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重生的顾明谨

“有天晚上，他们住的院子兵荒马乱的，我想去看看发生什么事，意外听到了福海大总管的一番话……“许月晗说完，眼神紧盯着颜苒的脸，悄悄打量她的神色。

        “他说什么？”颜苒猜想福海的话应该和自己有关，但一时又想不到哪里可以产生关联。

        “他说，是胎动了，快去请张郎中，以及，去拿，拿，姐姐你送的安胎丸……”许月晗咬了咬唇瓣，状若羞窘地移过眼。

        “……胎动了？”颜苒有些怔愣，这才想起来，先前在大理寺得知的，沈觅霜有了身孕。

        这条线索她本没有在意，但经许月晗之口，与安胎丸相联系，好像让那种设想更加清晰了……

        张郎中，张……，颜苒脸颊微烫，细品着这个姓氏，抬眼问许月晗：“那么，‘张郎中’及时过来了吗？孩子有没有事？”

        许月晗嘴一张，见了鬼般看着颜苒，难以理解，顾明谨都和别人有孩子了，她不气到昏厥也就罢了，怎么反而还关心起了那个孩子？

        “姐姐，你可真是良善！”许月晗很失望，她本想借颜苒的手除掉那个孩子的。

        毕竟若她要嫁入贤王府，哪怕当不上世子妃，但能生下庶长子也是极好。

        这是小翠同她讲的。

        “妹妹过奖了，我是想听到……那种消息。”看出许月晗败了兴致，颜苒看着她，意味深长。

        颜苒虽笑着，眼神里却带着森森冷意，仿佛对她而言，一个孩子的性命便如蝼蚁一般卑贱，许月晗到底是闺阁女子，被那眼神一吓，背后冒出一层冷汗。

        想起先前小翠给她出的主意，她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她赶忙解释道：“孩子是保住了，但福海总管好像在说，郎中断定那孩子出生后会有不足之症。”

        “所以……”她看着颜苒，细声细气：“姐姐不用担心。”

        “这话准不准，得看那郎中医术如何。”颜苒移开了眼神，尾音拉长。

        “姐姐是说张郎中？我未曾见过，但福海总管急着请的，想来医术应当不错。”许月晗蹙眉，“但姐姐要知道这话真不真，还是要将那女子找到，毕竟很可能是表哥的血脉。”

        颜苒心道，沈觅霜怀的可不是你表哥的血脉。

        而此处最关键的，是那个‘张郎中’。

        若真如她所想，便能证明顾明谨也同样重生了。

        “娘子，找谁？”小翠奉着一碗枣汤行来，问的虽是许月晗，眼神却是防备地看向颜苒。

        “嗯，多谢妹妹提醒，我心里有数。”颜苒将枣汤端下来，推到许月晗面前，笑道：“妹妹还是少思少虑养着些，这汤滋补，你喝了睡上一觉，没有什么过不去的。”

        “谢谢姐姐。”许月晗一噎，仰头快速饮完枣汤，放下碗还想继续拱火，却被颜苒拿着帕子拭去她唇上汤汁，温柔道：

        “好了，去休息吧，姐姐还有事忙，便不陪你了。”

        许月晗未反应，颜苒已经站起了身，朝外走出几步，又转过头来对着小翠嘱咐道：

        “看顾好你家娘子，莫让她劳心。”

        “是。”小翠怪异地看着她，僵硬地福身。

        等她站直身子，颜苒已经如一阵香风吹走了，她忙转过身看向许月晗，劝诫道：“娘子，不能相信她，她不是真心对您的。”

        许月晗摸着唇角的温热，回神看向她，愣了愣，又马上做出快要哭的神情：“我不信她，我怕她！你先前出的是什么主意？我们根本不是她的对手，你这不是让我去送死吗？”

        “娘子……”小翠的声音被许月晗打断。

        “你别说了，我想休息了。”她细喘着气，头也不回地进了房。

        小翠看着她离开的背影，面色倏地沉了。

        这傻子若不去当出头鸟，便只有她亲自动手了……

        毕竟这可是，那边的任务。

        ——

        颜苒心里百转千回，面上却不动声色，离了许月晗的院子，她真的去张罗起了婚事，还用非常雷厉风行的手段肃清了贤王府内务，乱成一锅粥贤王府总算重新有了秩序。

        “娘子，该走了。”明月已高悬，颜苒还在伏案写着什么，小芸敲门进来，轻声提醒。

        毕竟还未成婚，无故过夜，于礼不合。

        “嗯，我知道了。”颜苒又写了一行字，才落了笔，扶着桌子撑起身。

        突然，颜苒撑着桌子的手一软，整个人摔回了椅子上，捂着额头，神色痛苦。

        “娘子！你怎么了？”小芸惊呼一声，忙跑过去查看，这一喊，门外守候的丫鬟婆子鱼贯而入，递水拧毛巾按摩各司其职，颜苒很快被扶到了床上，面色苍白地躺在被子里。

        “我……歇会……再走。”颜苒唇瓣翕动，艰难道。

        小芸急得快哭出声：“娘子，您这还怎么走？赶紧唤郎中来看！”

        “不行，大婚将近，男女，有别。”颜苒紧紧拉着她的手，眼里带着祈求。

        “那也不行呀！”小芸哭了出来，泪珠成串向下落。

        颜苒和小芸无声僵持着，局面一度难以打开，一个年长些的婆子垂眉想了想，问道：“娘子，女医可以吗？”

        颜苒咬着唇瓣不说话，闭上了眼，却没有再拉着小芸的手。

        小芸眼神一亮，忙道：“劳烦嬷嬷快去请！”

        “欸，好！”婆子唤了两个小丫头出去了，交代她们去找福海和顾明谨。

        不出一刻，带着些许森寒的冷意，穿着官服的顾明谨大步走了进来，小芸一惊，没反应过来行礼，对方已经来到了颜苒身边，大掌抚上她的额头。

        颜苒睁开眼看向他，眼神变得无措。

        “怎么回事？”顾明谨收回手，放柔了音调，只是听起来还是和冰一样寒凉。

        颜苒艰难地摇了摇头，“没……事。”

        顾明谨蹙眉，“这还叫没事？”

        小芸抽噎道：“娘子忙了一整天，许是伤了身子。”

        顾明谨蹙紧眉头，眼神从她肩上扫过，垂眸压下眼里的思绪。

        “别等了，直接过去。”顾明谨将她裹入被子里，小心翼翼地打横抱起。

        “不……于礼，不合。”颜苒无力挣扎着，在他怀里不住摇头。

        “身子重要，莫想规矩了。”他坚定地朝前走着，脚下速度加快，双臂却尤为平稳，将颜苒好好护着，周全放上了马车。

        他犹豫了一瞬，在颜苒抗拒的眼神里下了车，唤了小芸和两个丫头上去，自己坐到车辕上一扬马鞭，亲自驱着马车朝前行去。

        匆匆赶来的颜睢和顾修只吃了满嘴飞扬的尘土，凌乱而疑惑……

        马车摇摇晃晃，颜苒被顾明谨裹成蝉蛹，在车里静静躺着，身旁还有三个婢子一个接一个地为她擦汗，绷紧的心弦一软，恍惚生出些岁月静好的惬意，倦意席卷，竟然困意浓重。

        意识快要淡去，颜苒咬牙，现在不是休息的时候……辛苦做这一场戏，她还有事情需要确认……

        于是她强撑着眼皮，不让眼睛闭上，可如此对抗艰难，她只能突然发力，咬破了舌尖。

        “啊！”小芸拧好毛巾转过头，见到颜苒的模样，吓得毛巾都落在地上，一声尖叫从喉间溢出。

        她眼里的颜苒，眼睛大大睁着，却不住翻白，牙关紧闭，唇瓣染血。

        “怎么了？”是顾明谨急促的询问声。

        还没等小芸回答，马车便被停了，车帘撩开，他的身影窜了进来。

        “娘子，娘子快不行了！”小芸颤着指尖指向颜苒，声音里带着呜咽，早已方寸大乱。

        颜苒早在小芸尖叫的时候便彻底清醒了，但她自己咬破舌头太不好解释，索性按兵不动，任顾明谨惊恐的眼神在自己身上游走。

        “得罪了。”顾明谨的声音微哑，带着种杀伐的冷意，车内婢子均噤若寒蝉，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将人抱起，闪身离开了马车。

        颜苒闭上眼，感觉自己的身子在顾明谨平稳的怀抱里起起落落，微凉的夜风轻拍在脸上，又立马被他温暖胸口散去寒意，她像一叶找到港口的孤舟，在风雨交加的夜里，短暂地有了平稳安定的栖身之处。

        但放下过的东西，她再留恋，也不会再拿起。

        轻微的震动后，她感觉她们落了地，若她方才未算错，此时她们所在的，是福禄坊。

        “对不住，你便当他是女子吧。”顾明谨的轻叹恍若错觉，颜苒险些没听清楚。

        当他是女子？这是何意？

        “是急诊吗？”熟悉的女声传来，带着些慵懒困倦。

        颜苒耳尖微动，悄悄掀起眼皮，看向前面的人。

        ……她怎么在这？

        “娘子还在制药，病人什么情……世子？”那人问一半便停了，盯着顾明谨的脸，惊呼出声。

        顾明谨只是扫了她一眼，并未多问，沉着脸点了点头，大步走进了院子。

        “你来了。”高挑的影子隐在窗帷之后，手上起起落落，笃笃笃的捣药声在夜色中清晰可闻，寒暄声熟稔亲切，像是多年的挚友。

        “快救人！”顾明谨一脚踹开了门，抱着颜苒冲了进去。

        “吐息稳着呢，她没事。”那人却只是不紧不慢地放下了药杵，拿起一方巾帕，慢条斯理地擦拭着修长的手指。

        她转过身子，目光落在颜苒身上，声音一寒：

        “张某行医十载，最厌憎的便是，装病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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