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忽然听到赵硕在团香居二楼，陈糯糯心里猛的一悸，接着就是几下失序的急跳。她伸手轻抚几下胸口，平息那忽然上来的胸闷心悸。

        其实陈糯糯完全不必如此反应强烈。但就像是人在转角处，忽然听见一声大喝，会被吓到一样，陈糯糯先前才在庆幸，可以渐渐了断和赵硕的关系了，却马上被告诉了赵硕就在这里，和她只一楼之隔，自然也会受到惊吓。

        而且在她到之前，谷雨可是在团香居门口排队的，还好谷雨当时没有和赵硕遇上，不然她那荷包，这会儿怕是已经在赵硕手里了。

        若问陈糯糯如今是什么心情，那大抵就和恐怖片里，那些自以为逃出生天，结果却又转角遇上“好兄弟”的那些主角差不多吧。

        一惊一乍后，等心跳好不容易平稳下来了，那个说话的小厮也已经走到了近前。

        “小的钟顺，见过陈姑娘。”这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看着机灵，行动间却又似乎很有规矩。他在离马车两步开外垂首站定。

        陈糯糯的记忆里，对这人还有些印象，有几次她和赵硕“偶遇”的时候，赵硕身边都是跟着他，这叫钟顺的少年，算的上是赵硕身边挺得用的小厮。

        看着钟顺和马车保持距离站着，并且一直没有抬起的头的样子。

        陈糯糯也知道，为什么自己好好的坐在马车里，还是会被他给撞见了。

        说到底还是那场车祸的缘故。

        她当时为了稳住身体，把马车的窗帘扯下了半片，这不，就被他眼尖的看到了。

        这钟顺不但眼尖，而且还大胆又会专营的很，也难怪，以后会成为赵硕的亲信。

        一般的小厮，可不敢对着只有几面之缘的，别人家的姑娘，说什么——我家郡王就在二楼这样的话。

        这话里的暗示意味，对一个闺阁小姐说起，其实已经极为失礼，若要追究，他一顿板子都是轻的。

        但他就是在赌，赌对郡王有些情谊的陈三姑娘，不但不会责怪，反而会去见自家郡王。

        只可惜，此时的钟顺遇上的，是已经打算和赵硕了断的陈糯糯，他心里那点向主子讨好的小算盘，自然是打不响的了。

        低着头，见车厢那边一直没有动静，钟顺捏紧了垂在身侧汗湿的双手。心里面开始打起鼓来：“怎么陈三姑娘一点反应都没有？”

        “是吗？原来郡王也爱这家的口味。”好一阵沉默之后，马车里总算传出了声音，声音虽是悦耳，语气却不咸不淡。

        “是，是，是，我家郡王也喜欢，所以一大早来赶着来尝第一炉。”钟顺这会儿不但低着头，连背都弓了下去。

        他平日里最是擅长察言观色，哪里不知道，这回他这小心思，可真是动错了地方。

        “不知三姑娘可否买到点心了，若没有，我们家多买了些，可匀给三姑娘一包。”钟顺急忙机灵的找补了这么一句。

        “不必了，多谢你的好意，我们已经买好了。”再次响起的，就是半夏的声音了。

        “应该的，应该的，姐姐不必言谢。既然如此，那小的就先告退了。”钟顺听到半夏这话，连忙顺着这台阶走人。

        “姑娘，那小厮会不会和郡王说，在楼下遇上了我们。”半夏皱着眉头，略带担忧。

        “说就说了，有什么的。”这会儿陈糯糯想的是，虽然之前双方都有那么点意思，但毕竟也才是互相有些好感的阶段，并不是什么倾心相许的恋人。

        只要她对赵硕的约见信函不作回应，赵硕这样的聪明人，他，应该不是纠缠不休的人吧？

        “姑娘，您要的点心。”这时候，谷雨也回来了，随着她一起回来的，还有一包蒸腾着热气，散发甜香和点心。

        陈糯糯被这香味诱惑，下意识的想拿过来尝尝点心味道。

        “姑娘，帘子！”夏至急忙伸手阻了陈糯糯的动作。

        陈糯糯这才反应过来，她一个大家小姐，在马车里吃点心是没什么问题，但在破了半片帘子的马车里，当街吃点心，那就是失礼了。

        夏至又想到刚才自家姑娘在车里，却被那小厮看到了，连忙在车里翻找起来：“我看看有什么可以临时挡一挡。”

        翻找了一番，却只抖出一块暗蓝的布来。

        “啊呀，这颜色可是太丑了。”夏至在车里翻出的那块暗蓝色布料，本是车里的褥垫单子。折了折，挂在了那半截窗帘后，遮挡倒是可以暂时遮挡，只是挡上后，实在称不上好看。

        “这也太不体面了！”刚上车的谷雨，也是满脸嫌弃的看着。

        那平日里都是盖在坐垫上用的单子，这会儿挂在了马车窗口，暗蓝色的粗绸料子，和另一边车窗的霞色素花绫，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对于自己姑娘匆忙赶来追回荷包的事，谷雨也不多问，只是说：“姑娘，咱们今日还是先回吧，书局和绣坊改日也去得。这样的车子满街走，若被别家姑娘太太撞见了，定是要笑话的。”

        谷雨边说，边略带责怪的看了夏至一眼，跟着姑娘出门，却又不精心又不劝着些姑娘。

        夏至避开谷雨的视线，撇了撇嘴。

        不理会这两个丫头间小小的眉眼官司。陈糯糯想了想，谷雨说的也有道理，半路差点车祸的事情，估摸着是瞒不了的，的时候夫人那边就说因为受了点惊吓，没心情买东西好了。

        “也好，那我们回吧，东西改日再出来买。”

        车外的钱四得了吩咐，也不多话，立马驱车往回走，只是这次速度慢了很多。

        ……

        “郡王爷，小的追上去？”团香居的门口，俊朗的少年长身玉立，温柔的看着六七米开外，渐渐前行的马车。

        钟顺见自家郡王一听见陈三姑娘在楼下，就急急的追了下来。

        追到门口，不巧三姑娘的马车已经转头要回去了，他又这样眼巴巴的盯着那马车看，钟顺马上乖觉的想跑上前，帮郡王拦一拦那车。

        “胡闹。”赵硕冷冷的斥了一句。

        他的小厮若是当街跑着，去拦糯糯的马车，那糯糯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只是糯糯明知道他也在，就算顾忌规矩，不好同桌而食，那上到二楼，见一面也是好的呀，怎么就这么走了呢？

        少年人的眼神明亮又炽烈，久久的看着喜欢人的马车渐渐走远，心里多少还是难掩遗憾——怎么就没能见上一面呢。

        “下回吧！”赵硕在心里对着自己说道。

        捏着手里软乎乎，还带着些甜暖香气的荷包，陈糯糯走在花园的鹅卵石小路上。虽然腰背上还有点痛，但回房换上了厚底的绣鞋，她的脚总算是不再被那些鹅卵石虐待了，所以脚步很是轻快。

        解决了一桩大事，她现在想到荷包就高兴，也有兴致欣赏花园景致了。

        脚下的鹅卵石小路，被早仆从们打扫很是干净。路面每隔一段距离，还用彩石拼出来松鹤连年，福禄寿喜等吉祥图案。

        可见的这府邸，当时修建时候是花了大心思的，树上的鸟儿叽叽喳喳的，让这花园显得生机勃勃，偶尔仔细看树间，竟还有小动物呲溜闪过的身影，看着像是囤积冬粮的小松鼠。

        因着入秋了，除了院子里常规栽种的花树。园子里还放了好些，从庄子上送来的应景菊花盆栽，虽然随意摆出来在路边的，都不是什么珍惜品种，但黄的红的白的紫的，具都开的极是喜人，一派的灿烂辉煌。

        沿着花园小溪的转折，远远就能看见福延院里的两棵石榴树，全都已经挂了果，虽然还没完全成熟，但也开始沉甸甸的压满枝头。

        “看来再过个十天半个月的，就能吃上今年的石榴了。老太太院里的这两棵石榴树，真是一年长的比一年好了。”霜降也看着老太太院子里的石榴树，嘴里赞叹。

        既然提前回家了，虽然没赶上早上的请安，但陈糯糯还是在用完早饭过后，决定带上点心去一趟老太太的院子，不过这回陪着她过来的，是霜降。

        “咱家今年新添了小少爷，眼看着二爷也要成家了，这老树怕是也知道家里添丁进口了，越发的枝繁叶茂硕果累累了！”霜降的赞叹依然没有停止。

        这就是为啥陈糯糯特意带上她的原因了，这丫头实在是嘴甜。

        而明显，也有人和陈糯糯是一个想法。

        “霜降你这小嘴甜的哟！我看当年，三姑娘就该给你起名叫喜鹊，那才和你相合呢！”老太太院子里传来一道略沙哑的声音。

        接着就出来一个装扮的很是整洁利落，满脸慈爱笑容的老妇人，她正是跟了老太太几十年的百年院管事李嬷嬷。

        “嬷嬷好，老太太可在院里？”陈糯糯笑着同李嬷嬷打招呼，然后看了霜降一眼道：“她呀，甜是真甜，吵也是真吵，给她起这么个清冷的名儿都压不住，要真叫喜鹊，那我日子还过不过了。”

        “你呀！促狭！”李嬷嬷牵起陈糯糯的手，轻声对她说：“都在小花厅那边呢，夫人，三夫人，莲姨娘还有几位姑娘都在，就缺三姑娘你了，还不快快过去。”

        听李嬷嬷透的消息，陈糯糯瞬间心累。好的吧，一大家子女眷全在。

        “快去，快去，大家都在选料子，三姑娘也去看看，老婆子我正要去厨房催点心，给姑娘上一盏香甜的桂花藕丸汤可好。”李嬷嬷轻轻推着陈糯糯，让她赶快过去小花厅。

        “要双份糖桂花。”陈糯糯笑吟吟的撒娇。

        “忘不了！”李嬷嬷看着自家三姑娘甜甜的笑脸，哪里抵挡得住，脸上都笑出了几份褶子。

        “走吧！”看着李嬷嬷往厨房方向去了，陈糯糯也带着霜降往花厅走。

        全家女人都在，希望待会儿的双份糖桂花，能多少拯救她的情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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