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第43章

彭山大学开学较早，学生们8月中下旬就被要求返校了。

        身着奶白色紫色碎花裙的女孩，俏丽站在树荫下，脚边立一小行李箱。

        “你好学妹，需要帮忙吗？”一短袖衬衫，羊毛卷男孩走了过来。

        “？”

        小伍在心中打了个问号。

        心想难不成对方是研究生？可怎么看都不像。

        “不用了，谢谢。”在对方走近前，她隔着三步远回复。

        男生也守礼，止步树下站定，伸手递过一瓶水。小伍挥手婉拒。

        “你是大一新生吗，要不要我带你报到、找宿舍？我对校园很熟。”

        他热情提供帮助。

        女生侧过头笑答，

        “不是新生了。我对校园也熟，所以没关系。”被认作大一新生，就当作是恭维吧。

        与她对视的男生心口扑通一跃，脱口问出，

        “那你大几？”

        怎么从来没遇到过她，他暗想。

        小伍稍作停顿没回答，反问对方，“你大几？”

        羊毛卷乖乖直言，“我？我大二。”

        一束阳光穿过树叶缝隙，照在她侧脸，斑驳光影之间，女孩的黑眸也沾上了色彩。

        小伍右移一步避开刺眼阳光说道，

        “我大四。”

        男生脖子根遽然充血，他挠了挠头说，“原来是学姐。”

        眼见着本来近在咫尺的女生，仿佛越来越远。他鼓起勇气问，

        “那姐姐能不能加个vx？”

        “以后有事，可以请教你吗？”他进一步试图解释道，从脖子到脸都憋红了。

        小伍摇头婉拒，理由是，

        “不是一个专业，可能帮不到你。”

        平时如果对方尊重加懂礼，作为校友加个联系方式也无妨。但今天可不行……

        男生胸中期盼落空，知趣地不强求了。只是瞄见女孩额间微汗，坚持把水递了过去，在她伸手就能够到的距离。

        “姐姐，天气热，喝瓶水吧。我们为了迎新准备的，还有很多。”

        小伍是家中老幺，几乎没被同龄人叫过姐姐。看男生客气知礼，她也不想矫情刻意伤人。

        刚要伸手去接水，大榕树后一阵风带着冷木香气，跟随身影飘过。

        伸开的掌中一重，被塞了一瓶水。

        林沐风眼光淡漠，嘴边勾出得体的微笑，“不用了，她有。”

        “有水。”他补齐语句。

        羊毛卷男生尴尬收回手，挠挠头，讲了句抱歉。脚步粘在土地上，不知如何回首离去能稍微潇洒一些，身子前后转动了几度。

        “没关系不用道歉，该我谢你。”

        “天气热，我就是让他去买水的。”小伍眯眯眼，颔首以示告别。

        对方恭敬体面，她也愿意提供台阶。况且，那句“姐姐”，挺好听的。

        她挽过某人臂弯，两人先一步转身走向宿舍。

        林将她手里的水换成袋子中的酸奶，斜着目光问，

        “不是说早上的油条吃撑了想喝酸奶吗，这怎么又要喝水了？”

        言下之意，还好他够机智。提前预判，两样都买了。

        小伍咬着下唇最后没憋住笑出声来，喝着酸奶坦言道，

        “刚才人家那声姐姐，叫得挺顺耳的。我卖个面子而已。”

        了解她对年下不感兴趣，林沐风没往心里去。只轻掐女友脸蛋，给了她个眼神，叫她少作怪，小伍耸耸肩。

        她去首都“探亲”，有过几次魔鬼经历。阿木身边，有意的人可不少，天知道美国那边又如何。说到底她还得多谢那个机缘巧合出现的“弟弟”，帮她内心扳回一城。

        羊毛卷的大二学弟一不小心成了工具人。

        小伍在这学期，正式步入大四。

        要说大三还能安稳做学生，那大四就是个心态从学生走向社会人的转型期。

        身份还是大学生，但生存和身份的压迫感却迎面而来。

        想成为什么样的人，做什么工作。一连串问题，就像高悬于顶的印章，即将从天而降，狠狠压下来印在高校生产线输送的年轻身体上，“定义”一个人的未来。

        转型期都要跨出舒适圈，大家想逃都在所难免。

        但时间不会倒流，应届生现实清楚地摆在眼前，注定回不去大一入校时，那个无知无畏、意气风发的时候了。反正早晚有这一天。

        于是都耐下心来，挑选、争取印章上的不同定义。“高级”还是“低级”。容易还是困难。受人尊敬还是逆流而行。

        但其实，有些到最后还会发现，根本没得挑。能印上就很不错了。

        乔岱妩同学本没有焦虑，因为近几年找回的兴趣爱好是她的一个避风港。在这个角落里，她可以不跟别人比，暂且忘记“同辈压力”，沉浸在自己想做的事里，并且有收获。

        她不太缺钱，又想躲避竞争，绕道而行。

        但却有一点执念，使她必须加入寻一份“体面”工作的队伍中。这份执念就是，她要让爷爷奶奶在世俗眼光和家人目光中，都抬得起头。

        她需具备养得起自己的本领，和大众认同的社会身份。那使她不需依附家族，做一个独立的个体，叫爷爷奶奶有里子、有面子。让他们从各个意义上，都不算白养她一回。

        于是开学前，她把涨到500多个粉丝的社交账号简介中标注的“无课程、不接稿”，默默删掉了。备注了她美术和广告设计的背景，工作邀约可联系邮箱洽谈。

        个人社交媒体这个小理想，她会坚持做下去。除此之外，任何其他积累经验的机会，她都愿意去尝试。

        林沐风把小伍送到女寝楼下，她住的十号楼是新建的宿舍楼，有电梯。寝室门牌号是706。

        此时他的wx视频铃声作响，林单手拿起划了两下切断了，也没避讳小伍。

        她看得清楚上面是个英文全名，sophiechieng,。

        仅是出于好奇问道，

        “美国人也用wx？”

        他随口解释说华裔用wx的也不少。

        “那接嘛，我这就上去了。”她劝道。

        林沐风站在宿舍楼门口，扶着她的肩膀吻了下额头说他没时间视频说废话。

        看来预测准确，美国八成也是有情况的。眼前这位可能真的统一了两个国家的审美，小伍挑了挑眉。

        短暂的依依不舍后，两人约好了周末见面。

        这周没开课，寝室人都到齐了舍友开始催她，小伍才决定在周三回校的。

        而接下来几天，她让林沐风回家住，周末有时间再回公寓。

        上了电梯，回到熟悉的706，小房间里的温馨气息还是那么熟悉。

        一进屋，李宁心就尖叫抱住小伍。老大吴霞也凑上来关心，寝室顿时叽叽喳喳，全是喧哗。

        小伍不好意思地瞥过左侧书桌旁坐着的周洁雅，生怕吵到对方。

        没想到人家正转过身回望她，眼底藏不住的在意。

        “二姐。”小伍浅笑与之打招呼。

        “你……还好吗？”浓眉大眼的短发女生，衣着卡其色格子衫，对她关心道。

        刚才她从吴霞和李宁心的你一言她一语中，了解到小伍假期失踪的消息。

        “没事了，你们放心吧。”小伍说道。

        假期时电话中已说清，她们也不再追问细节。其实小伍隐去了失忆那部分，因为她怕提了这么扯的话题，老三李宁心会小题大做。

        “沐风哥哥陪你来的呀？你都不知道你失联把他急坏了。”

        “你在朋友家养病，也要想办法给他打个电话阿。”

        小伍口头一一答应着，脚步已经挪蹭到小阳台。

        十号楼正对着一个足球场，若想出校门，从寝室出去横穿球场是最佳路线。

        她远望到林沐风穿着浅灰卫衣，悠悠漫步在草坪上，在走一条直线，脚步眼看着要进入球场划线的中圈里。

        好像从没见过他步伐如此慢过——闲逛般、漫无目的地走在球场。

        这人永远都有“要事待做”，在前方等她追赶。这次他为她停下了，反而小伍觉得不适应。

        宛如一个太阳为了多看月亮一眼，选择暂时不要升起、发光了。

        小伍有些心闷。

        但她又想起林沐风那天在乔一晨面前对她讲的话。

        “宝贝，就让我休息一下吧。”

        她甩了甩思绪，停止纠结。既已决定，那就享受这个过程吧。别管他是疲累还是被拖累。

        就在此时，如心灵感应一般，那人在绿坪上蓦然回头仰望。

        对视霎那，她的心魂一颤。

        林沐风展颜舒笑，对视线里，楼上那火柴般大的女孩身影挥了挥手。

        她站在阳台上亦是盈笑着回应。

        这个距离看不真切表情，但两人都在心中补齐了对方眉眼的线条。

        ……

        午饭时间，刘美娇到了校园。

        寝室老大和老三都跟着一起去大食堂吃饭。

        花椒之前来过两次，她本身是外向型人格，和小伍舍友相处得很融洽。

        “你们寝室二姐怎么总不出现啊？我都没见过。”花椒提问。

        “她啊……不喜见生人。”李宁心马虎回应道。

        “还这么孤僻吗？都大四了。”

        “性格和几年级有什么关系？”小伍反问，

        “她人其实很好的，不是孤僻，只是不轻易打开自己而已。”

        花椒若有所思点点头，被小小质问却无丝毫不快，反而在桌下摩挲小伍的膝盖，好似宽慰。

        小伍也回拍了拍花椒的手背。她的手机叮咚一响，是乔一晨的消息。

        dawn:周末有事吗？

        她手拿着筷子，用一根手指回复了一个干嘛。

        dawn:带你去清吧玩。

        他回道。

        小伍面无表情，按着屏幕键盘。

        倾风：谢邀，但还是算了。

        乔一晨把手机一摊，满脸“早告诉你了”的表情，对旁边人说道，

        “你看，我就说我约不出来。最近一个月这人都没搭理我。”

        对方也不急，直接说，

        “行，那我回去自己约吧。想着她还是会卖我个面子的。”

        话刚落地，起身就要走。

        “你给我等会！”乔一晨一把将人拉回来。

        不敢再敷衍，拨通电话。

        在食堂，手机叮咚作响，小伍一皱眉。

        “喂，一晨哥，还干嘛？”

        “你不是还没开学吗？来坐一坐吧，放松一下。”乔一晨追着、赶着向她邀约。

        “就不想去，我要回家画画。”她自从不小心和对方撕破脸后，都懒得编造借口了。

        “是不是他不让你去？这样，我打电话跟他说。”

        “哎哎哎，不用。”小伍慌忙拒绝，对探望过来的花椒狠狠飞了个白眼，对方立刻知道电话那端是谁。

        “你别去给阿木打电话。我看看，再说吧。”小伍匆忙挂断。

        花椒问道，“乔一晨？他要干嘛呀？”

        小伍刚要解释，手机收到对方发来的时间地点。

        周日晚8点，某livehouse酒吧。

        花椒凑过来一看，一拍桌子，“去啊！趁着开学不忙，还不玩起来？”

        她一脸鄙夷眯眼斜视花椒，心想这家伙不是还在对乔一晨上头吧。

        对方急急声明，

        “真不是！我就是想去玩。听说这个livehouse现场特别好。再说，去看看帅哥也没错吧？听歌激发你创作灵感！不放心带着你家阿木呗。”

        对面两个舍友有些听不懂，什么帅哥，什么livehouse啊。？

        听花椒这么一说，小伍犹豫片刻，把手机递给对面。

        “老大，老三，你们想去吗？我哥让我周末去坐一下。”她解释道。

        果真对面两个假期没过够的，嘻嘻哈哈挑起眉毛。

        小伍懂了，那她就全带去呗，反正乔一晨没说，她就当他默认了。到时刚好各玩各的。

        她快速给林沐风发了条消息，对方即刻回复，表示支持且会陪同。

        那这事就这么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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