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章

天空翻起了鱼肚白，远处山峰峰顶也披上了金光。

        可就在这样蓬勃的晨光中，韩飞星却给吓出了一身冷汗，她僵立在石墩上大气不敢喘，生怕一个不小心惹毛了身后的魔头，自己小命不保。可等来等去，不但后颈上似有似无的触感消失了，她周围的人也没有任何异样。

        莫非魔头没跟来？韩飞星眨眨眼，左右瞟了瞟，这才慢慢活动脖子转过头去。还好，身后没有见到白发美人，只有那棵树皮粗粝的老树在晨光中安静地待着。

        是错觉啊……她长吁口气，大约是起太早睡眠不足导致幻听了吧？要不怎么说做贼心虚呢，虽然那个祝流云囚禁她在先，但她逃跑时也从渡魔山拐带了金银法宝，多少有点理亏。

        韩飞星深吸了口气，平复了一下砰砰乱跳的心脏，继续和其他人一起伸着脖子等仙人庙开门。

        这么一会功夫，太阳已经从山坳中跳了出来。转瞬间，仙人庙最高处望仙阁的琉璃顶已经披上了霞光。举目望去，山林间晨雾缭绕，一角飞檐在朝阳里灿然生辉，如沐神光，很对得起“仙人庙”里的这个“仙”字。

        此情此景，不光是本地土著们，就连韩飞星这个外来户也情不自禁地放轻了呼吸，好似生怕惊扰了山林间的仙人。偌大的前坪，聚集了好几百号人，可现场居然安静得能听见风过林海的涛声。

        果然，宗教场所选址就是讲究啊，光凭自然风光就能烘托出神圣的氛围。韩飞星正感叹着，安静的人群却忽然躁动起来，潮水一般，纷纷朝一处涌去。

        她顺着人群推攘的方向望去，发现仙人庙紧闭的大门正缓缓打开了。刚才还表情虔诚的人们一下子跟疯了似的往庙里挤，好像生怕晚一步就占不到地。

        但韩飞星站着没动，现场连个维持秩序的人都没有，就他们这些长袍大袖拖拖拉拉的穿戴，一股脑都往庙门挤怕不是要发生踩踏事件。而且根据她纵横网文的常识，人家修仙门派都是讲究格调的，必然不可能把十年一次的弟子选拔搞得和菜市场抢菜一样。

        于是她便站在那石墩上没挪步。

        跟她预料的一样，人们挤攘片刻之后终于发现无论怎么努力都无法进入大敞着的正门，现场瞬间吵闹得炸开了锅。这时，一个沉稳醇厚的声音才从半空传来：“各位稍安勿躁，想要入我山门，还须通过阅灵石的考验。”声音并不大，却完全不受吵闹的环境音干扰，明明白白地灌入在场的每一个人耳中。

        四周涌动的人潮忽然就静了下来，齐刷刷地往半空中看去。韩飞星也跟着抬头。可举目望去，朗朗晴空，除却庙前古树的枝丫以外别无他物。

        “各位无需惊慌，方才是宗主在传音，他老人家并不在此。”随着清朗的少年音，挤在仙人庙正门前的人们忽然被不知名的力量推开，正门处五米以内忽然就空了出来。一位看起来不到弱冠的美貌少年凭空出现空地上，与他一道出现的还有一张红木高案，上面摆着的雕花木托上供着一块柿子大小的石头。

        不管是“只闻人语响”的传音术还是凭空出现的美貌小修士和石头，在凡人眼里都无异于神迹。

        “是神仙！”不知道谁叫了一声，靠近小修士的人们忽然就伏地跪拜了起来，有人带头下跪，后面的人不明里就，也都纷纷跟着跪倒，在韩飞星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仙人庙前坪上除了那个小修士以外，就只剩她和一位蓝衣少年还站着。

        在大片匍匐的人群中他俩犹如鹤立鸡群，因为太过显眼，难免得到了小修士的注意。

        韩飞星发誓，她绝对不是故意装逼，她平时也很注意合群的。只是周围人跪得太快，唰的一下全跪了，她都没来得及从石墩上下来。本来还犹豫着要不要做个样子，可这会都被人看到没跪了索性破罐子破摔，站着不动了。

        至于那个也没下跪的少年，韩飞星好奇地打量了他一番，见蓝衣少年看起来最多十五六岁，因为只有两人站着，他也朝这边看过来。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韩飞星觉得在他的目光里看到了惺惺相惜的意思。

        ……莫非也是位穿越人士？可惜两人离得不算近，隔着下跪的人群，不方便交谈。

        这时候，美貌小修士抬手在空中拂了一拂，原本跪着人都接二连三地慢慢站了起来，不过从他们惊诧的表情可以看出，他们应该是受某种外力托起来的。

        “各位不必行此大礼。我只是负责给新弟子引路的人，还未有收徒的资格。”小修士说道，像是给在场的人解惑，他说罢又朝桌上的石头比了个手势，“诸位还请排好队，依次接受阅灵石的测试。”

        小修士露了两手，彻底镇住了在场的人们。接下来他怎么安排大家就怎么做，绝无二话。

        大几百号人在前坪排成了蜿蜒盘旋的蛇形，朝着阅灵石缓慢行进。

        韩飞星跟着队伍慢慢移动，总觉得眼前的情形有点熟悉——这不就是穿越前早高峰挤地铁的场景吗？难怪眼熟呢。

        阅灵石测试的方法也跟地铁刷卡差不多简单，受测者伸手摸一摸石头，石头如果没变化就是落选了。不过跟早高峰赶着上班的人不同，这里的人都是奔着撞大运来的，有的摸完了见石头没反应也舍不得挪开手，总觉得好像多摸一会那石头就能显灵似的，导致队伍一度行进缓慢。

        韩飞星穿越前就发现自己有能把人送进小说世界的异能，她本来十分好奇自己的这个异能和金木水火土五灵根哪个能沾上边。可在漫长的排队过程中，劳累战胜了好奇，她看着前面的人们一个接一个地去摸石头，而阅灵石的上表面都被人盘出了包浆，思绪慢慢就跑偏了。

        这么多人摸过，也不知道阅灵石上是不是早就细菌超标，要是穿过来的时候带了酒精就好了，还能给石头消个毒。不过话说回来，看了那么多修仙小说，好像还没有哪个修仙世界的法宝被人盘得多了沾上细菌？

        就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前面的人群中忽然爆发出一阵惊呼。韩飞星抬头一看，站在石头前的正是那位蓝衣少年，在他手下，那块平平无奇的石头变得晶莹剔透，通体透着淡金色的光芒。

        少年大概是“金灵根”？韩飞星根据颜色猜测，惊讶之余还分神看了眼小修士，果然在小修士眼里看到了惊喜。他朝少年点点头，将人请入仙人庙大门。

        蓝衣少年向小修士揖了一揖，在众人艳羡的目光中踏进了仙人庙。可就在他踏进庙门的一瞬，人就凭空消失了。

        看来这个庙门此时应该已经开启了进入另一空间的入口，只怕门后等着他们的会是另一轮测试。韩飞星想。

        不过不管怎么说，少年测出灵根极大地鼓舞了排在他后面的人——石头不是摆设，之前没变化是因为前面的人没有灵根。

        但接下来那块焕发出异彩的阅灵石很快又陷入了死寂。后面的人依旧乘兴而来失望而归。等轮到韩飞星时，她也难免忐忑了起来，这么多人就出了蓝衣少年一个有灵根的，说明即使在修仙世界里灵根也是稀罕物，她一个穿越人士大概率不会有这玩意吧？

        韩飞星想着，手已经按上了那块石头。几乎是在触碰到阅灵石的瞬间，那块石头终于再次剔透起来。只不过，和少年的淡金色不同，阅灵石在她手下迸发的光是绿色的，仔细看去，绿光中间还有丝丝缕缕的紫色。

        绿色她知道，应该是木灵根，但那个紫色又是怎么回事？韩飞星还想贴近石头好看清楚些，小修士却没有为她解惑的意思。他照例将她引到仙人庙门口，韩飞星只觉得后背有股力道将她轻轻一推，人就跨进了大门。

        和她猜想的一样，进门后她就到了另一个空间。是一处建在山巅的四方高台。

        高台周遭点缀着奇松怪石，四周又有云雾笼罩，再远处，隐约有山峰在云海间隐现，无论从哪个角度眺望，都仿佛身在水墨画卷当中。

        韩飞星欣赏了片刻美景，就开始观察起周遭的环境来。她到高台的时候，高台上已有十几人了，他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且装束风格迥异，一看就知道不是一个地方的人。看来这个大衍宗的收徒地点不止峘州城一个，应该是面向全国广泛招生。

        韩飞星很快就找到了仙人庙前有过一面之缘的蓝衣少年，正要过去打招呼，却见那少年也看见了她，并且主动跟她攀起了交情：“阁下和我一样都是从峘州城来的吧，我姓崔名照言，请问阁下怎么称呼？”

        韩飞星学着他的样子拱了拱手，自报家门：“我叫韩飞星。”

        才说完，旁边有人就惊叫出声：“崔照言？你就是那个几年测出天阶金灵根小门派不敢收的崔照言？”他话音刚落，高台上的人都齐刷刷地朝崔照言看来。

        咦？这位崔姓少年原来还是个名人呢！韩飞星初来乍到，完全不清楚他的成名史，干脆就趁着众人将他围住的时候悄悄退到一旁听他们跟崔照言攀谈。

        与此同时，大衍宗只有宗主和长老才能进入的司天阁内，宗主并四名长老正围坐在司天阁中央，通过一个悬浮在半空的巨大晶石观察高台上新入宗门的弟子们。

        坐在主位上身披暗紫色斗篷的宗主伸手向晶石虚虚一指，晶石内的影像就聚焦在了韩飞星身上。他看向其余四人，沉声道：“此女名飞星，也是罕见的木灵根带星魄，委实太巧了。辰星长老，烦你算一算她的身世。”

        被点名的辰星长老点点头，当下就闭目掐指潜心推演起来。片刻后，他睁开眼睛，眉头微皱，道了声：“奇怪，我竟算不出她来处。”

        话音刚落，那四人面露异色齐齐看向他。宗主问：“那你可看到了什么？”

        “白茫茫一片。”辰星长老答道。

        宗主追问：“吉凶未卜？”

        辰星长老摇头：“天生异象，无法可推。”他说着顿了顿，“虽然星象不同，此人也毫无修为，但推演结果却与当年的……重华长老一样。”

        他说完，司天阁内的气氛陡然凝重了起来。

        半晌，执法长老打破了沉寂，她点了一下晶石，让画面中的韩飞星又放大了些：“宗主无需忧虑，此女既已入我宗门，一会见礼时正好可以一探究竟。若真是她回来了也是好事，至少有人制得住渡魔山那位。”

        “……但愿如此。”宗主沉吟片刻，默许了她的提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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