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四章

韩飞星脑海里闪过无数念头——

        这里是修仙界吧？大衍宗是修仙名门吧？说好的三大仙宗合力封印他于渡魔山呢，怎么说出来就出来？到底是封印刚好失效了，还是封印祝流云根本就是修仙界的人在吹牛？

        而且不管是哪个原因，祝流云，全天下公认的魔头，修仙界的头号劲敌，能堂而皇之地出现在大衍宗宗门内就很离谱啊！

        堂堂三大仙宗之一，居然连个门禁都没有吗？

        可事实摆在眼前，祝流云不但来了，他还大摇大摆地站在人家大殿中央对宗主出言不逊。

        四位长老见到他脸色俱是一变，嚯地一齐站了起来，刚收下崔照言的长庚长老更是激愤难耐，长剑出鞘。长老以下的修士不管见没见过祝流云，从师长的反应中也能看出此人是敌非友。

        霎时间，平静的拜师仪式变得剑拔弩张。

        但只是大衍宗单方面的剑拔弩张。

        这一边，祝流云面对数十倍于他的敌人依然神态自若，似乎压根没有把这些人的敌意放在眼里。

        倒是站在风暴中心的韩飞星被现场一触即发的气氛惊出了冷汗，要知道她是真身穿，死在这里可就完蛋了！

        咕咚，韩飞星咽了口唾沫，悄悄扫视了一圈大殿，发觉在场的人不管害怕警惕还是好奇，多少都有点没反应过来的怔愣，似乎还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看他们的反应，就好像祝流云是一头本该被关在动物园但不知道为何跑出来还闯进政府大楼的老虎。而所有人一时间都不知道该拿这头老虎怎么办。

        是打是杀还是跟老虎商量让他自己离开？居然连宗主都没有第一时间站出来拿个主意。

        作为把老虎引进村的人，韩飞星觉得自己或许应该站出来担负起责任——她估摸着祝流云会突然出现在这里极有可能是来抓她的。以她对祝流云浅薄的了解，他这人性格偏执，认定了的事就一条道走到黑。虽然她不是他想找的那个人，但他觉得她是，那么上天入海他都要把人抓回去。

        她当初想过拜入仙门来摆脱祝流云，可现在看来，祝流云的实力只怕还在宗主之上。她还是不要连累无辜了。

        想到这，责任心战胜了害怕，韩飞星鼓起勇气直面祝流云，一回头却看见大魔头居然正勾着她一缕头发凑在鼻尖处闻味！吓得她本来想好的大义凛然的话到嘴边就变了味：“那个……我好几天没洗头了。”您就别闻了吧！

        不是她懒，都怪这个世界凡人的科技水平还停留在古代，没有热水器和吹风机，洗头真的是一件特别痛苦的事。

        祝流云看了她一眼，一个小水球自他指尖冒出，然后迅速延展成薄薄的水膜包裹住了她的每一根发丝又瞬间消失。整个过程最多维持了一秒，但水膜消失后韩飞星马上就感觉到了那种刚洗完吹干以后的干爽轻松。

        这就是修仙的力量吗？这么洗头也太爽了啊！洗头难题被一秒搞定，韩飞星惊奇得暂时忘了对方魔头的人设，忍不住问他：“好神奇，这是清洁术吗？”

        祝流云手指一顿，居然认真回答她：“我改良过。”

        原来如此！她就记得那些修仙小说里说，用清洁术洗澡洗头总没有水洗那么舒服，祝流云应该是在清洁术里又加了水系法术，所以比原本的清洁术更加舒服。“不愧是天才！”韩飞星真心实意地夸他。

        祝流云表情微变，周四散发出来的气息似乎都温和了些。

        他俩站在大殿中央，不仅无视满殿如临大敌的高阶修士，还专门聊些废话，彻底惹恼了大衍宗的人。

        “祝流云，你如此嚣张是真当我宗门无人吗？”长庚长老无视宗主暗示，剑指魔头，一语道破了他的身份。

        此言一出，满座震惊，长庚长老门下都随他一起拔剑相对，霎时间，少微殿里剑声铮然，争斗几乎一触即发。

        偏偏祝流云嚣张惯了，在人家的地盘上不但不知收敛，面上的嘲弄之色反而更盛，就差在脸上写上“是又怎样，你敢动手？”几个大字了。

        韩飞星看得心惊胆战，她有自知之明，知道大佬打架肯定没她的份。可是她怕被误伤啊！在场的这些人可都是修士，无论修为高低，弄死她不比弄死一只蚂蚁费劲。

        要不，还是让大魔头赶紧带她走吧，被关着总比送命强！韩飞星想通了，扭头问祝流云：“你不是来抓我的吗，那我们赶紧走吧，我不跑了，真的！”

        祝流云没说话，但看她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智障。

        不是吗？她猜错了？韩飞星眨眨眼睛，忽然意识到她陷入了思维盲区。她逃跑的时候拿了祝流云的东西，就一直觉得会被正主追来讨要。但她差点忘了，以他俩的实力差距，祝流云想阻止她逃跑或者将她半路擒回根本不费吹灰之力。可他一路上都不动作，偏要等她进了大衍宗才出现，而且现身的第一句话就奚落宗主……

        在别人地盘上骂人老大，祝流云此行明显是来挑事的啊！

        要命！她怎么才想到？韩飞星正想着要不要抛弃节操抱魔头大腿，毕竟他俩离得近，就见祝流云的目光忽然越过她落在后面。

        韩飞星下意识地回头，只见漫天剑气携着高阶修士的威压朝他俩扑来，剑光遮天蔽日，场面堪比末日片里流星毁灭地球，直奔着人道毁灭他俩而来，韩飞星差点一口气没吸上来直接晕过去。

        然而那些威力慑人的剑气还未到他俩跟前就被卸去了力道，齐刷刷从空中掉了下来。直到这时，祝流云才终于出手。只见他挥袖一卷，那些失了力道的剑气还未落地就倏地以比来时更快的速度原路返回。

        大衍宗宗主似早有防备，在长庚长老发动剑气时已经在坐席前落下了保护结界，那些返程的剑气在结界上撞击出巨大的轰鸣声，少微殿内一时间剑光纵横，烟尘随着轰鸣声四起。

        同时响起的还有韩飞星撕心裂肺的惨叫：“嗷——”

        “你叫什么？”祝流云不悦且不解。

        “头发……”韩飞星歪着头，攥紧了着那缕头发，眼泪都疼出来了。

        刚才祝流云那一招确实很帅，如果手里没有攥着她的头发的话。韩飞星望着他含泪保证：“大佬，我真的不跑了，您能放开我头发吗？”

        她还怕祝流云不同意，主动把宽大的衣袖塞他手里作为头发的替代物，“要不，抓这个吧？”

        祝流云看着她塞进手里的衣袖，愣了。韩飞星这才反应过来她又干了傻事。牵袖子那是小孩才做事，她居然胆叫一位千儿八百岁的修仙大魔头牵她袖子，这不是找死吗？她一定是吓糊涂了才干出这等没脑子的事。

        眼看着大魔头眼神变得异常复杂。韩飞星恨不得把刚才讲的话塞回去。

        “那个我不是……”她正想着怎么补救，就听大魔头“嗯”了一声，松开了她的头发，牵住了她塞过去的袖口。韩飞星不知道他具体怎么想的，但是凭直觉，她感觉到祝流云的声音里好像有那么一丝丝的……愉悦？

        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大佬觉得没问题那就没问题。韩飞星识趣地闭嘴了。

        这时候，大殿内烟尘散去，韩飞星才发现那位长庚长老连同他坐下的修士坐席都被剑气炸成了废墟。不过还好，坐席上的人好像都已经被转移走了，没有出现她害怕看到的血呼啦撒的场景。她暗自松了口气。

        避过祝流云的反击，宗主对长庚长老摇摇头：“你莽撞了。”。

        长庚长老面露不忿：“我看是你们缩头乌龟当久了，连个替身都害怕，这里是大衍宗，不是他的渡魔山！”

        “诸葛师兄。”执法长老拦住他，“你没感觉到吗？这替身的修为不在你我之下。”

        “他如此欺辱我宗门，难道就这么放过？”长庚长老咽不下这口气。

        宗主看向大殿中的两人，说：“出现在这里的虽然只是个替身，但修为与他本体相通。”

        长庚长老也望向祝流云，目露骇然之色：“他是怎么做到的？”

        “他也是天生异象，我推演不出。”辰星长老插话。

        宗主理了理衣襟道：“我已传音叫弟子们速速离开，你们也去清点门下弟子吧，这里我来应付。”说着，就走下了满目疮痍的坐席台，朝祝流云与韩飞星二人走去。

        他们讲话时用了隔音术，韩飞星听不到他们讲话，但大殿里人数飞速减少她还是看得见的。又见宗主下台阶朝他俩走来，心想修仙界倒是挺讲武德嘛，不以多欺少，单挑前还记得清场。可惜祝流云是个魔头，不讲规矩。她想着又无奈地看了眼被祝流云攥着的袖子。

        不想宗主缓步走来，停在距离他俩约莫丈许的位置，压根没有动手的意思。反而朝她行了个抱拳礼：“飞星，虽然你如今修为尽失，但我与你原本平辈论交，想要收你为徒确实是我唐突了。”

        等等？！什么情况？韩飞星懵了，她茫然地看看宗主又看看祝流云，魔头一个人认错也就算了，毕竟他平时看着就像走火入魔弄坏了脑子的样子。但这个宗主看着神志清醒不像脑壳有病啊，怎么也乱认人？

        她还没想好要不要否认，就听宗主又向祝流云道：“祝流云，真论辈分你应该叫我一声师叔。当然，你师父早已另立门户，你不认也罢。今天我也不想为难你，你要带她走，我们放行。也请你看在当年在宗门住过的份上不要为难我宗门弟子。”

        哇，这个宗主看着脾气很好呀。不愧是修仙的人，被人指着鼻子奚落又炸坏了房子居然都不生气，还能好言相商。

        韩飞星感叹着，忽然见祝流云瞥了她一眼，嗤笑一声，爽快道：“好啊，不过我出山不易，也不能白来一趟。”

        他话音未落，韩飞星只见宗主愕然道：“什么时候……住手！”

        韩飞星顺着他目光侧头，也是吓了一跳。祝流云一手牵着她的衣袖，另一只本该空着的手居然掐着崔照言的脖子！卧槽，她就站在祝流云边上啊，她都不知道这人怎么就把姓崔的少年给抓了过来的。

        “天阶金灵根，很罕见。可惜，动作不够快啊。”祝流云笑着掐紧了他。

        崔照言天资再好，此刻也还是个弱小的凡人。他徒劳地扒拉着祝流云的手，已经无法发出任何声音，只能靠目光求救。

        看着崔照言逐渐发紫的脸，韩飞星不久前被掐晕的记忆再次涌上心头，她甚至不忍心细看崔照言的眼神。

        宗主一扫刚才的温和宽厚对祝流云怒道：“他只是个刚入门的孩子，还没开始修炼，一丝修为也无，你对付他是不是太无耻了！”

        祝流云笑了，掐着崔照言的手一点没松：“你们不是叫我魔头吗？礼义廉耻是给你们这些正道人士讲的，我一个魔头当然不讲这些。”

        宗主皱眉：“原来这才是你真正的目的！七百年前你杀我宗门精英还不够，这个刚入门的孩子只是资质罕见你居然也不肯放过！祝流云，就算你是防患于未然也未免太过分了！”

        祝流云依旧不为所动：“不用激我。不过一个天阶灵根，我还没放在眼里。”

        “那你抓他干什么？”韩飞星看着崔照言好像快不行了，鼓起勇气问。

        祝流云低头看她，反问：“在登仙台上，你为什么单独给他饼？”

        啊？登仙台？饼？韩飞星愣了一下，忽然明白祝流云指的是他们在高台上分饼的事，她没时间去想祝流云怎么会知道那事，只赶紧撇清关系：“没有啊，所有人我都给了的，平均分配。”

        “可他并没有主动索要，你却留了一份单独给他。”祝流云不依不饶。

        韩飞星听到此处忽然灵光一闪，内心卧了个大槽，所以这位魔头是在吃醋？这是啥偏执狂人设啊！

        腹诽归腹诽，韩飞星却不敢胡乱作答，毕竟现在看起来如果她讲不出合适的理由，这位天阶金灵根少年就要因为一块葱油饼当场殒命了。

        但看着少年俊秀的小脸都憋成猪肝色，韩飞星知道她没多少时间试错了，干脆赌一把，照实说：“因为见者有份，要公平。你要是当时现身我肯定也会给你。”

        “我跟他们一样？”祝流云眯了眯眼睛。

        韩飞星心领神会，马上改口：“当然不一样！你要在，饼都是你的！”

        “粗陋的食物，我要来干嘛？”祝流云嘴上这么说，掐着崔照言脖子的力道却放松了少许。

        啧，口嫌体直。韩飞星悬着的心刚放松一点，就听祝流云又说：“但你到底还是单独给他了。死罪可逃，活罪难免。”

        她的小心脏再次蹿到了嗓子眼，活罪？他要做什么？不会是要当着她的面卸他一条胳膊吧？哪只手接了饼卸哪只？那也太残忍了，她不想看啊！

        还好，祝流云没搞出什么血溅当场的场面，他只是腾出根手指在崔照言下颌处划拉了一下，少年光滑的侧脸顿时浮现起一个淡青色的印记，但很快又与皮肤融为一色。

        这是什么？韩飞星不知道。但凭直觉这玩意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只是崔照言本人好像没有感觉到任何异样，他只顾着在祝流云放松少许的空隙中大口呼吸。

        祝流云做完这些心情似乎好转了，他笑着把人推向宗主：“人还你们了。”

        话音未落，一道剑光忽然抢到宗主前，直劈崔照言！

        “诸葛寻！”宗主脸色忽变，拦下剑光护住了崔照言。

        内讧？韩飞星都没来得及看一眼出手杀徒的长庚长老，眼前景象就忽然一变，她人已经被祝流云带离了大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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