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八章

祝流云眼底血色翻滚，最后一点理智随时要崩溃。但韩飞星一句“你搞错人了”像是一盆凉水浇在他满腔怒火上。

        怒火消减，理智回笼，祝流云眼中的血色慢慢地退了下去。他低头看着韩飞星，虽然人是他召唤回来的，但这个女人从里到外，都跟他记忆中的师父不一样。

        忆往昔唤不起她的记忆，回到了她教他读书习字的小洞天她也全无反应。而且她失去的不单是关于他的记忆，从找回师父的那天起他就发现了，她对这整个世界都非常陌生。

        单纯的失忆真的可以这么彻底的改变一个人吗？

        韩飞星看着祝流云从怨怒中平复，又用她看不大懂的眼神盯着她。两人虽然没有任何肢体接触，但她很快感觉到头脑里传来了熟悉的叩击感，跟她在大衍宗宗主面前时感受到的一样。只不过这一次，她已经有了筑基的修为打底，都不用祝流云解释，她就就明白了这种叩击是在强行窥视她的神府。

        她迅速抬起胳膊遮住了额头，虽然以他俩的修为差距，她这么做应该屁用没有。

        “祝流云，你这是侵犯隐私！就算你是大佬，也不能随便看别人在想什么！”韩飞星捂着脑袋抗议。

        祝流云冷笑一声，掐着她的脖子又使了三分力，虽然还能呼吸，韩飞星还是下意识地抓住了他的手。

        “你以前不是这么说的。”祝流云居高临下地望着她，冷声说，“你告诉过我，恃强凌弱是人间常态。”

        不是我，别乱说！韩飞星在心里大声喊冤。这个祝流云受的什么教育啊？他师父不是正道修士吗，怎么乱教徒儿？搞不好祝流云不光有魔气入体的问题，只怕他受的教育也不太正常。

        不对，她在想什么？祝流云现在还得窥探她神府呢，万一被他看见她诋毁他师父，搞不好又要发疯。韩飞星赶紧刹车，放空大脑。

        这时候，她脑海中的叩击感却消失了。头脑一轻松，韩飞星忽然就想到了一个问题，问祝流云：“你既然能看到我在想什么，怎么还不相信我真的不是你师父呢？”

        祝流云盯着她看了半晌才幽幽地叹了口气：“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因为我就不是你师父啊！韩飞星在心里给这个油盐不进的人竖了个中指。

        比完就听祝流云又说：“我看不到。”

        “啥？”

        “我看不到你在想什么。”祝流云松开了她脖子转而抚上她侧脸，动作带着几分异样的亲昵，“我当然能强行打开你神府，可我知道你不喜欢。所以，我只是去看我留下的记号还在不在。”

        韩飞星被他摸得打了个冷战。她压根不知道所谓的记号是个什么东西，就见祝流云一改方才的暴躁，笑得温和无比：“你虽然忘了我，记号却没弄丢。师父，我很高兴。”

        韩飞星震惊，她在现代长大，平平安安活到了二十五岁，记忆里可从来没有过祝流云这号人物啊！要么她真的失忆过，要么这个祝流云就是个神经病。

        鉴于此人反复无常的性格，韩飞星觉得多半是后者。不过出于常识，她选择不去激怒一个神经病。干脆暂且认下了他师父这一身份。当然，在认下他师父这一身份之前，她需要确认一件事。

        “我们，我是说，你和你师父，除了师徒关系以外还有其他关系吗？”她委婉地问。

        这回轮到祝流云疑惑了：“其他关系？”

        韩飞星看着他眼里的困惑，终于松了口气，她还担心祝流云跟他师父是杨过和小龙女的关系呢。不是就好，不是就好！她连忙找了个借口：“因为你一见面就要掐死我，我以为我们有仇呢。”

        祝流云俯身摸了摸她的头发，柔声道：“怎么会？我只是气你抛下我几百年不闻不问，还彻底忘了我。”

        韩飞星被他忽然的温柔吓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不知为何，她觉得这样的祝流云比之前生气的时候还可怕。

        “不过我现在知道这不是你本意。你不记得了，我也不该跟你计较，这笔账应该记在他们头上。”祝流云放开她，走到书柜跟前，从其中一小格抽屉中取出一个小玉瓶，递给她，“你今天一下子冲到了筑基，需要补补。”

        韩飞星不想吃。但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还是接过了玉瓶，看到上面写着“聚灵丹”三个字。倒出来一看，是个颗桂圆核大小的丹药，还有股淡淡的桂花香，闻着倒是不难吃的样子。

        “放心，这是当年你为了哄我做的药丸，是甜的。”祝流云看她不吃，解释道。

        韩飞星都准备把这玩意塞嘴里了，听他这么一说反而真不敢吃了。当年，那是多少年前啊？“这玩意放了几百年了？没过保质期吗？”

        祝流云：“修仙界的灵药万年不腐，区区几百年算什么。”

        好吧，听起来这玩意在他们这还算新鲜的。韩飞星心一横，把药丸拍嘴里了。唔，还真是甜的，吃起来甚至有点像桂花糖糕。她吃完舔了舔嘴唇，很快就感觉到了一股清灵的气息将浑身经络涤荡一新，身体里的灵力像是被丹药唤醒了一般，顺着经络流向丹田。

        这是要干嘛？韩飞星抬头想问，祝流云在她开口前按住她肩膀：“凝神，不要说话。感受灵气的走向。”

        韩飞星照他说的，干脆闭上眼睛去感受身体里灵力的运转。闭上眼睛以后，她又一次看到了周遭的灵气，但这一次，她的身体没有再贪婪地捕捉外界的灵力，而是在体内的灵气汇聚到丹田以后，让它们在身体里慢慢游走。她一瞬间有种错觉，仿佛她的身体是一个小宇宙，而体内的灵力则是漂浮其中的日月星辰。

        看着韩飞星进入入定的状态，祝流云这才放开她肩膀。很好，师父虽然变回凡人，但神魂似乎还记得如何运转灵力。照这个进度，以她的资质，想重回原先的修为指日可待。

        祝流云在韩飞星身边站了一会后才转身离开。

        他掀开帘幔，走出水榭，小洞天内灵力形成的轻风吹过他雪一般的长发，将桃树云霞一般的花瓣卷成漫天花雨。这场景曾是他师父的最爱，好几百年过去，他又一次看到了当年的场景。

        祝流云接住了一片花瓣，它在他掌心化成了一点微光，又重新回到了树上。

        “你们也知道她回来了吗？”祝流云仰头望着桃树。

        桃树不会说话，只是再一次抛洒花瓣，仿佛在用更绚烂的花雨来回应他的话。

        韩飞星不知道外边的情景，她闭着眼，沉浸在灵力的世界中，丝毫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直到灵力涤荡过最后一寸身体后，她才将它们收回丹田，睁开了眼睛。

        修炼过后，有种身心都被净化了的感觉，而且莫名地感觉到每个细胞都充满了力量。韩飞星看着屋内，下意识地随手一指，睡榻边的木质扶手上忽然冒出了一枝桃枝，上面还缀满了淡粉色的花朵。

        卧槽，我这么厉害的吗？韩飞星惊讶之后玩心大起，又指向书案，座椅，书柜，她手到之处，被做成家具的木头们纷纷焕发生机，长出形态各异的桃枝来，一时间，水榭里竟仿佛一片小桃林。

        韩飞星正玩得兴起，想看看她能不能变出其他植物时，门口帘幕被人掀起，祝流云走了进来了。

        把人家师父的地盘搞成这样，韩飞星有点心虚，但祝流云只是随便扫过她搞出来的桃枝，

        就见怪不怪地移开了目光。“你刚到筑基，先不要乱用灵力。”他说着走到书柜前，翻找了一番后拿了几本书扔到她睡榻上，“实在无聊就看这些。”

        又是什么功法吗？韩飞星想说刚才那本星经她都只看了一点点，可看清楚祝流云扔过来的书以后她就闭嘴了。看封皮，这几本应该不是什么功法秘籍，倒像是凡间书坊里那些才子佳人的话本。

        这是？韩飞星看看祝流云，内心大受震撼。原来修仙界的人消遣时也会看这种东西吗？仙气满满的修仙人士突然就接地气了有没有？

        正感叹着，就听祝流云说：“这些都是你以前喜欢的，既然失忆了，拿来打发时间正好。”

        原来是他的小仙女师父喜欢的啊，韩飞星迅速翻看了其中一本，还真就是普通的话本。不过里面加了很多灵异神怪的元素，读起来有点像聊斋，不过大概因为这个世界有修仙界存在，故事跟聊斋和她看过其他神鬼志异的世界观又有所不同，粗略翻看之后发觉居然真的有点意思。

        韩飞星捧着话本倚在睡榻上，不知不觉就看入了迷。

        祝流云坐在书案前心不在焉地翻着一本手抄本，时不时看看睡榻上看话本入了迷的韩飞星。好像又回到了师父带着他住在小洞天里的时光。那时候他读书习字或是修习功法时，他师父就是这样歪在睡榻上翻看话本。如今她记忆虽然没了，但喜好还是一点没变。

        大衍宗。

        辰星长老不等人通报就匆匆步入司天阁内。“宗主。”他语气焦灼，边走边说，“祝流云的踪迹在屏西涧断了。照他的路线，很可能是要去往梵海仙境。屏西涧附近应该有小洞天，藏有飞星师姐当年之物。我推算，他应该是带人去修炼了。毕竟梵海仙境凡人无法入内。”

        宗主点头：“我想也是如此，飞星师姐当年陨落与梵海仙境脱不了干系。祝流云好不容易离开渡魔山，必然要去报仇。”

        辰星长老皱眉：“宗主的意思，我们不去告知梵海仙境的祝流云出山一事？”

        宗主笑：“祝流云掳走我仙宗新入门弟子后不知所踪，关梵海仙境什么事？”

        “我明白了。”辰星长老朝宗主一揖。

        此时大衍宗外门弟子居所内，倒霉蛋崔照言刚刚苏醒。还未睁眼就听有人在门外聊天：“里面那位就是那个天阶金灵根的天才啊？”

        “切，什么天才，灵根都被毁了，没看长庚长老都退货了吗？以后还不跟你我一样。”

        “说不定还不如我们呢，听说照他现在这样，连筑基都难。”

        “这也太可怜了。”

        “得了吧，你进门多少年了还在炼气期，还好意思同情别人。”

        ……

        他们说的是自己？崔照言心中大惊。他的灵根被毁了？他回忆起昏迷前的经过，心口一沉，他入门前学过一点呼吸吐纳之术，对灵力有一点粗浅的了解。他试探着感受丹田，发觉那里原本充沛的灵力真的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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