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小伍？小伍？”

        朦胧不清的声音召唤回小伍思绪。

        她定了定神，松解眉头，看向薛姨。感知头皮有些僵紧。

        “糖醋排骨，行不行啊？”薛姨提着一盒排骨，转头看她。

        “嗯，行，行啊。我吃什么都行。”女孩声音不似往日那般脆生。

        薛姨也没太留意她的异常，拿刀切开包装，处理着食材。目光瞟过台面，突然一拍大腿。

        “呀！！”

        小伍刚要回想适才的记忆，又被吓得一耸。

        “家里没陈醋了。今早来前去趟市场逛了一大圈，还忘了买，这脑子。”

        薛姨用掌根拍拍脑门，陈醋上周就用完了。她想着想着，过个周末就给忘了。

        女孩睁瞪的双眼，随着一声喘息恢复正常。她下意识安抚薛姨，“没事，没有就别放了。”

        薛姨一脸苦恼，糖醋排骨，如何能不放醋呢。

        “那我去买吧，小区门口有家便利店。”小伍转念说道。

        阿姨有些犹豫，不过想到那家小超市就在小区门口，也不用出大门，便试探问道，

        “行吗？要不我去吧。”

        女孩深吐一口气，躁动的心跳逐渐恢复正常。

        她重振精神，哄了哄薛姨，让她安心备饭，她去去就回。只是买一瓶陈醋而已。

        出门前薛姨还是有些不放心，抻着脖子眺望窗外说，

        “小伍，这天不阴不晴的。南边眼见着飘过来一朵大云，要不出门拿个伞吧。”

        她没放在心上，觉得薛姨的嘴不会那么灵验。虽然她也没看天气预报。

        拿着钥匙和钱出了门，小伍熟门熟路走到小区门口便利店，买了醋。

        受伤以来第一次独自出门行动的女孩，拿到这瓶陈醋，心中错乱理清了不少。

        拎着醋瓶子，若有所思地漫步回家。绕过小区花园，刚走到小区游泳池外，脸上被砸了个水珠。

        她不信邪，定睛看向小区泳池水面。

        没几秒的时间，果真上面溅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点。

        她无奈泛起了嘀咕，自己该不是九天龙女下凡，会招风唤雨吧？怎么一想出门干点什么就能碰到下雨呢？脚步加快朝家走去。

        秦帅家在g栋。雨势变大，小区的路仿佛也变得悠长。

        看起来像一阵急雨，小伍跑到路旁c栋楼门口躲雨。心里想着，薛姨还有好几道菜要准备，应该还来得及。

        门口屋檐下的石台旁，已经站了两个女人和一个小朋友，明显也在躲雨。小伍冲她们微笑示意，安静站在一旁。

        两位女性，一年轻，一年长。

        年长的手边推着一小车，看上去是给孩子坐的。车子的把手上还挂着一个袋子。

        年轻女性应是小宝宝的母亲，站在一旁，怀里抱着小男孩，大概2-3岁的模样。

        小孩脸蛋肉乎乎的，光滑q弹，内双的眼睛，有一对闪亮的黑晶瞳孔。

        嘴边吃着手，头靠在妈妈肩上“睥睨”着来人。

        小伍不由得抿嘴想乐——这小男孩可真可爱。

        中年阿姨望着轰然洒下的倾盆大雨，轻叹了一口气。斜着眼怨了旁边年轻妈妈一句，

        “这雨突然下这么大，天气又热，说了不让你买冰……”

        年轻妈妈一记眼刀飞过来，阻止了年长阿姨的后话。可不料小宝宝还是听见了，立刻童言童语念道，

        “冰，冰冰……”边学舌，小脑袋还弹起来回顾四周。

        阿姨惶然拍了拍嘴，把挂着的袋子拿下来，藏在推车后系紧，又挂了回去。

        “就这个东西，说不让你买，你非买！在这躲雨一时半刻也回不去，化了怎么办？”

        阿姨有些犯愁地提议道，“要不你在这吃了吧。”

        原来那位年轻妈妈，下午和母亲一起出来溜儿子。走到门口便利店，实在嘴馋没忍住，买了几个冰淇淋。

        可家里不让小宝宝吃零食，尤其不想让孩子这么小就吃冰。所以只能偷偷摸摸买了藏起来。

        本以为和母亲打个配合，到家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放入冰箱。却没想到三人被急雨扣在了外面。

        “怎么吃得完啊，买了三个‘那东西’呢。”

        小伍倚靠石台，旁观着那位年纪应是90后的姐姐。对方拍着儿子，因吃不到冰淇淋满脸愁容，她觉得十分有趣。

        小孩找不到冰淇淋，又不想离开妈妈的怀抱，只好将头靠回去，继续嗦手。

        可年轻妈妈看着瓢泼大雨，突然下定了决心，她把孩子交给外婆。

        小宝宝脱离母亲的怀抱，嘴里哇哇叫了几声表示不满，没过多久还是安静了。

        虽然更爱被妈妈抱着，但婆婆也勉强可以吧，只要妈妈在身边就行。

        女生小声对母亲说，“妈，我跑回去送‘那个东西’，一会拿着雨伞出来接你们。”说完盯着母亲一脸调皮谲诈。

        阿姨眉头一皱，因着不想让女儿为了吃口冰淇淋而淋雨，想要一口否决。

        可见她如此坚持，突然恍若时光穿梭回20年前。小女娃娃调皮捣蛋的嘴馋样，和眼前长大成人、已为人母的女儿画面重合，不禁心一软，拍着外孙点头应允。

        阿姨让女儿回去吃完洗个澡，再等一会雨停了，她推外孙回去。

        年轻姐姐趁着儿子不注意，一个箭步冲到雨中。被淋湿身体，竟还捋过一头湿发，“咯咯”笑了几声，自由洒脱的样子，不禁使小伍看呆了。

        可小宝宝却不干了。发现母亲抛下自己，他使劲挣开外婆的怀抱，小人差点弹飞出去。小伍慌忙不迭地伸出手，欲帮忙接住。

        好在这外婆力气够大，一把桎住了小孩。

        年轻母亲在雨里对儿子喊道，

        “布布，妈妈回去给你取伞，马上就回来！”说罢扭头就跑了。

        小男宝不管妈妈如何解释，一只手伸向远方，咧嘴大哭起来，

        “妈！麻麻！！”

        孩子声音近乎尖叫，“呜呜……妈妈！别走！”

        撕心裂肺的样子把外婆逗笑了，上下悠着外孙揶揄他，几分钟见不到妈妈，就开始演苦情戏。

        小伍怔在原地，伸出去的手还未收回。看着孩子委屈的眼泪，她心跳加速，喉头哽咽，眼眶瞬间激酸，两行眼泪直直落下。

        孩子外婆觉得小外孙太吵，有些磨不开面子，刚要回首去看旁边那个陌生姑娘。

        却没想到对方大步冲进雨里，头也不回地往前走，手里还拎了瓶醋。

        乔小伍失魂落魄地走在雨中，直直往秦帅家的方向走去。

        她一刻也不能留在那个屋檐下，一刻也不能再听孩子为了找妈妈，肝肠寸断的哭泣。

        视线不明，她用手臂擦了擦眼睛。也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一直蓄满她的眼眶。

        路边明明无人，但她好似能看到周边有人影。

        每个人都那么高，低头笑问她，

        “你妈叫什么名啊？”

        “我妈妈叫戴金凤。”

        “你看到我妈妈了吗？爸爸说，他也不知道妈妈在哪。”

        “我想找她。”

        那个声音愈发焦急，急到快哭了。可周围人一丝严肃也无，只互相笑谈着，“这是谁家小娃娃，小女孩子就是懂事，这么小就知道担心妈妈啦？”

        他们为什么不回答呢？到底知不知道妈妈在哪，不知道的话她就去问别人了。

        小伍把醋瓶子按在胸口，甩了甩头，疾步向着目的地走去。

        戴金凤。她默念这个记忆中的名字，牙边打颤。

        离家不远时，只见薛姨打着一把伞急匆匆赶到她身边。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死心眼，不知道去躲躲雨呢！”薛姨心急如火。

        女孩愣住了，视线忽远忽近又变清晰，最终聚焦到伞下女性焦急的脸庞。

        她一把抱住阿姨，放声大哭，

        “薛姨，我好想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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