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财大气粗天策府

直到被带到马车旁，钟灵还是搞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任平也是个行动派，迅速备好了马，陆谌想了想，说什么不肯骑马，美名其曰车上可以躺着。任平一脸不忍拆穿他地张罗了马车，这边全部准备好，陆谌就自己进屋把人领了出来。

        钟灵觉得自己是恍惚的，他稀里糊涂地被陆谌连唬带吓地撵上马车，手脚并用地爬上去才反应过来这不合规矩。

        钟灵尴尬地立在车夫的位置，站也不是，跪也不行，低着头正不知所措着，一只手从背后伸过来揽住他的腰，另只手摁着他的脑袋将他送进车厢里，然后他听到那人凶巴巴的声音：

        “站这挡道，快进去。”

        陆谌把钟灵送进车厢，蹲在马车的架子上跟任平又多讨价还价了一袋钱，才心满意足地掀帘进去。然而里面的场景并不美好，陆小公子忍不住停住脚步挑挑眉。

        钟灵整个人恨不得贴在车厢壁上，跪在目之所及最不惹人注意的角落，一身黑衣几乎要完美融入成背景板。陆谌微不可查地哼了声，走过去，大喇喇坐下。

        就当另一个不存在。

        一路无话。陆谌被晃得昏昏欲睡，钟灵自然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马车一路驶进邀月坊，最后停在某布庄门口。陆谌一个鲤鱼打挺起来，精神抖擞地就要往下冲。钟灵却难得快他一步，抢先跳下去。只是除此之外还做了一件多余的事——他在马车旁跪了下来。

        “请大人下车。”

        陆谌站在车夫位置，表情阴晴不定。钟灵却以为陆谌是嫌他瘦，踩得不顺脚，又努力向上拱了拱背。

        陆谌偏过脸，脚一点越过他落到地上，大步向里走去。钟灵不知哪里惹了主子不快，跪在那眨着黑亮的眼睛不知所措，已走到门口的陆谌突然转头吩咐：“钟灵跟我进来。”

        “站着走。”他又补充了一句。

        大概魏夜阑是真的担心他两个师侄会因没钱而饿死他乡，划至天策府的产业堪得上金碧辉煌。陆谌在那些花花绿绿的锦衣绸缎中迷了眼，跟个乡巴佬似的惊叹连连，偶尔扭头，小小的黑色身影一直步步紧跟，低着头垂着眼，仿佛除了陆谌和陆谌的安危，对一切都丧失了感应的能力。

        “钟灵，过来。”

        钟灵应声而动，快步挨近。陆谌一只手抬起他的下巴，另只手在成衣堆里挑挑拣拣后拽过一件黑色的，放在他脸旁细细端详了会，又摇着头放下，皱着眉再翻找出一件灰色的。

        全程钟灵就那么低眉垂眼乖巧站着，任陆谌比划个不停。

        布庄的老板见此自然也看出二三分端倪，凑上前主动请缨：“大人，大人，您看看这个。”边说着，边从一旁抽出一件月白色的。

        陆谌探究般观察了会那件，又看看没他手支撑就重又低下头的钟灵，挑挑眉，伸手接过。

        “去换上。”陆谌不由分说将它塞进钟灵怀里。

        钟灵手忙脚乱地单手接过，又觉得自己好像听错了，抬起头懵懵地看着陆谌。

        “大人……？”

        陆谌不理他，转向布庄老板：“有换衣服的地吗？”

        老板忙不迭应：“有，有，就在二楼。”

        陆谌“嗯”了声，懒洋洋靠在桌子上，对钟灵做了个“二楼请”的动作。

        钟灵这才反应过来，条件反射就要去跪，被陆谌用眼神逼迫着硬生生止住了自己膝盖弯曲的弧度。他满眼不确定，慌乱地四下扫了一圈，最后还是落在陆谌身上，瑟缩着小心翼翼地企图在陆谌漫不经心的目光里寻找应该是发火或者玩笑的意味。

        然而陆谌只是又看了他一眼，重复了命令：“上去换衣服。”

        钟灵猛地收紧了抱着衣服的力度，低头应是。布庄的伙计引路，他就一步三回头，等待着那声想象中的厉声喝止、冷嘲热讽甚至是无尽的侮辱。

        然而他把衣服都抓出皱褶了，他提到嗓子眼的心脏也没等到落地那一刻，他依旧没听到陆谌的任何多余反应。

        他是真的，单纯想让他上去换衣服。

        钟灵一刻不敢耽误，直接在衣服外面套上新衣就赶紧下了来。陆谌目光特意在钟灵上下楼梯时微有些瘸的腿上停留了一会。

        察觉到陆谌目光所向，钟灵顿了顿，再迈步时已恢复正常。

        钟灵本来就生得好看，暗夜营也没改变这孩子眉眼里的灵气，明眸皓齿的再换上白衣，除却衣服过大有些不合身，整个人倒是明亮极了。陆谌感叹真是人靠衣装，刚想夸赞两句，就看人站到自己面前，习惯性地低头垂眼，重恢复听命状态。

        得，一身灵气全散了去。

        陆谌的赏心悦目被打断，有些不爽，钟灵的复命都闷着声没回答。钟灵本能察觉到主子的不快，以为是这白衣添了堵，顿时不知如何是好，低下头直想请罚。

        此时布庄老板搓着手凑过来：“大人，怎么样？”

        听闻这句，钟灵更加惴惴不安，既怕陆谌当场发作，又怕陆谌憋着火秋后算账。不知他脑补了什么的陆谌看了眼紧张到不行的钟灵，真情实感道：“再挑几件。”

        布庄一趟大丰收，布庄老板力图在新主子面前表现，一口气给他们包了好几件。陆谌来者不拒，钟灵上前想要分担，陆谌挑挑眉，带一丝警告意味地看着他妄想使用的右手。

        钟灵一顿，怯怯收回手。

        陆谌不允许钟灵脱下来，就这么拖着他在邀月坊逗留了一下午，在各个新奇物件中流连忘返。估摸着快到晚饭时间，陆谌回头看了眼脸色再也无法掩饰苍白的钟灵，只好意犹未尽地宣布回去。

        回程的马车上陆谌多了个心眼，抢先一步进了车厢，钟灵进去刚想按规矩跪，陆谌拍拍身边的位置。

        “坐这。”

        钟灵浑身一僵，陆谌不置可否，又拍拍坐榻：“坐。”

        钟灵应了“是”，依命走过来，小心翼翼坐下，半个屁股悬空。陆谌随便一抬手他都会条件反射地闭上眼，离着这么近，陆谌觉得始终有股浅浅淡淡的血腥味在往鼻子里钻，以至于他又若有所思地多看了钟灵好几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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