做法无异于年纪轻轻当和尚，清心寡欲过日子；要么就是像修道院的修女，念着圣经为上帝奉献一生。

        但只有姬晏自己知道，他并非清心寡欲之人。

        对于神明，他有信仰不假，但更多的是狂烈的爱慕。他想独占神明之爱，想让神明只注视他一人。

        但他又希望神明是自由的，是高高在上的。只要在他沉陷之时把光照向他就好，不必陪着他一起堕进浑浊的泥沼之中。

        底下同学立刻对这位帝王展开了激烈的讨论。年轻的帝王总是会让怀春少女产生无尽的幻想，尤其这位帝王还是为爱殉情，有的同学甚至以合熙帝为男主，脑补了一出旷世绝恋。

        然而，这些同学绝对想不到，他们幻想里的男主角，此刻就与自己坐在同一间教室里。

        “看看，什么叫做顶流待遇啊？”姬晏用笔轻轻敲击桌面。

        “你还挺得意？”裴镜玥说道。

        “一切皆已尘埃落定，任他张扬亦或诋毁，都改变不了什么。”姬晏只是笑了笑。

        反正不管是褒还是贬，对于这些学生来讲，琅隗的一切已经成为了历史。

        裴镜玥却轻笑，“你倒也舍得放下江山，连个子嗣都不曾留下。”

        “有很多事情你都忘记了。生前我曾对身为凤凰上神的你发过誓，此心此身皆属于你一人，我断然是不愿去碰其他女人的……况且那把龙椅我才坐了两个月，人就没了。佞臣虎视眈眈，巴不得我后继无人，他们是不会帮我张罗选秀的。”

        “先等等，您也别急着和我谈情说爱。”她笑道，“帝尊大人还是多听听后世对您的评价吧，免得下次召开六界盟约会议的时候，自检书上什么都写不出来。您是冥界统领，又是咱们灵调司的脸面，可不能无端端交白卷啊。”

        其实就算姬晏真的交白卷，其余五界统领也不敢说他什么，但此刻他也挺想知道，这位邹教授研究了这么久的琅隗文明，对于合熙帝有什么看法。

        毕竟，听多了那些学生的二极管言论，他也想听听心智成熟的人类对他真实客观的评价。

        “看来邹教授对这位帝王的评价还蛮高的。但他不是暴君吗？教授为何这般欣赏他？我不理解。”

        得，正主终于发话了。

        姬晏话毕，同学们又纷纷看着他。

        此刻同学们的心理活动大概是这样的：又是他！他怎么老爱出风头？和邹教授杠上了这是？

        “我原本以为同学你比我更了解合熙帝，看来是我想错了。”邹教授脸上浮现出一丝得意的笑容。行吧，终于有这位同学不理解的地方了，那就好好给他上一课。

        “合熙帝虽只当政两个月，然而他所做的贡献却像琅隗史上一颗煜煜生辉的明珠。根据史书记载，元赫帝统治手段太过无力，导致琅隗古国根基腐败；会逢泾河水患严重，元赫帝便遣其十四子前往泾河治水。这位十四皇子，便是后来的合熙帝，合熙帝治水成效显著，得到了民心，在登基之后，他手段凌厉，一举拔除了大半腐败的根基，从底层到朝堂，官员来了个大换血……”

        “若合熙帝在位时间更长一些，也会在琅隗古国的史书上抹下浓墨重彩的一笔，说不定琅隗古文明不会消失得只剩只言片字。”

        “如此卓越……邹某我无法不敬佩这样的人。这样的人，哪怕是身死，也能在阴间有一番作为，实乃‘死亦为鬼雄’……”邹教授越说越激动，看他的样子，是把合熙帝当成偶像来膜拜了。

        就离谱。

        本以为是理智路人，没想到是戴了厚重滤镜的粉丝。

        还有，“阴间”这个词听起来就很阴间，现在谁还用这个词？给我乖乖用南境和北境啊喂！

        “他是不是病了？”姬晏指了指邹教授，问裴镜玥。

        “呃……他平时也这样，一讲到自己感兴趣的内容就会情绪高昂。”裴镜玥心想别看他讲这么一大堆，待会儿肯定会有人杠他的，毕竟这是专属于邹教授课堂的传统节目。

        ……

        “笑死，他要真有这么厉害，还会被后世冠以祸国之名？”

        果然……裴镜玥扶额。

        传统节目不愧是传统节目，来得如此之快。

        一名男生把玩着钥匙挂件，神色自若地微笑着，担任起了“杠精”一角儿。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人浮于众，众必毁之。”邹教授只回复了一句话。

        “……切。”那名男生沉默片刻，最后只回复了个语气词，这堂课没能给邹教授找不愉快，他感到失望。

        “韩松？他怎么也选了邹教授的课？娘的，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殷慧柯小声抱怨了一句。

        “邹教授，刚刚您说，这样的人死亦为鬼雄？您堂堂高校教授，在课堂上宣扬迷信怕不太好吧？”韩松继续找茬。

        邹教授放下笔记本，他严肃地回应道，“这位同学，我只不过是引用了诗句，你大可不必如此。况且有的东西不可信其无，保存一颗敬畏之心，方得安宁。”

        “文绉绉的话谁不会讲啊教授，那您应该知道梧桐街新开发的景点吧？就是有栋绣楼的那个老宅子。您要不要去拜一拜？敬畏一下里面的鬼？或者您从科学方面来给我们解释一下那栋宅子里发生的怪像呗？”韩松依旧不打算结束他的杠精之旅。

        闻言，姬晏正在转笔的手停了一下，他将笔帽弹了出去，“噗”一声正好砸在韩松的脑袋上。

        “谁tm扔东西砸我头啊？”他捂着被砸的地方，一脸怒气地回头找人。

        裴镜玥看得一个心惊，以往姬晏随便扔个什么东西，被砸到的妖物最后都是以一副四分五裂的样子结束一生。她倒也不是在乎韩松的死活，但这里是人界，姬晏又身为鬼王，违背六界盟约杀一个人类总归是不好的。

        但也亏得韩松是个人类，姬晏只是小小地教训了他一下，并未让他脑袋开瓢。

        “不敬师长，该打。”

        “你刚刚不还说邹教授有病吗？”裴镜玥低笑着。

        姬晏辩解道，“我那是在关心他的身体健康。古有一字之师，今日我听了他的一堂课，就算是他的学生了，学生关心老师的健康难道不应该吗？”

        裴镜玥一阵无语。

        行吧，你可真是个诡辩小天才。

        听清韩松的话后，同学们又沸腾起来，看来这栋闹鬼的宅子，便是辜成收购的那栋了。

        这次，邹教授又该如何回应呢？

        “安静。”殷慧柯喊了一声。身为学委，她是要负责维护课堂纪律的。

        但依旧有人窃窃私语。

        “话说回来，那栋宅子就是殷学委家的祖宅吧？”

        “就是，她家怎么能卖祖宅？缺大德了。”

        邹教授无奈地抬起手表看了一眼，打算结束讲堂。他拍了拍手，“好了同学们，关于宅子的事我下次讲座给大家分析，咱们本次讲座到此结束，稍后学委把作业发到咱们群里，大家完成之后下周统一交给我。”

        听到解放命令，这些学生如鸟雀一般纷纷撤离了教室。

        “唉……”看见大部分同学都散去之后，他坐在椅子上，叹了一大口气。

        “教授很累？”裴镜玥问道。

        “同学你们还没走啊？”邹教授有些吃惊，居然还有人留下来，他说道，“也没什么累不累的，只是感慨自己没本事。现在的学生终归是只看重学分了，听我的课可以拿高学分，便请人帮忙抢课，课堂也不认真听……真心想听我课的那些同学却抢不到。”

        “这不是您的错啊教授。”殷慧柯安慰道。

        姬晏则直接给出了建议，“话说这么说，但是教授还是太过温和了。依我看，你应该时不时来一场随堂考试，好好治治他们。他们让你讲什么你讲什么那是不行的，别惯着他们，讲课内容越晦涩难懂越好。”

        “好主意，这位同学的为人处世倒是和合熙帝有得一拼。”邹教授哈哈笑起来，沉重的气氛瞬间消散了不少。

        “同学叫什么名字？哪个学院的？鉴于你的课堂表现，我给你额外加1分学分。”邹教授问道。

        姬晏唇角微勾，笑道，“我姓晏名绯，以前是艺术设计学院的学生。很不巧，我已经毕业了好久，教授的学分我是领不到了。”

        “喔，原来是毕业生啊。咱们蓬大就是靠艺设学院出名的，这个专业都有一百多年的历史了。怎么样？这次回来，感觉母校发生了很大变化吧？”

        姬晏点点头，“是啊。我都快认不出来这是蓬大了，时代发展真是迅速。以前学校里的路坑坑洼洼的，一到下雨天满地都是泥水，我们宿舍的都不愿意去上课，连饭都是委托其他同学帮我们带回来。”

        “哈哈哈这倒也是，那老宿舍的宿管阿叔可严格了，要是把楼梯踩脏了非得要罚你们打扫一个星期的卫生不可。”邹教授笑了起来。

        他以为姬晏说的是老宿舍那边的路，那条黄土路确实不好走，不过三年前早已经修整成柏油水泥路了。他丝毫没有察觉不对劲，依旧把姬晏当做一个普普通通的毕业生。如果他知道姬晏口中的毕业好久是指毕业于一百多年以前，怕是要把眼珠子吓掉。

        “对了，殷同学家的祖宅是怎么回事？为何会有闹鬼的传闻？”

        邹教授突然想起了他承诺过学生，下一个讲座要给他们讲一下梧桐街老宅子的“闹鬼”现象。正巧，殷慧柯这个当事人就在他面前，没有谁能比当事人更了解详情了。

        殷慧柯思索一番，决定将自己知道的说出来。

        “其实那栋老宅子的主人是我叔叔。从我太爷爷那一辈开始便有闹鬼的传闻，然后太爷爷带着太奶奶搬了出来，只有逢年过节才回去祭拜一下。我小时候也跟着奶奶去祭拜过，奶奶让我别靠近绣楼，所以我想那鬼大概躲在绣楼里……其他的我就不清楚了。”

        “不过，两个月前我叔叔急需用钱，就将老宅子抵押出去了。然后，怪事发生了……那辜老板的儿子，某天慌慌张张地从绣楼里跑出来，后来听说是撞鬼了。之前我叔叔也告诫过他，其他厅堂可以随便进出，唯独这绣楼靠近不得。上个月辜老板找上门儿来问我叔叔的消息，说要把宅子退了，可是我叔叔失踪好久了，我也联系不上。”

        殷慧柯有些哽咽，眼泪都出来了，“之前我也报了警，但至今都杳无音信。我把钱还给了辜老板，想问问他什么时候能把宅子退回来，他又说不退了！听说他和裴家有往来，所以我拜托了小玥帮我和他协商一下，让他早点把宅子还回来。”

        【作者题外话】：晏晏大概是最接地气的鬼王了吧……喜欢赶时代的潮流,洗衣做饭谈恋爱,还是艺术学院的清纯男大学生(虽然已经毕业了好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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