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30章

“只是……觉得我瘦了才哭的吗？”

        林沐风恍惚确认道，眼角还泛着红。

        见阿木前，小伍已把首要任务完成了——将案发当天的来龙去脉告诉了给孙警官，又画了一张速写，上面是一双凶狠冷酷的眼睛。

        她忆起当天被推下水前的全部因果，也将凶手无法被口罩遮挡住的双眼记得很清晰。

        可惜她画不出他的全脸。当时一闪而过，而且那个瞬间，她甚至下意识期冀自己没看到，所以如今实在想不起来了。总不能瞎画。

        孙警官录下口供，留了记录。现在只等张队长回来后确认无误，小伍应该后天就能回家了。

        本来她也疑信参半——女孩刚恢复，这么快家人就寻来，能是真的吗？

        结果看到年轻男女抱头痛哭的惨样，心里那片疑云，瞬时就烟消雾散了。

        这要不是真的。那眼前这对直接可以去演悲情戏了，还能获奖那种。

        小伍猛虎爆哭，结果一抬眼见林沐风眼角血红，一副悲痛难忍的样子，竟也留了一行眼泪。她立马急刹车，止住哭声。

        她从来没见阿木哭过，这是第一次。着实吓得她够呛，便速速傻眼收声，不敢再惹他难过了。

        从公安局大门走出后，林沐风牵着她的手。飘忽不定之感，似是在做梦中游荡的魂魄。

        他看小伍很快调整好了情绪，牵着他的手，喜不自胜。忍不住问了那个问题。

        小伍悠着阿木的手，转过身看他，心疼地摸摸他凹陷的面颊。

        “你瘦了好多，肯定没好好吃饭。”她非常在乎这一点，也知晓是被自己失踪闹的，谁遇到这事能不担忧啊？

        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把在美国读书的林沐风给轰炸回国。看来把他急坏了。

        林沐风按住颊边柔荑，闭眼感受她的实体触摸。女孩向来在乎他的脸，也在乎他的身体，他都知道。只不过现在人找回来，他就什么都不怕了，瘦了大不了养几天。

        “可别生病啊，回去让爷爷给补补。”

        “呀！还没告诉爷爷！快点，他们着急了吧！”女孩慌了神，左右摸寻着手机，又抬头让林沐风掏出手机赶紧打电话。

        刚才一进警局只记得诉清案情真相，才一画完凶手速写，阿木就来了，竟把大事忘个一干二净。

        林沐风安抚她，他们瞒住爷爷奶奶了。知道他们岁数大，不经吓。让她别急。

        心落回原位，小伍赞许地点点头，林沐风太懂事了，果然知道她在乎什么。

        可此时，本是欣慰微笑的男生，也乍然想起什么，

        “哎。你哥哥，今天也要来。”

        听闻“哥哥”二字，小伍太阳穴突突一跳，下意识疑问，“哥哥？”

        对方解释，有了乔一晨帮忙，失踪才能顺利立案。他抵达国内后去警局顺藤摸瓜，这才找到了她。

        嗐，小伍又松了口气，“一晨哥啊？那你快叫他别来了。”

        至于阿木描述的，令他在美国时上了大火的小伍爸爸，她倒没怎么讶异。

        她爸素来在她眼里是个“笨蛋美人”，除了脸赞之外，其他一律不靠谱。

        从小到大，别说是家长会，就连交个电费都可能出差错，她从不指望父亲。爷爷说他“不学无术，志大才疏。”

        本来小伍年幼时还替爸爸暗自不平，后来长大后她渐渐体会到：“爷爷，精辟。”

        神奇的是，她才失踪十数天，她爸就能瞒着爷爷去报案。估计其中少不了阿木的助推。

        她挽起他的手，开心跟他走回酒店。今天一切都太顺利了，天光还亮着，事情就解决啦。

        听说给乔一晨的电话没打通，她耸耸肩道，“可能在忙吧。”

        乔一晨昨夜接到了“钱姓失忆女子”的消息，临时把机票，从淮海改签到嘉余。

        下午的航班他赶去机场，过了安检，发现自己错过了林沐风的电话。

        风风火火急了两天，嘴都要上火起泡了。

        他单手握拳抵住唇部，不知林想说什么，莫名紧张。点开绿色软件，对方只简短发了两条信息。

        木桥：小伍已找到，人没事。

        他放下拳头，长出了一口气，心脏开始恢复供血。

        看到第二条时，嘴角却僵住了，脸色变得很难看。

        “小伍说你不用来了。详情回家再谈。”

        回想这二人往日腻歪的样子，他仿佛可以直接脑补出，那丫头说这话时一脸无所谓的表情。

        担心她有什么用？！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没嫁出去的小妹，比泼出去的水更过分——洒到地上，直接蒸发了，影子都抓不到半个！

        乔一晨一气之下，拖着行李走出机场——机票作废！

        ……

        一进酒店房门，小伍就翻林沐风手机，在他衣服裤子兜边，上下其手。

        男生一把按住挑拨的小手，抱住她，下巴压住她的肩膀。

        有点尖，有点痛，他真的瘦了。

        “给我手机，我给爷爷打个电话。”她娇声求道。

        “先让我亲一下。”

        ……

        在对方变成野兽吃了自己之前，小伍喘着气推开他，接过他递过来的手机，拨通老宅电话。

        “喂？！？！你好，谁？！”爷爷气如洪钟的嗓音，发怒般地震颤。

        小伍敏感一惊，连忙说，“爷爷，我是小伍！”

        远在彭城老宅的乔建清听到父亲那句，“是小伍啊！怎么才给家里打电话？”，他长长舒了一口气。

        这几天都快把他头发愁白了。

        乔一晨交代他安抚爷爷奶奶，他第一时间就回了老宅，进门就告诉父亲，小伍最近忙，没时间通话。父亲移开看医术的眼神抬头问他，“小伍在忙什么，我怎么不知道？”

        他胡诌一通，孩子出去画画了，手机没信号。

        当晚他心慌意乱，在老宅留宿。

        第二天爷爷奶奶早饭还没吃，就问他为何不人不鬼的样子，到底出什么事了。

        他张口搪塞，说孩子出去玩，手机掉了，借手机让他回家通传一声。

        爷爷奶奶一脸狐疑遮都遮不住，他闪躲回屋子，背靠在门上，觉得事情马上要败露，只好掏出手机拨通侄女的电话。

        四姐乔韵丝，是一名工科女学霸，大学毕业刚回了彭城，近来都在筹备去德国深造的事宜。

        接到小叔电话，才知道小妹丢了，顿时慌乱如麻。定神后，先给父母打电话让他们赶快来，又拖着男友先登门老宅，想帮忙陪爷爷奶奶。

        本来一晨是让小叔将此事捂严，别让爷爷奶奶知道。可这下好，乔建清成功在两天内，让全家乱了套。

        乔韵丝和她男友周朗，脚一踏进门，奶奶心理防线就全线崩盘，拽着爷爷说，“阿德啊，估计这是出了大事了！孩子们都赶回来了。是不是小伍出事了？这孩子按理该回来了。”

        爷爷把小儿子叫出来，再也收不住雷霆，怒气冲冲吼道，

        “你个不孝子，看你那鬼祟的样子！到底出了什么事！我和你妈还能喘气呢，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不能叫我们知道！”

        韵丝左右一瞧，事不对。搞半天还瞒着爷爷奶奶呢，于是慌忙上前替小叔解释。

        “爷爷奶奶！我和阿朗想你们了，回来看看，什么事都没有。”

        “哎，爷爷，你把鸡毛掸子放下呀，别打孻叔，他真没撒谎！阿朗，快拦着点阿！”

        周朗一脸懵，刚一下班就被女友拉回她爷爷家，进门就是鸡飞狗跳。连忙“哦哦”几声，帮忙拦住老爷子。

        终于一声老式电话铃响，爷爷喘口气去听电话——终于是他们从小养大的幺孙打来的。

        “爷爷你怎么了？？还好吗？”熟悉的动静一响，乔德馨缩紧的肝脏终于松劲了【注】。

        “小伍阿，怎么才给家里打电话？你奶奶都急死了你知不知？”

        对面女孩颤着音，愧疚至极，“爷爷，是我错了！你们别怕，我很好。”

        乔德馨和妻子田秀芳，双双守在电话前。他两手紧紧握着听筒，问孙女究竟发生何事。

        “爷爷……我手机被偷了。所以……不方便联系家里。”

        老人斜睨某人，这说法还真与小儿子那套鬼扯不谋而合。手机掉了和手机被偷，还算对得上。乔建清在一旁不明真相，做贼心虚般地目光漂乎不定。

        田秀芳在丈夫旁，双手交叉在胸前，想抢听电话，又怕耽误正经事，只微颤着耐心等待。

        终于电话递到她的手上，她试探着“喂”了一句，耳边实实在在的孙女嗓音顿时触及内心。

        奶奶和孙女在电话两端，相闻两心酸。

        小伍强憋住抽泣，嘤咛说着自己一切都好，办完事马上就回家！奶奶千万别着急上火，急病身子她该心疼了。

        奶奶抹着眼泪安慰道，“手机、钱丢了不要紧，人好就行。快快回来吧，奶奶想你了。”

        事情终于平息，一屋子人在老宅吃了晚餐后，皆作鸟兽散。

        小伍在上大学前，为家里请的住家阿姨在厨房收拾着，心想着可终于清静了，还好没出大事。

        乔德馨扶着今日思虑过重的妻子回屋，心道事情肯定不简单，要等小孙女回来后再问详情。

        挂断电话，强忍住不哭的小伍放声哭泣，情绪释放个透。她自责是不孝子孙，竟然能失忆把爷爷奶奶给忘了，又让他们如此担惊受怕，真是罪该万死。

        林沐风劝不住，就给她顺气。

        抱着她坐在椅子上，女孩面对面跨坐在他大腿，抽啼一会，歇一会，想起什么又开始啜泣，眼泪将他衣裳沾湿一大片。后来就这么在他肩膀上睡着了。

        他抱她站起身，把女孩轻放在床上，坐在床边地上，贴贴她的脸，也沉沉欲睡。

        但他怕睁开眼女孩就像在梦里一样，消失不见。所以还是睡不安稳，眼睛睁开又阖上，眼睑缓慢眨动。

        直到天全黑了，小伍被饿醒。她睁眼，屋中一片黑暗，弹坐起来。

        手指一下子被捏痛，这才记起阿木在身边。

        林沐风把床头灯点亮，揉眼问她是不是饿了。

        小伍肿着眼皮，凑近香了他一口，“怎么坐在地上？出去吃饭啊？”

        最后因男生今晚不想出去，他们还是留在屋里点了客房送餐服务。

        洗把脸精神了，她在浴室看倚靠门旁盯着她的男生，转身给他擦擦脸。

        “你看你胡茬都长出来了，怎么搞成这幅样子。没我，你也得好好活着呀。”

        “今天就刮。”他闭眼轻笑。

        女生狐疑地看他问，“到底瘦了多少，胃都饿坏了是不是？”转转眸子，撩开他的衣服。

        腹一凉，男生瞬间绷紧，喉结吞咽了一下。

        小伍一看，六块腹肌纹理更明显了，眼下要成八块了。十分没良心地舒心了一些，可这是瘦出来的腹肌诶……

        林沐风非常解风情，张口保证，“一会我就多吃点。”

        伍老板满意点头。

        工作人员前来送餐，林沐风一口气炫了一盘牛排。此时小伍还吹着筷上的面，刚吃两口。

        “回国了，不想吃点中餐吗？”

        林沐风叉起蔬菜，姿势专注得体，“康涅狄格中餐不少，偶尔会和同学去纽约，那边什么亚洲菜都有。只不过想喝汤，喝不到。”

        小伍窝心抿抿嘴，爱意涌现，“回去就给你煲汤！”她在家不太做饭，煲汤手艺随了奶奶，那可是一绝。

        眼见着林沐风拿起菜单要再点一份，她连忙握住他的手制止，“是要多吃些，但也要慢慢来。肚子空了很久，突然这样猛塞，脾胃受不了的。”意思是让他别一口气炫太多。

        “脾胃是后天之本，别嚯嚯坏了。”她回头吃面，按爷爷的教导嘱托他，口音奇奇怪怪。

        “嚯嚯，是什么意思？”林没听懂。

        小伍这才反应过来，嘴边磕磕绊绊地重讲，“就是……不能‘糟蹋’脾胃。”

        林沐风顿了顿，放下叉子问，“是那个救你的人教的吗？”

        女孩坦然点点头，没什么欲望继续这个话题。他也醒目，放下话锋不提。

        饭后不久，林沐风洗澡刮胡子，打理得清清爽爽，出来后眼皮终于撑不住了。

        小伍看他累成那副样子，在床上心疼地抱住他，轻抚他的头发，

        “阿木，快睡吧，我就在你身边。”

        “宝贝，我想你。”

        “嗯，我也想你的。”她轻声应道。

        “宝贝”他的声音低了些，睡意浓浓。

        “嗯？”

        “对不起，没在你身边。”

        小伍鼻腔酸涩，只亲亲他，让他别瞎想，快点睡。不怪你呀，她想。

        ……

        午夜，林沐风周身猛然一搐坐起身，大口喘着粗气。

        他梦到小伍被人绑架，那人狠狠捅了她一刀，在河边推她下水。他想狂奔却无法接近，想喊却叫不出声。

        惊醒后摸到旁边的娇小身躯，他扶着额角渐渐平了气息。

        小伍刚才无法入睡，用手机发送简讯，给某人报了平安。

        发完后深长地叹了口气，关机闭上眼，还没完全入睡，就被阿木吓醒了。知他是做了噩梦，她转过身用手捋顺他的脊梁，给他压惊。

        “阿木，做噩梦了？不怕不怕……”她后悔跟他讲案发的事了，虽然已尽量隐去诸多细节。

        倏然对方紧紧把她搂入怀中，黑暗中凑近，用嘴巴从上至下寻找她的唇，贴上后轻轻咬上去。

        按住她的双手都在颤抖中无助摸索。像是想重重吻下去，又忍得十分辛苦。

        小伍配合地回吻着他，想要抚慰，可他依然在抖。

        “宝贝……”他喘着气说。

        “嗯？”她睁眼看他，想确认他还好。

        “我爱你……”他捧住那张小脸，顶住她额头轻声祈求，

        “我爱你，求你，别离开我……”

        小伍从没见过他这幅比玻璃还脆弱易碎的模样，心里稀里哗啦碎了一片。

        急急拥上去，在他耳边应好。

        【注】肝主情绪，所以爷爷是肝脏收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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