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七章

早上十点多，病房窗门半开，雨后空气清新宜人，阳光正好。

        可小伍的心情却愁云惨淡。

        一转眼警察核实了两个多小时。

        他们记得米医生的嘱托，不敢刺激病患，只说稍后再来，便先行离开了。

        也许是彻夜未眠的缘故，方才听到女孩叫那声“哥哥”，秦帅心中一悸。

        若非要比喻，那滋味就像草莓味棉花糖掉到水里——化个一干二净，只剩酸甜。

        初遇时，秦帅一眼注意到小伍，当时起的兴许只是些绮念。

        可经历了这些后，那些小心思反而转化成更加沉稳厚重的保护欲。

        他暂且把原因归结于那句充满无助和依赖的“哥哥”。

        并没细想身为独生子的他，从小没有弟弟妹妹。生活中任谁叫他哥哥，不论男女，他都会觉得起腻。

        可偏偏小伍这么叫，他的使命感就来了。

        李子狂抽几张纸巾，塞到病床边，不住地安慰，“小伍，别哭了，老大他不走！警官也是替你考虑才问一句，没别的意思。”

        “再说，李子哥哥也不走，就在这，陪你恢复记忆！”

        不管咋的，看到受伤的小姑娘在这垂泪，他就于心不忍，一阵脑热。

        男人回过神来，斜斜瞪了护花使者李子一眼。人家说的是你吗？

        扭头看向女孩，秦帅变脸极快，浑厚声音柔和道，“小伍不哭，哥哥真的不走。”

        “明天是周六，我们休息。留你一人在这里，我更不放心。豁出去救了你这条小命，我可要看着你好起来。”边说边捡起床上的纸轻沾她的眼泪。

        小伍自觉尴尬失态，可她的情绪翻涌得太快了。

        一会惊恐，一会委屈，止不住地难受，总想狠狠哭一场。

        回想米医生说的话，她深吸口气，又轻吐出来。

        隔了好一会哭够了，她嘴角一抿，抽噎着对李子说，“你怎么知道你比我大，说不定你还要叫我姐…”针对他刚才那句“李子哥哥”促狭道。

        秦帅被逗得哈哈大笑，还没看出来小丫头是个冷面笑匠，不过能开玩笑是好事。

        “嘿你——”

        李子玩笑似地指着她说了句。

        小伍也破涕为笑，问了些他们俩的事想转移注意力。

        有李子这个话痨在，她了解了很多。

        二人在淮海市一家大型互联网公司工作，是做游戏设计的。

        李子是秦帅团队的实习生。他们来古镇团建，剩余人今天已经回去淮市休息了。

        秦帅是北方人，李子是余杭人。

        李子全名叫李立，公司女同事总叫他“李李子”，秦帅开始觉得拗口，直接称他李子，之后整个团队就都这么叫了。

        两人都住在淮市。秦帅年纪大，有钱，有自己的房子。李子在租房。

        “哎哎哎，谁年纪大？你才年纪大，小伍别听他瞎说。哥哥今年才28。”秦帅本来但笑不语，突然听到李子说他年纪大，立刻出言反驳。

        “我好歹也被夸过是青年才俊，就连ceo也说我‘年轻’有为阿，不懂别瞎说。”秦帅赶紧找补，不过他是真心认为28岁不算老，现代人30多岁才该是黄金期阿。

        美女当前，嘴贫李子求生欲下线，开始信口开河，“哥，你在ceo面前当然年轻，ceo都有50了吧？你跟我俩比，年纪大是事实……”

        小伍捂嘴忍笑，看秦帅眯起眼睛，嘴上威吓李子是不是欠收拾的样子，心情松快了不少，她轻声缓和局面，“没事的，万一我才是30多…？”

        秦帅见她放松下来，心情也舒畅不少，戏谑道，“你这小样儿的，还30多呢？”

        李子也接话道，“对啊小伍，你看起来是学生，最多不会超过23，真得叫我声哥。”

        融洽的气氛突然被护士敲门声打断，告诉他们去四楼预约做脑部ct。

        李子和秦帅任劳任怨地推小伍楼上楼下做检查。

        其实恐慌暂消的小伍，理智时有些过意不去，她想赶快想起来，这样就不用麻烦他们了。

        可两人总是爽快开解她，说回去也没事，自愿帮忙。

        小伍觉得自己真是遇到好人了，暗下决心以后好好报答哥哥和李子。

        排队等检查时，小伍坐在门外等待区，手习惯性地转着镂空戒指，总觉得还能想起什么。

        有些画面一闪而过，操场？还是校园？是自己上学时的记忆吗？

        李子打断了她的思绪“小伍，你说那个抢劫的怎么没抢你戒指？”

        女孩侧过头看他，陷入思考。

        见她没有大的情绪波动，秦帅小声耳语，交代李子谨慎提受害当天的事，以防她产生过激反应。

        李子这才发现自己失言，不禁捂了捂嘴。

        秦帅故作漫不经心地接话，“一个银戒指，还是镂空的，不值几个钱。金的可能就留不住了。”

        小伍脱口而出，“我不喜欢金饰。”

        说完垂眸嘀咕道，“我喜欢银色，我好像是喜欢银饰。”

        这下两个人没打断，只是默默等待小伍大脑运转，指不定还能想起什么。

        其实她小时候的确喜欢银饰，到了大学，才渐渐明白金饰也有美感。。

        她大学读的是广告设计，学习了很多专业课程才慢慢体悟。

        金的，银的，铜的，或是玫瑰金，没有简单的孰美孰丑，重点在于搭配。

        现在她记起的只是过去的自己。

        看她半天想不出来，秦帅宠溺轻触她的发丝，叫她慢慢想，小心头疼。

        李子也在一旁如捣蒜般点头。

        这边氛围祥和，美国那边可恰恰相反。

        小伍一天都没给自己发消息，林沐风以为她玩累了，便也睡下了。

        一夜睡得不算踏实，隔天早上拿手机一看，对方依然没回消息，于是就拨通了视频电话，小伍还是不接。他又打国际电话，手机无法接通。

        林沐风莫名忐忑，又分析到可能是小伍出去玩，又忘了带充电宝。

        忙了一上午，还是没有消息，他下课时给小伍爸打了个电话。

        对方……也关机了。

        父女俩电话都不通，他又不敢惊动爷爷。

        异地一年，他第一次有些后悔来美国。

        原来这就是人人爱提的安全感。

        本以为唾手可得，但没想到一天的失联就能击个粉碎。

        晚上，林沐风又夜不成眠了。

        ……

        清源县城，下午。

        李伯见女孩在一楼小桌留了张字条，说回来会办理入住。

        等到下午，房间里也没人出来，便让老婆子去敲门问问小姑娘需不需要吃点什么。

        敲了半天没人应，他们打开门一看。房间里压根就没人，只有打开的行李。

        李伯老婆不明所以，说一早上也没看到人出去阿，难道是晚上没回来？

        李伯想了半天，突然一拍大腿说道，“昨天小姑娘跟我说，要去写什么生阿？好像要去山里画画，难不成起个大早去山里了？”

        李伯老婆游移不定，询问老头，“那这还回不回来阿？房间就这么留着？你说，这身份证也没留底。”

        还有两间空房，李伯姑且没把这事放在心上，拉着老婆子出来，

        “哎呀呀，怎么不回来？画完就回了。”

        “再说人都没在这，留底身份证做什么用？”

        ……

        四个小时过后，检查结果出来了，护士说米医生在忙，稍后再来看病人。

        病房里还有一张空床。

        秦帅看李子困得摇头晃脑，便让他先去床上休息。睡醒后坐车回去，没有急事就不用来了，他能搞定。

        一听这话，李子来了精神，转了转眼珠打起精神道，“哥，回去也没事，我就在这吧。”

        “不然你去办事，小伍看不到你，又慌了怎么办。说不定警察还会来核实情况呢。”

        小伍本有些惭愧，可一听警察要来立刻紧张了起来，嘴边劝李子回去休息的话，也艰难地咽了下去。

        她懂得警察同志是协助解决问题的，保护她安全，帮她找到家。

        在医院看病还好，可以暂时摆脱那些烦恼。

        但警察来医院，就一定会问她有关案件的事宜。

        她总是要强行回想那天的记忆，这是她必须做的。但有秦帅在，就不那么孤单害怕了。她需要他在身边。

        如果他不在，她出了医院还能去哪？想到警察说会派人来，带她去陌生的环境，她就止不住地紧张惶恐。

        小伍胡思乱想半天，居然又捂着脸哭了，失忆后她增加了很多无法消化的情绪。但因为想不起过去，所以她也无从知晓。

        这可把交谈中的李子和秦帅吓一愣，二人双双回头看着她，不知所措。

        小伍赶紧把眼泪擦干，心酸纠结地说，“对不起李子，哥哥，我知道你们都累了。”

        两个男人这才懂了什么情况。

        机智的小李子连忙给出安慰和对策，“第一，我不想走，也想陪你俩。二，有我在，可以打打杂，哥可以专心陪小伍。”

        “那不如我现在去医院附近，找一家住宿先订两天，睡一觉休息好了再来。”

        这样两人轮流休息，照顾女孩几天，绝对不成问题。

        秦帅不得不同意，也好让女孩放心。

        不知是惭愧还是松了口气，她轻叹，心下咬定，过了周末两天，就算还没想起来，也不能再麻烦他们了。

        为一个陌生人做到这份上，已是仁至义尽。

        她要快点把身体养好，少拖累别人。

        必要时，靠自己也能顶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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