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小伍躺在床上，被乍然点亮的灯晃得睁不开眼。

        余律使她呼吸起伏不匀。

        隔了好一会，她用手捂住发烫的脸颊，藏在被子里，又过半晌才睁眼下床。

        窸窣脚步靠近浴室，她听到些水声。

        “哥哥？”

        无人回答。

        “你还好吗？”

        把她匆匆丢下后，他进去好半天。她开始有点担心，怎么这么久，不会是激动地晕厥了吧。

        小伍用耳朵贴住主卫门，生怕出了什么东西滑倒掉落的动静她听不到。

        “嗯。”里面终于传来一个字。

        可再简短的回答，也藏不住尾音拐着弯的隐忍。

        啊，本是想问他刚才洗过澡了，怎么又洗这么久，看来不用问了。

        她真的不傻。

        光脚站定在门边，回想他方才的样子，又忍不住羞怯和欢喜。

        她觉得自己太坏，勉强压下嘴角。

        不小心又听到男人在浴室里的一声动静，心里不禁起了一阵麻酥的电流，居然是顺着中间向下走的。

        她赶紧去外面浴室简单冲洗了一下。蹑手蹑脚回了主卧，他竟还没出来。

        关上灯，她在黑暗中将听觉放大。不一会，浴室里面发出一段低沉释放的嗓音。她睁大眼睛看向天花板，心中难免震撼。敏感的耳朵差点立起来聆听，如猫眼一般把瞳孔放大，又在浴室门开的刹那，急急闭上眼。

        秦帅悄然走到床边，凝视女孩的静谧睡颜。明知道她在假睡，但依然觉得可爱，心中的无力感油然而生。

        静静在一旁躺下，只用一角被子盖到胸前，他微不可闻地丧气低叹。

        开始自我怀疑。

        这是从水里捞了一个人，还是一只勾魂的狐狸？摧毁意志不说，身体也快顶不住了。有点遭罪，这得忍到啥时候啊，装一个好人咋这么难啊。

        他不断对自身灵魂拷问。

        “闻”到这边的低气压，小伍唰地转过身。

        两人间隔了一掌的宽度，她没靠近，只用小指牵过他的指头。

        男人把脸蹭转过去。果不其然，映着窗外忽黯忽明的白光，两颗月光宝石似的眼珠正在流转幽烁，盯着他端看。

        “睡吧。”他勾勾手指，也没靠近。

        “你生气啦？”

        女孩问，语气有些调皮，也有些平淡。好像这事儿与她没关系，但还是遮掩不住想多管闲事、关心一下的意图。

        “没有。”

        “那你难受什么？”

        他深吸一口气到腹部，耐着性子解释，

        “没生你气，我就操心操心我自己。”

        “忍不住吧，又管不了你。之后又忍不住‘不想管’。”反正甭管她懂不懂，秦帅就是一通胡诌。

        女孩努起嘴沉思起来。

        她知道他想保护自己。可这些也是她愿意的，不需要外人理解啊。小伍很清楚她不仅没有自我伤害，反而乐在其中。

        今天喜欢就做了，明天想起来会自责吗？尊重每个当下的自己不就行了？被揍一通、落水失忆已经够虐身虐心了，她不想难为自己。

        可秦帅不高兴了，她有些在乎。如何安慰他呢？

        大手一挥，直抒胸臆说人生苦短，即使行乐，不用你替我负责？

        感觉这话挺渣的，说不出口。

        没等她宽慰，他却好像想通了。自暴自弃般地想要畅所欲言，

        “小伍。”

        “嗯？”她好奇他想说什么。

        “反正现在我活该忍着。但等你想起来之后就不会了。到时候你直接给我做老婆得了。”

        “你也不傻，偷听到那些话了。知道我一直都喜欢你，是吧？”他诘问。

        小姑娘本来又客气又守礼，后来反复确认他的心意。这两天突然猛撩，不就是已经知道他是真心喜欢她，就放肆搓磨吗。

        没事，就当是bittersweet，甜蜜的搓磨……他能顶。

        小伍忍俊不禁，知道他指的是医院走廊里偷听到那些话。

        “那要是想不起来呢？”她问。

        “想不起来更好，你就直接卖给我了，还债吧！”他语气凶狠，却早已吓不到她。

        “怎么还呀？”她一直好奇，他老说记账记账的，到底记没记？

        “你就留我身边，想干嘛干嘛，就当还债了。”

        说来说去还不是当老婆？她眯眯眼睛，莫名意识到，之前怎么没发现，这人又土又甜，难道是因为年龄差距？

        “行吗？”他追问。

        “行呀。”她哄着他，轻快回答。

        女孩心中暗想，他说她傻，可付出和退让的总是他。现在究竟是谁傻。

        她回答地这么轻易，秦帅更堵得慌了。觉得自己这把年纪，揪着一个失忆的小姑娘，逼问人家能不能留下来给他当媳妇。简直活脱脱一大傻子。

        一定是黑暗降低了他超群的智商。

        慢慢来吧，反正他的心意她都懂了。她不仅不傻，还挺尖的，也挺好。

        心因性失忆这个毛病，也还行吧。不影响智商，就是有点麻烦。

        但真傻了更麻烦。与其对着个小傻子，下不去手。不如面对个小狐狸，等她对自己下手，是吧？是，他自我催眠，瞎掰扯。

        小伍觉得随着心意逐渐明朗，秦帅心中就开始规划未来。可最近在不断经历恢复记忆的她则认为，现阶段适合走一步，看一步。

        终究还是少见他这副赌气的样子，还是想哄哄他。有点好笑，这人今天好幼稚。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傻儿乎儿的。

        小伍靠近他脸颊，香了一口。凑他耳边悄悄说了句话，就老实退回原位了。

        这下秦帅终于笑了。小嘴还挺甜的。

        当大傻子也有当大傻子的好处，那是真好哄啊。一句甜话入耳，心里就多云转晴了。

        “嗯，好，睡吧。”嗓音恢复了往日的磁性与平静。

        ……

        小伍一觉醒来，发现她躺在小屋。

        随手抓了抓后脑勺，摸到头上贴了一张便利贴。

        秦帅手写留言说，他去上班了，有什么事电话联系。

        最后还写下一句怪异的话，“留心脖子”。

        我脖子怎么了？她绕圈转了转颈部，完好无损。

        一开屋门，就闻到饭菜的香味。

        小伍站在客厅，对厨房里忙着煮饭的人打招呼，“薛姨～”

        薛阿姨这才注意到女孩，抬眼笑了，手边忙个不停，

        “哟，小伍起来啦？我都没听见，姨给你煮了粥，我滚几个鱼片在里面。吃鱼补脑！”

        眼神略过小伍额头，“呀，瞧着好多啦！”

        去了包扎的确变化显著，小伍笑着点点头，

        “嗯，好差不多了。多亏薛姨照顾我。”

        “就你嘴甜。”阿姨高兴地飞了飞眉毛，还挺有成就感。

        走去客卫，随意照了照镜中的脸，小伍眼中还带着愉悦。目光下视，脸色倏然一变，手“啪”地一下捂在颈子边，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在打蚊子呢。

        这才记起秦帅留下那张纸条。

        “留心脖子”。

        怎么不说清楚点，镜中女孩面含嗔怪。

        脖颈旁红紫的吻痕让她回想起昨晚发生的事，脸色腾地变红。小伍赶紧打开水龙头洗脸，暗道刚才没进厨房是正确的。

        洗漱完，她做贼心虚地溜进主卧，偷了件高领衬衫穿上，扣子一直系到最顶一颗才敢出去。

        餐桌旁坐下时，她用手抻着领口，生怕薛姨发现。殊不知这举动有些欲盖弥彰。

        “怎么，落枕了？”薛姨看不见那痕迹，倒是被她这不自然的姿态吸引了注意力。

        小伍不置可否，含糊地嗯啊两声。

        “那你把扣子系那么严实干嘛啊，这孩子。这不更难受吗？”薛姨起身就要帮她解开。

        女孩脸色大变成表情包，双手推绝，挡在身前喊道，

        “不用！千万不用！”

        “我怕吹风。”她此地无银三百两地最后挣扎。

        没想到薛姨真的停住了，怔愣一瞬又坐了回去。脸上突然浮现“懂了”的表情。

        小伍手指盖在眉边，无语凝噎——完了她懂了。

        “我就知道！你们年轻人睡觉不爱关窗。受风了吧？”薛姨怪道。

        小伍的心这才回了原位——太好了你没懂。

        “夏天也不能敞着窗户睡。”

        “阿姨见过有人，醒来后被风吹得口歪眼斜。这种事听长辈的准没错，知道吗？”对方絮语叮咛。

        女孩忙摆出一脸乖顺，承诺一定听话。

        昨天大脑疯狂运转，今天闲适在家，基本没有任何进展。

        小伍坐在办公桌前，忙着手里的“私活”，比对着偷拍的照片，完成了素描。

        她抖了抖手里的8k素描纸，象征性地吹了吹。

        不同光影下左看右看，满意地观摩一番。这才起身踮起脚，用手机小心地拍了一张照片。

        画完无事可做的女孩，靠在座椅上发呆，无意识地碰了碰手指。

        突然想起什么，连忙起身去找。

        走到玄关处，却没找到。

        她心底莫名焦急，快步走到厨房，询问薛姨。

        “您看到我在玄关那边的托盘上，放的那枚戒指了吗，薛姨。”

        “戒指？啊，看见了。我给收在柜子下面抽屉里了。”薛姨答道。

        “钱和贵重物品可别明着摆门口，不安全。”她嘱咐着，话音还在半空，女孩已经疾步走到玄关。

        拉开柜子，看到那枚戒指静静躺在抽屉中间。小伍松了一口气。

        之前有个面生的护士走过她身旁，随口说了句。戴着那戒指干嘛，手上刀伤那么重，影响血液循环。

        回来后她想到那句话，稍作犹豫后还是脱下来。摆在柜子上面最明显的小托盘上。

        顺手抽了张湿巾，她走回厨房陪薛姨聊天。

        薛姨嘴上念念有词，介绍着晚上的菜谱，想问小伍的意见。

        她靠在一边听着，一边擦戒指。手边陡然一顿，隐约看见戒指内部，刻了一个字。

        略急切地走到厨房窗边，小伍借着阳光看到戒指内圈，镂空间隙处刻着一个“木”字。

        “阿木。”几乎同一秒，一个名字从她口中蹦出。

        声音入耳，自然熟悉之感，就像空气、阳光和水。

        女孩后退一步，莫名踉跄，单手扶住岛台。一颗心狂跳不止，不断下坠。

        脑中仿佛有什么要挣脱牢笼。几多画面涌入，是一个男人的侧脸，温柔的、亲昵的、面无表情的。

        一切好像超快进的黑白电影片段，飞也似地翻转，一帧都没法锁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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