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院子里

“砰！”

        荣荫有点粗鲁地推开打印室的门，一股纸张的霉味儿伴着冷风的味道直冲而来。

        “可能是之前走的时候忘关窗户了。”

        白纸被吹得满地都是，荣荫直接踩着走了过去，回头的时候，注意到刘宁微微皱了皱眉。

        “打印机都在这里了，你自便。”说完便拉开椅子坐下，翘起二郎腿低头抠手指。

        没摆弄两下，就感觉自己眼前的光线被遮住，抬头一看，刘宁就站在眼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贵干？”

        刘宁指指她身后的电脑。

        荣荫撇撇嘴，起身让开，看她坐在自己的椅子上，兀自打开电脑，打开网页，也不避讳自己，在搜索栏里输入了——小升初奥数练习册？

        等了大概二十几分钟，看到刘宁还在对着电脑屏幕皱着眉头的模样，荣荫叹了口气，走上前拍拍她肩膀：“警察同志，您边上坐着吧，再这么操作下去天都要亮了。”

        刘宁闻言也识趣地让开，看着荣荫熟练地把自己刚才下载好的编辑成可以打印的版式，然后打印装订。

        “372页，37块2。”荣荫把练习册递给她，努努下巴，调侃道，“怎么，出警还不忘深造啊？”

        刘宁知道她是看准封皮上偌大的“小升初”三个字，倒是也没生气，还从口袋里的钱包中抽了两张二十块递给她：“谢谢，不用找了。”

        荣荫盯着那两张纸币看了几秒，没伸手接。“……我说着玩的，拿你的钱我算什么。”

        “正常打印收费，给你单位，不是给你个人的。”刘宁把钱就搁在桌上，把装订好的习题册用上臂夹住，朝大门的方向一歪头，“走吧。”

        这回荣荫回过神来了，坚决不动：“我又没犯事，你凭什么带我走。”

        刘宁闻言脚步一顿，转头看着还坐在椅子上的荣荫，好像突然想起什么。

        “对了，忘记告诉你了，洛斯特的一楼的包厢里丢了个水晶话筒，我们调取门口监控，发现只有你进出过那个包间，所以循例要带你回去问话。”

        “哈？”荣荫懵了，脱口而出，“那里是只有我，当时不是还——”话一出口，她就意识到不对，连忙闭上嘴，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刘宁嘴角一扬：“行了，走吧。”

        差点又上当。

        荣荫在她身后轻拍胸口——幸亏自己反应快，刚才好险。

        回到办公室门口，吴烨正坐在椅子上垂着脑袋。旁边两个负责看守他的警察大概也是阳奉阴违，远远看着的时候还懒散地靠在墙上聊天，待刘宁走近了才直起身子，假装敬业的模样。

        刘宁摆摆手，两人立刻一左一右把吴烨架起来。

        荣荫看吴烨没反应，眉头一皱：“他怎么晕倒了？”说完又想起他身上的伤，着急地看向刘宁，“他好歹也是你的领导，日后怎么样现在还没定论呢！风水轮流转听没听过？”

        刘宁闻言冷笑一声，亲自伸手抓住吴烨的后领，猛地往前一带，要不是旁边两个人及时拉住，吴烨得被她直接扔下楼梯。

        “风水轮流转，我当然听说过，不过现在风水是在我这边。”

        而吴烨也一副虚弱的样子，身子还没站稳就不停咳嗽，冲着荣荫摆摆手：“这种人说不通，别和她废话。”说完把手朝荣荫肩膀上搭，“来来来，扶我上车先。”

        男人的大手用力把自己往他那边拉，这力道就不像受虐待身体虚弱的人，荣荫心里松了口气，顺势靠过去，把他的手臂扛在自己肩膀上。

        “找机会把刘宁的手机偷过来。”吴烨趁机在她耳边小声说道。

        荣荫虽然听清了，但还是下意识反问了一句，“什么？”

        这两个字被刘宁敏锐捕捉到，她立刻指挥两个手下将两人分开。

        “他和你说了什么？”

        一个人问荣荫。

        “他声音太小，我没听见。”她抿抿嘴。

        “你刚才说了什么？”不知道她是真没听见还是装傻，刘宁鼻腔里“嗤”了一声，转头问吴烨。

        “我说话了吗？”吴烨更是一脸茫然，“我只是喉咙不舒服，清了清嗓子——你听错了吧。”

        车子驶离出版社，外面天还是黑的。荣荫无聊，就盯着窗户外，数着沿途坏掉的路灯，谁知刘宁察觉到之后竟然连这点乐趣都不愿给她，伸手拉上了她那边的窗帘。

        大概是在报复她刚才的装傻。

        荣荫打量着车里的内饰，最后视线又回到前方——这吴队长真会给她下命令，那手机明明被她装在西装裤的口袋里，她又不是盗圣，怎么偷啊！就算是偷也只能在车上，等到了警察局如果她再下手，那不就是自投罗网吗？

        还是他计划让她偷手机被抓，免得像他一样在外面被人毒打？

        她从后视镜里看着后排的吴烨，心里暗骂：到底为什么偷，能不能给个明确的指示，或者话说明白点？她又不懂他们那些什么暗语，这么简短的命令她真的很难理解啊！

        胡思乱想之中，也不知道是不是荣荫走运，中间刘宁还真接了个电话，是他们局里不知道哪位领导打来的。简短汇报完这边情况之后，刘宁就顺手把手机放在了档位后面的凹槽里，看得荣荫心直痒。

        可是刘宁就在自己旁边，身后还坐着她的两个跟班，手机就在眼前，她也不敢乱动，只能盯着前方，一直等到车子拐进了公安局的大门，都没机会下手。

        由于之前打电话汇报过，车刚拐进院子，荣荫就从车里看见门口站了好几个人，大半夜的站在大楼门口，里面还有熟面孔。

        “哟，梁队长，又见面了。”荣荫摇下窗户，熟稔地朝他打招呼。

        “这什么地方，嬉皮笑脸的！”齐铭建冷着脸站在梁勇身后，狠狠瞪了她一眼。

        “主编好。”荣荫耷拉下嘴角，“您怎么也在这儿，也被抓回来了？”

        “要不是你，我能在这？”

        “i’msorry。”

        “砰！”

        身后车门被大力甩上，吸引了几人的目光。

        “抱歉。”

        只见吴烨从车上踉踉跄跄下来，身上穿着不属于他的衣服，下巴长出胡茬，头发乱得像一团麻。他的后背佝偻着，还在忙不迭朝着身边两人对刚才自己略显粗鲁的动作道歉，态度恭敬又带着几分慌张，和平日里英俊潇洒的吴队长几乎判若两人。

        虽然是凌晨，但院子里还是有人路过，有警察停下来，察觉到了他的不对劲。

        周围渐渐响起窃窃私语声。

        有人想要上前帮忙，可不知为何，刚迈出的脚在半空中顿了一下，又收了回去。

        一旁的荣荫看到，是站在梁勇身边的那个女人不动声色地瞥了他一眼。

        荣荫不认识他们的警衔，但这时候也能看出来，这个女人一定是比梁勇和在场所有人官职都高。

        “领导，抓人也得有个前因后果吧。”

        荣荫瞅准了时机，一个箭步上前，“你的手下说我偷了ktv的水晶话筒，可一没有人看见，二也没从我身上搜到，就凭我进过那个包间——可能这根本就是个莫须有的理由——那个包间里到底有没有什么水晶话筒，还不知道呢！”

        女领导站在台阶上，皱着眉头听完荣荫的话，转头问旁边的梁勇：“不是让你们去抓凶手吗，怎么吴烨成了这样？还有，这个女孩是谁？”

        “她是武彬案的目击证人，我让刘宁带她回来问话的。至于吴烨——”梁勇顿了一下，看向吴烨，“你怎么了？”

        “他被人打了。”吴烨没开口，是荣荫回答的。

        “被打了？”梁勇面露焦急，两步走下台阶到他身边，伸手拍拍他手臂，关心道，“怎么回事，受伤了？”

        吴烨顺势往梁勇的方向一倒，梁勇连忙扶住他：“给技术处打电话，先让晓玲过来。”他吩咐旁边人。

        “来来来，先到大厅坐着。”

        眼瞅着吴烨被梁勇扶了进去，荣荫看向齐铭建，用犀利的眼神无声质问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刘宁走到那位女领导面前：“蓝处，现在还早，我想先和您汇报一下洛斯特的情况和目前的调查进展。”

        那位被称作“蓝处”的女领导视线扫过荣荫的脸，目光回到刘宁身上，点了点头，转身朝办公楼里走去。而刘宁则是转身吩咐她的两个手下：“你们俩先带她进去等着，等我出来再说。”

        “是。”

        两人一走，台阶上只剩下齐铭建。

        “主编，您还没告诉我您为什么会在这里呢。”荣荫仰起头看着他。

        “你还好意思说我？荣荫，你都把自己作来这儿了，能不能就安安分分一段时间？回回都是我给你擦屁股，我告诉你，再有这种情况你趁早给我滚蛋，杂志也不是没了你不行！”齐铭建没好气地甩甩手。

        荣荫蔫儿蔫儿地“哦”了一声。

        “还有，你看看你像个什么样子？头发乱七八糟的，穿得也没个正形，不是黑的就是白的，一个女孩子，就不能乖乖剪个短头发，买点儿颜色鲜艳的衣服穿吗？”擦肩而过的时候，齐铭建突然停了下来，站在她身边数落道。

        荣荫原本还听得一头雾水，但在听到他说“剪个短头发，买点儿颜色鲜艳的衣服穿的时候”，突然一道灵光从眼前闪过，她猛地回头看向齐铭建，瞳孔微微收缩。

        “瞪我干什么，我说得不对？”齐铭建也不甘示弱回瞪她一眼。

        “……对，您说得对，我是该好好打扮一下。”荣荫收回眼神，“不过这也得等我出来之后。”

        齐铭建离开之后，荣荫被两个警察带着来到一间办公室，他们让她先坐在里面等着，两人则是守在门口。

        倒是没像关犯人一样关着门。

        荣荫坐在房间里，盯着灰色的地面，脑海中回想起齐铭建刚才说过的那句话。

        短发，颜色显眼的衣服。

        齐铭建这是在告诉她，莫安琪在他那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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