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何遇番外

1

        “嗒——嗒——”

        当我一步踏着一步往潮湿的筒子楼里走进去的时候，木质地板嘎吱嘎吱得响，我忽然觉得樱桃城的潮湿气候十分不舒服。

        我住在筒子楼二楼最尽头的那一间，要走过长长的甬道和七大姑八大姨的议论。

        正巧我走过，她们的话匣子正开。

        抑或是……看到我才想起来的话题。

        “你看呀，回来了，回来了。”

        门缝里，何遇看见一个穿戴着围裙的中年妇女用手肘推搡着抱着狗的老板娘，挑着眼睛斜瞟着我。

        “哎呦，真是作孽哟，你看他那个妈，还得让这个小的照顾，爸爸又不知道跑到哪里了……真是搞不好。听说他和李家那小子整天混在一起。”

        “李家那个不是孤儿吗？”

        “可不是，李家那个基本上就住在这里了，星际军校上学，两个人估计都去不了。”

        “我听人家讲啊，他的爸爸在局子里，也不知道犯了什么罪。”

        我听到这里，重重地把架在楼道里的拖把狠狠的给踹了下去，听见外面这动静，里面的人终于是闭了嘴。

        而那年，我九岁。像是小狼崽子一样，张牙舞爪的护着自己的领地。

        2

        “我回来了！”

        就在何遇开门回家的时候，李知昂站在小板凳上费力的炒着菜，表情委委屈屈，瘪着嘴下一秒好像就要哭出来。今天刚刚捡到的流浪汉坐在我的餐桌兼书桌边，和老妈相对而坐，唏嘘对饮。

        “樱桃城是个有魔法的地方啊！可惜现在已经变成平庸的地方了。”老妈久违的拿出自己酿的青梅酒。

        “他们是政治家，政治家永远在战争还未结束的时候就想到建设新的世界，呦，这就是小何遇吗？果然是个善良的孩子啊，只是还没长出利爪和獠牙，不过这样生活在筒子楼里也很好啊！”

        “今天简家康又被逼着交出指挥权了，我想我先生一个人可应付不来这种大场面。孩子们就交给你了，要让他们成为战士啊！”

        “我说，何遇夫人，他还是个孩子啊！”

        “战场上可没有孩子，”老妈举起酒杯，“守约先生，你知道的，你不去找麻烦，麻烦也会来找你的。”

        我呆呆地看着这两个相见恨晚的神人，听着他们用诗一样的语言讲述跟他们这种根本不搭的主题。

        “我说……”这不是刚刚在垃圾站看到的流浪汉吗？顺走了我一个饭团半杯可乐，怎么现在人模狗样的在家里和老妈谈天说地呢？

        老妈转着轮椅过来，“小遇，这位是王守约，以后你可以和他学机甲。”老妈挥了挥我偷摸设计的机甲图，挑了挑眉毛。

        王守约转着钢笔，“什么星际第一军校，里面的机甲师能和我比吗？”他的眼睛里流露出花花公子的风骚和老大哥般的牛逼，“还有，李知昂？我给你留的作业怎么还没好？”

        李知昂捧着盘子颠颠地冲过来。

        王守约挑三拣四地尝了一口，“味道真的不怎么样，看这样子是当不了厨子了。”

        “我我我……我想当医生的，我有一天会治愈何夫人的腿的！”王守约舔了舔后槽牙，审视着眼前这个半大小子，“不过猪肉切得还不错，是耍刀的一把好手。”

        他装作忧郁的样子扶着额头，“虽说劝人学医天打雷劈，不过……”大力地拍了拍李知昂的肩膀，“该劈早劈了！”

        3

        老妈似乎很满意自己为我找到了这样的归宿，留下张字条便不知所踪，

        “小遇，我去找你的父亲了。对不起，儿子，要留下你一个人了。这条路也许辛苦百倍，但是你可以随时掉头，不过长点本事也是很不错的，王守约是一个很有本事的人，虽然平时跳脱又白痴，但是机甲方面是一把好手。

        小遇，你还小，当你孤身一人的时候，一份简单的工作，一台光脑，一间小小的筒子楼就可以让你熬过漫漫长夜。你可以不思进取，也不用考虑明天，并安然处之。可是以后有了想守护的人，你会痛恨自己的无能和懒惰，深深的畏惧无能为力这四个字会带来的痛苦，并害怕那一天的到来。

        你父亲是个英雄，他很爱我们。爱有的时候并不一定要陪伴，而是守护。现在你还小，会因为闲言碎语就会发怒哭泣，等到有天，你会发现这些都不算什么，“失去”才是最可怕的东西。

        我希望你能守护你重要的人，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

        4

        王守约像是个中年的普通大叔，明明能够一个电话就能把李知昂塞进我等“平民”不敢肖想的高等学府，却天天在樱桃城乐此不疲地卖着饭团，晚上的时候无论剩下多少全部送出去，一个不留，也不检查我的功课，带着我去垃圾场找些能用的零件，一点一点重新改装。

        有时候他会梳着油头，穿着勾勒出肌肉线条的紧身t恤，搭件黑皮衣，叼着雪茄烟，领着我游走在樱桃城的灰色地带，伪装有钱无脑的富豪看看那些机甲交易；有的时候他会变成一个中年疲惫的小社员，把健壮的肌肉藏在西装里，接些修理机甲的简单活，然后一股脑的交给我，用赚来的钱去探望李知昂，三个人在晚上的烧烤店撸撸串，喝些生啤，顺便多给李知昂买几本练习册。

        “樱桃城是个有魔法的地方啊。”王守约总是这样说，“这里有万千可能。何遇，机甲师在这片星球上稀缺且力量强大。你看，机甲师万里挑一，精神力拥有者强大稀少，指挥权问题愈演愈烈，两方都在争夺。可是樱桃城却还是安静祥和，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规则？所有人按照规则行事，两方和谐？”我荡着腿坐在王守约旁边，身上披着他的外套，嘴里吸着奶茶，模糊不清地回答。

        王守约笑着揉了揉我的头，“不需要规则，在我们的战场上是没有规则的，是力量，任何反动因子，用绝对的力量，抹掉他！”

        5

        我那会儿真觉得王守约特别牛逼！

        西装革履的alpha低着头请求他有时间画一张设计图给他，王守约皱着眉毛摆弄半天，“你这需求很难实现啊，这样吧，一个月以后我把图纸发给您。”

        对面的人咬咬牙，从箱子里掏出五沓纸币，“实在是麻烦您了，请您下周一定做好！”

        王守约一脸为难的样子，把钱收了起来，“行吧，那你下周来取。”

        人走了以后，他欢快地扭过头对我说，“何遇！把上周卖给刚子的五十星际币的机甲增加这几个功能，明天给我！”他看着我一脸震惊的表情皱眉，“怎么？这都不行呀！”

        6

        王守约极大的填充了我和李知昂生命中“父亲”的空白，我总觉得我后来变得傻憨憨的都是因为王守约。

        那时候李知昂还在星际医院上学，医学院的都喜欢用自己新学的知识相互检查检查身体。

        王守约做了满满一桌自己爱吃的菜，角落里摆了盘李知昂最爱吃的凉拌西红柿和我喜欢的炒茄条。

        我和王守约从七点等到九点，等菜都凉透了，李知昂头上包着衣服，蹑手蹑脚地进了家门。

        “混小子你晚回家不知道说一声吗？你知道我俩等你等了多久吗？”他一刚推开门王守约就开始骂骂咧咧。

        “就是就是！”我小心眼地接话，生气只有我自己今天为了和兄弟见面回来得这么早。

        李知昂泪汪汪的，那我俩吓了一大跳。

        “不是，你看你，说你几句怎么哭成这样？”王守约慌了，急忙拿东西想帮他擦眼泪，随手一抓正好抓了他油腻腻的围裙，“大小伙子哭什么哭？”

        李知昂摇着头不说话。

        再三逼问下他终于说了实情，“师兄说我的肝坏了，得找爸爸换肝才能活。”

        7

        “可是我没有爸爸呀……”李知昂哭得真是撕心裂肺，地动山摇，让我分不清他到底是害怕没肝换还是没爸爸。

        我晚上拍着他的肩膀安慰，“你有兄弟！我也有肝！我割一半给你！”

        “你年纪不够。”他一脸惆怅，语气间全是早就琢磨过我的肝一样。

        那时候我年纪也不大，两个人在通讯器上找了所有资料，然后抱头痛哭。

        李知昂那天把自己以后葬哪儿都想好了。

        “我有一个特别特别喜欢的omega，我走了你记得天天往他的柜子里替我放瓶牛奶，他喜欢草莓口味的。”

        他拉着我不撒手，偏要我发誓才作罢。

        我那天晚上真的很难过，要是我有爸爸就好了，这样李知昂就有救了。

        8

        李知昂还没掰着指头算明白自己还能活多久，王守约就带着我俩去了星际最大的医院，

        “你好，我们仨做个体检。还有这小子，他肝有点小毛病，看我的肝能换不。”王守约把袖管撸起来，露出精/壮的手臂，“对，就是这个个高看起来傻乎乎的。我？我身体很好，割多少就行。我们仨啥关系？”

        王守约啧了一声。

        “我是他们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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