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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6章


翻完了一整卷前朝史册,温韶细细琢磨了几位前朝名将调兵遣将的法子。有的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有的诱敌深入运筹帷幄,各有各的筹谋。

        也有少年英雄,如定远侯一般的人物,可惜英年早逝,令人扼腕。温韶却如醍醐灌顶,开辟出一条新结局。世间最无奈莫过于天妒英才,战神的结局若是如此,算不算一个好归宿呢?

        有两个小人在温韶的脑海里打仗,一个恶贼叫嚣着把战神拉下神坛,另一个战神负隅顽抗,终于占了上风,又添一笔胜绩。

        哪怕是处于私心,温韶也想让战神的形象屹立不倒,想让那道挺直无畏的身影,永远岿然不动。

        灵感袭来,温韶下笔如有神,笔走追不上心念,半柱香的时间便写满了好几篇纸,只是字迹潦草,需要辨认。

        春柏收整好手稿,一个转身碰到了什么东西,纸飘得满地都是。

        来人捂着额头,厉声道:“没长眼睛吗?”

        “大…大姑娘。”春柏坐在地上怔了片刻,立马去捡地上的手稿。

        姚苕剜了个白眼,随手捡起一页,笔走龙蛇的字迹让她心生气愤。

        从小到大,温韶处处比她好,琴棋书画样样皆是。

        “表妹的草书越发进益,”姚苕把那张纸拍在桌案上,“不过用笔急躁,不如改练楷体,静心气。”

        “表姐怎么有兴致过来?”见春柏捡好手稿,温韶把桌案上的这张也交给她,递眼神让她出去。

        春柏会意,双手抱着手稿护在身前,退了出去。

        “我若不来,怎知道你竟还在与四皇子暗通款曲!”

        “表姐慎言!”

        “慎言?证据确凿还有什么可狡辩的?”

        姚苕从袖口抽出一封信,甩在温韶身上。

        温韶把它拿起,看了一眼就扔在桌案上:“我不是四皇子的手,还能替他写信不成?”

        见她这幅事不关己无所谓的模样,姚苕蹙起秀眉:“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我并不知道四皇子来信,也不曾与他有过书信往来。他自己想写的,我拦不住。”

        “温韶,你强词夺理,分明就是你…你……”

        温韶一字一顿道:“我蓄意勾引,是吗?”

        四目相对,姚苕被温韶眼里的怒火中烧震慑一瞬,转而也燃起战意:“你还说得出口,是承认了吗?”

        “胡搅蛮缠。”温韶哼笑一声,偏头看向窗外,倔强似的微扬起头,午后暖阳透过窗纸,渗落到瓷白静谧的脸颊上,将一粒小红痣染得更加鲜红。

        即便亲眼目睹过姚苕和陌生男子举止亲密,温韶也从未想过拿此事要挟。

        说到底是她寄人篱下,又被有婚约的四皇子纠缠不放,若被有心人拿来说事,温韶和姚家的名声都保不住。

        温韶知道其中利害,也明白姚苕防微杜渐的用心,只是也没想到,姚苕竟会这般怀疑她。

        “我从未想过纠缠四皇子,也从未做过那样的事,表姐不信就算了。”

        眼看着如玉侧颜似雕塑一般,没有半分惊动,没有半分波澜,姚苕也无话可说,撕毁了信,扔下碎片便走了。

        姚苕前脚刚走,春柏正好整理完手稿,远远朝着姚苕背影轻啐一下,捧着一沓纸小跑进屋子。

        “整理好了,小姐看看对不对。”

        温韶大致翻看一遍,道:“是对的。”

        春柏安心地舒了一口气,余光瞥见满地碎纸,刚刚扬起的嘴角就落了下来,蹲下把碎纸片拢成一堆。

        “小姐,这…这些怎么办?”春柏觉得心头一痛,快被气昏了,可脑子仍在飞快运转,“应该还能粘好。”

        见春柏眼泪汪汪地看着自己,温韶无奈一笑,把春柏扶起,道:“没事,只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不是文稿,扫走便是。”

        春柏抹了一把眼泪,义愤填膺:“大姑娘欺人太甚!”

        “她不撕毁这封信,也是要被我烧掉的,犯不上因这种小事动怒。”

        春柏懵然看向自家小姐,为那一幅波澜不惊的世外仙姝的模样折服。

        而后才恍然大悟,上次那封四皇子的信,就是被小姐烧掉的。

        无论这世间如何纷乱,似乎都惊扰不到小姐,她的面庞始终像山顶的终年积雪一样,晶莹无暇,恬静安然。可春柏知道,这些都是小姐装出来的,小姐把所有委屈都压在心里了。

        “小姐,”春柏揉揉眼睛,“我这就把这些收拾掉,小姐安心地写就好。”

        温韶微微笑着应好,拿起笔在纸上随心游走,全然投入,似乎没有刚刚发生的插曲。

        一晃眼就到了夜里,温韶仍在奋笔疾书,直到纸张上笼了一圈阴翳,温韶才抬头,想让春柏添支烛灯。

        “表姐,”姚荔甜甜地唤,两眼弯得眯起来,像月牙一样,“还没吃晚饭吧?”

        姚荔让丫鬟春桃把食盒端上来,一样一样摆好,围着桌案上的纸墨。

        “召力先生先吃着,我要拜读大作啦。”说着,姚荔抽走温韶眼皮子底下的那张纸,放在手里整整齐齐的一摞纸的最下方,向温韶晃了晃。

        温韶“嗯”了一声,拿起筷子向冒着热气的排骨藕汤探去。

        半晌过后,姚荔两眼放光,盯着温韶恳切道:“表姐,这人物是不是有原身的?”

        温韶险些呛到,掩口道:“没有,只是临时起意,想试试从未写过的。”

        姚荔看起来有一点失落,转瞬又恢复如常,笑着说:“起先看到战神两个字,我第一个想到的是定远侯呢,不过战神英勇神武,锄强扶弱,可不是定远侯那样的活阎王比得上的。”

        “活阎王?”温韶微怔。

        “表姐不知道吗?”姚荔把手稿放到一边,煞有介事地压低声音,“定远侯年少时就上过战场,打了一场仗,死了不少人,几乎没有全须全尾回来的,定远侯是唯一一个完好无损活着回来的人。”

        “是么?”温韶眼里划过一闪而过的哀伤。

        她记得这场战事,父亲在战场上马革裹尸,之后母亲病重撒手人寰,只剩下了她一个人。

        平定战事的定远侯,是她的恩人。

        “他们都这么说。还有幸存的老兵说,定远侯在战场上杀红了眼,敌我不分,就像个活阎王。”姚荔凑近了些,生怕别人听见,只给温韶讲,“所以大姐姐才死活不愿意应下这门婚事。”

        “道听途说的,到底只是谣传。”温韶直起身,盯着烛火看,好像是看见了战火连天、血光纷飞,不禁眉目动容。

        “我也想那些都是假的,可是他们传得有鼻子有眼,就像真的一样。”姚荔的声音越来越小,“如果可以,真希望大姐姐不要嫁给定远侯。”

        四下静默了片刻,姚荔扯扯温韶的衣袖,才把她的神思拉回来。

        “表姐,时候不早,我先回去了。明日我去给哥哥讲这个新故事,没准他就能醒来了,他总说自己要当将军呢。”

        温韶起身相送,被姚荔按着双臂坐下。

        姚荔恭恭敬敬向温韶抱拳道:“还请先生不吝泼墨,盼待先生早日落笔定文。”

        温韶忍俊不禁:“不会叫你久等。”

        姚荔这才开开心心离开。

        春柏添了盏茶,道:“大姑娘自作自受,终于报应临头了。”

        “不要胡说。”温韶的声音并不严厉,却有令人信服的力量。

        春柏只道知错,又极有眼力地添了一盏灯。

        三人成虎,足以毁掉任何一位英雄。一些人对强者的敬佩往往伴随着猜忌,而后他们自导自演,妖魔化令人艳羡的强大力量。

        恐慌被无限放大,一发不可收拾,极易煽动盲从者群起攻之,有心人甚至妄图取而代之,这是心术不正之人管用的伎俩。

        这个战神的结局,至少在温韶心里,绝不该是英雄陨落。

        又过了两日,承安伯府一大早就喧闹起来,人皆展颜。齐老夫人更是喜极而泣,听到孙子醒来的消息,也顾不得仔细梳洗,穿戴好了就立刻过去看他。

        此时,躺在床上半个月的姚茂刚刚睁眼,一张张陌生的面孔映入视线,他僵硬地偏头,牵扯到酸痛的肌肉,整张脸痛苦地皱起来。

        姚茂只能转了转眼珠子,将一众人瞧了一圈,迷惑地问:“你…咳咳,你们是谁?”

        张氏掩面而泣,一时震惊如遇雷霆,心口堵着一口气,晕了过去。

        姚苕和姚荔连忙跟着抬走了张氏,原本不宽敞的屋子里霎时一团乱。

        “茂儿啊。”齐老夫人风风火火赶来,围在床前的人纷纷散开,只留老夫人一人面对姚茂的疑问。

        “你是谁?咳咳……水。”

        齐老夫人急忙喂了姚茂几口水,给他顺了顺背,这才后知后觉想起他说的话,难以置信道:“茂儿,你看看祖母,你可别吓唬祖母啊。”

        “祖母?”姚茂从尚未缓解干涩的喉咙里挤出这两个字。

        没等把眼前这张和蔼的面容和祖母二字联系起来,姚茂突然头痛欲裂,抬手抵住头侧,打翻了瓷杯。

        顾不得落在身上的碎片,齐老夫人握着姚茂双肩,急切道:“茂儿,你怎么了?来人,快去请太医!”

        “老夫人,伯爷上朝去了,还没回来。”

        “拿我的牌子,快去,快去!”

        照顾姚茂的秦嬷嬷接下腰牌,动作麻利地差人进宫,派人煎药,又帮齐老夫人把姚茂扶着躺下。

        姚茂仍龇牙咧嘴地捂着脑袋,挣扎了半晌才昏过去。

        太医赶来给姚茂诊脉,诊了两刻钟半个字也没说。

        做好了最坏的打算,齐老夫人抚着胸口,问询道:“太医,我的孙儿到底是怎么了?”

        太医仍是往常那一套说辞,脉象无异。

        “可他一醒来,似是不认识我们了,而后就头疼,疼得直昏了过去。”

        太医捋了捋须子,蹙眉道:“依老夫人所言,似是失忆症。我等诊脉多次,脉象确是康健无恙。如此看,当是姚公子那日与歹徒搏斗,受的伤和刺激忒重,一时不敢回忆起此事。此是心病,药石无医。”

        齐老夫人哀叹一声,后仰靠在太师椅上,心中的一块大石头落了半截。

        好在人是醒了,醒了就好,活着就好。

        至于失忆症,齐老夫人又问:“这失忆症,有法可治吗?”

        太医摇首道:“失忆症并不常见,且病因大多不明。有自愈者,或重现往事,或再受重创。但也有终身不治者,请老夫人早做打算。”

        齐老夫人双目微滞,点了点头,派人送太医回宫。而后端起药碗给姚茂喂药,喂一勺吐半勺。

        姚茂紧闭双眼,似乎梦里也在挣扎,硬是不吃药。齐老夫人只好命两个丫鬟合力把他的嘴撬开,才把药灌了进去。

        太医回宫后,在一处树木荫蔽的地方与线人接头,被呵斥了一通,肥肉横生的身体不住发颤,胡子也抖了几抖。

        “微臣,微臣实在不能谋害人命,何况姚公子已然失忆,成不了威胁,那承安伯府也不好开罪呀……”

        “废物,若他能失忆一世倒无妨,若不能,便由你的命替他的命!”

        太医连连作揖道:“请大人饶小人这一次,小人定当不负大人所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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