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倒计时82天

想到父亲，大哥，二哥的死，荆蠡现在整个人都沉浸在痛苦之中，悲伤过后整个人的感官都仿佛封闭了。

        与追兵厮杀时，感觉不到疼痛，披星戴月，忍饥挨饿，越过重重关卡才来到京城。能撑到今日全靠脑海里找到家人的信念不断支撑着。小玉一人，如何能够照顾好全家的妇孺老小。

        父亲戎马一生，最后不是战死沙场，而是被自己人卸了盔甲，关入狱中，真是太可笑了。

        他不甘心，他好恨啊！

        他们一家四代人，世代尽忠，为了齐国付出了多少儿郎的性命，那些贪官污吏在庙堂之上享受着尊荣，他们在西北吃着风沙与北戎人拼命，还要将父母妻儿留在家中做人质，最终却只换来父兄惨死，母亲和幼弟不知所踪的结果。这就是他们效忠的皇帝吗？

        他抬头望了望日空，就如同父亲出征前那般明媚，当时意气风发，豪情的拍他的肩膀跟他说安心在城里等着他，下次他再见到他就能收回青州了。

        当年青州是从曾祖父手里丢掉的，荆家三代人的心愿，如今到他终于要完成了。那是他不曾见过的父亲，以往每次出征中都没见过，父亲如此神采飞扬眉飞色舞的像他描述未来的打算。

        就当他满心欢喜在后方计算着如何节约粮草时，坏消息传来，先帝战死沙场，十几万大军不战而溃。他们都说父亲通敌叛国打开了城门，当即就被卸了装备戴上镣铐押送入狱。

        他得知消息马上动了想要劫囚的念头，没想到他也紧接着被收押了，待他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想办法逃出了关押之地，联络到昔日父亲的旧部，正设法去营救结果就收到了父亲的死讯。

        初闻这个消息时，一向充满生机的眸子里露出不可置信，随即便是悲拗。他根本不相信父亲会通敌叛国，又怎么会畏罪自杀呢。

        他在乱葬场没日没夜挖了三个夜晚，终于找到哥哥的遗体，却发现，大哥的遗体上有十八道刀伤，刀刀见骨，就被这么扔在乱葬岗任由爬满生蛆。原本最爱整洁的二哥右手臂从胳膊往下是空的，右腿也没了，留下个碗大的疤。他在西找了块地为大哥二哥立了个碑，就匆匆往京城赶。

        想到这些，他冷漠的表情上才有丝裂痕，心中的恨意满心沸腾，他要让那些人血债血偿。

        他在城门口逗留了两日，终于花重金买通了客商，伪装成商贩进了城。一进城便直奔荆府而去。饶是做了心理准备，当看到了荆府这幅景象却还是忍不住鼻子一酸，差点忍不住当场落泪。

        昔日荆府的牌匾早已松懈，有几颗钉子散落在地上，这么半斜着挂在门头上，一些干涸的脏物就那么粘在上面。门上贴了大大的封字，加盖了官府的宝印。门口被扔的石子砸在木头上坑坑洼洼的。

        偶尔有人经过时还特意啐几口痰在门口，若是以往，他早就拎着拳头揍上去了，可如今他已无力与路人计较。

        他走上前去将门口的封条撕掉，狠狠的扔在地上。

        阿母，小玉你们在哪。

        紧绷的神经见希望破灭后终于无力瘫坐在地上，手指不断抽搐着。终究还是来晚了一步吗，又要像失去阿父那样失去你们吗？

        茶汤铺中，荆玉拜别了这段时间以来一直照顾他的周叔周婶，踏上了卖身的路程。虽说裴妙锦付了钱，但若是没有周叔周婶那么尽心的照顾，他也不会那么快好的起来。

        按照裴妙锦给的地址来到了裴府门口。望着裴府门前的门庭若市，一群贵妇人从马车上下来主家来迎在门口寒暄，交际。一个穿着华贵的夫人见他穿着寒酸，站在门口不走，以为他是哪来的穷亲戚打秋风，时不时对他投来一个鄙视的目光。

        这段时间以来见过不少人情冷暖，债多了不愁，这种目光荆玉已经习以为常，根本不对对他造成任何伤害。

        想起一群官兵气势汹汹闯进自己家中一群人围着自己的绝望，荆玉闭了闭眼，努力压制住自己心里的怨气，告诉自己来裴府，全是为了家人能早点出来。深呼一口气，踏入了裴府的大门。

        孟兴将他带进了书房。

        荆玉看着放完书架只能容纳三五人的房间，透着一股古色古香韵味，却是很简朴。与他想像中有很大不同，毕竟是天子身边的红人，待遇也就这样吗。

        似是看穿了他的想法，裴妙锦开口道：“怎么这种眼神看着我，觉得房间太小配不上我的身份？”

        荆玉张了张嘴，终是阴阳怪气道：“天子身边的红人，陛下怎么也没给你点赏赐啊。”

        “官府抄家的时候，陛下正被杀手追杀，命悬一线，没空顾到京城这边，不是他做的。”

        “陛下被追杀？”冷不丁听到这个消息，荆玉一时间难以消化。

        “外面都在传陛下去游玩期间不小心失踪，我可以告诉你，根本不是失踪，有心人做局，将陛下引到那里。随行的禁卫军全数被歼灭于紫檀峰，只余我和陛下逃出生天，几经辗转才回到京城。”裴妙锦开口将事情的大致经过娓娓道来。

        这等机密要事他为何要告诉于我，荆玉内心正在猜测裴瑾到底有何目的时，对面人再次开口。

        “怕你想左了，出去可不能拉着一张苦大仇深的脸。”随机叫来孟兴将一个黑木匣子抱进来。

        打开盒子将早就准备好的面具交于他。

        “你的身份不能暴露于人前，为了避免暴露招惹不必要的祸端，以后出门就带着他。”裴妙锦并不想过早的暴露荆玉的身份招惹不必要的麻烦，后面的事她自有安排。

        荆玉在手中把玩着手中精巧的面具，像是金子做的，薄如蝉翼，稍微使劲便可轻轻弯曲，一看就是老工匠的手艺打磨出来的了。

        “放心，不会让你在我身边呆的太久，只需要帮我完成这件事，就会放你离开。”至于是什么事，裴妙锦却没说。

        荆玉也没问，他想说时自然会说。

        荆玉一人抱着盒子，跟着孟兴来到为他准备的住处，简单的木床上铺了两床被子，空气中还残留着塔香的气息。房间虽不大比不上在荆府的屋子，却比在天牢中条件好多了。

        回想起在天牢中的那段经历，荆玉对裴妙锦心中是有感激的。感激他在那么困难的时候向他们一家深处援手。他尚且差点坚持不下来，更何况娘亲还有几个孩子。

        京城中最大的藏书阁金满楼，裴妙锦正在找关于治水的书籍，汛季多发期马上就要到来。她记得原书中就有写到齐国发洪水的消息传来，下游淹死了不少人，人心惶惶。

        金满楼是城中有名的书阁，流传至今已有了几百年。其背后的主人身份神秘，有人猜测是某个皇亲贵戚闲暇时的消遣，也有人说不过是某个土财主财大气粗想要增添家族的书香气才接下这个书楼显摆的。

        金满楼内里有很多大家的孤本，比如失传已久的传习录当初就是金满楼第一个拿出了拓印本，一时间名动京城。书籍种类包罗万象，不胜枚举，所以每日慕名而来的人络绎不绝，甚至有上京的举子专门来这一趟只为了见到传说中的金满楼。一些有名的文人雅客可免费进去阅读借阅，其余人只能每月交一定的金银才能有资格进去。

        齐国地势平坦，土壤肥沃，多为平原，滦河为齐国的主要河流，起源于北麓山滇南地区，下游汇集多条支流干线，水流量大，一到秋季流速变缓，造成泥沙淤积，堵塞河道，导致上游泄洪不畅，更严重的会导致滦河决堤。如果处理不得当到时候整个滦河两岸会是横尸遍野。

        翻阅着一本记载齐国地理的游记，裴妙锦正看的投入。金满楼收费昂贵，内里的布置也是让人觉得不虚此行，观阅室内宽广明亮，推开窗可看到远处的南山寺，偶尔可闻悠远绵长的撞钟声，条案上的香炉袅袅生烟，增加了一丝雅意，宽大的太师椅上铺着昂贵的毯子。

        整个三层的藏书阁内安静可闻，一时之间只有自己的呼吸声。正当裴妙锦沉浸在游记中时，耳边传来了呼吸声。

        顿时间毛骨悚然，裴妙锦立马起身想要往门外跑，还没走两步就被身后人追上。被在困在了博古架和身后人之间，脖子上冷冰冰的刀刃，在刚刚推开窗透过的一丝阳光下反射出来的光尤其凌厉。手臂掣肘在男子怀中，一时之间不知该作何反应。金满楼的主藏书阁内不允许带小厮进入，荆玉和孟兴都在旁边茶室内等她。

        大意失荆州，竟然栽在这里。裴妙锦心中满腔悔恨。找侍卫有什么用，现实又狠狠的给裴妙锦上了一课，若是这次能平安归去，她一定亲自学武！

        匕首架在脖子上，裴妙锦一动不敢动，脑海里快速思索着如何脱困。刀刃锋利无比，脖子上已有血迹渗出，身后人没有松手的迹象，也没有开口的动静，一时间气氛冷冻到冰点。

        裴妙锦只能在脑海中不断思索是谁这么急不可耐的要她性命。

        柳济县那帮人？

        她前不久革了他们的职，那伙人都被发配了，没那么大本事，不是他们。

        宁太妃和赵王？

        替出了五服的亲戚报仇，不大可能，赵王隐忍多年，不会因为几个小喽啰就自毁前程。

        何首辅？好歹是一朝首辅，当街暗杀朝廷四品大员，手段应该没那么蠢吧。

        脑子里灵光一闪，裴妙锦想到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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