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02

黄昏时分韦恩宅邸

        在这座据说是上几个世纪便存在的古老庄园内，年迈的阿尔弗雷德·潘尼沃斯伫立在空旷房间的阴影处，沉默地注视着陷在沙发里沉思的男人。

        余晖昏惑，落地窗投射在地面的光线一半明亮，一半牢牢隐没入阴影中，并随着夜晚的来临大有要将其全部吞噬于黑暗的架势。

        布鲁斯·韦恩眉头紧皱，左手食指无意识地在桌上轻轻敲击，声音回荡在空旷的房间内，大概是过了没多久，他突然睁开双眸，一眨不眨地盯着立于中央的胸像，淡蓝的瞳孔沉静深邃，却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熄灭。

        那是他的父亲托马斯·韦恩，他的至亲，也是如今离他最近又最远的人。

        他至今没办法从18年前的噩梦中挣脱出来，一闭上眼，脑海里几乎是立刻浮现起那个夜晚。

        两声枪响、破碎的珍珠项链、倒在血泊中的双亲，还有自己年幼时那张布满泪水，在面对双亲出现意外时那张惊异、绝望、布满泪水的脸。

        这一幕幕反复在他脑海里播放停止，时至今日，已然纠缠了他无数个日日夜夜。

        布鲁斯无法释怀，如今仍无法找到对抗这世界的答案。

        他在等一个契机。

        不消片刻伤痛再次袭身，他只能被迫停止现下的思考，逐渐在疼痛中放任自己继续昏沉。

        就在此时，尖锐的叫声突然打破了眼前的平静。

        七零八落的玻璃落在地毯上，一只不明生物张开它那黑色的翅膀停在父亲的胸像上。

        两者视线正好相对，血红细长的眼瞳毫不惧怕，面目狰狞地对着他发出嘶哑的吼叫。

        一瞬间，布鲁斯突然明白了这个契机的答案，童年掉入枯井的他让他从那一刻开始惧怕蝙蝠，每晚要父亲陪伴他睡着后才能安然入睡。

        其实那并不是安全感的缺失，而是面对未知本能的恐惧。

        ——是了，恐惧。

        “阿尔弗，庄园后方的调查有进展了吗？”

        “是的老爷。”阿尔弗小声回答，“庄园下方的确还有一片未被开发巨大的空间，不过，建议您在伤好之后再开展探索。”

        “我知道了，谢谢你，阿尔弗。”

        管家微微鞠躬，似是想要说什么，但最终还是背身离开，临走时还贴心的带上了门。

        布鲁斯拖着疲惫的身躯站起来，抬手覆上窗口的裂痕，残留的玻璃碎屑扎入手掌各处，渗出血痕，但他毫不在意，仍直直凝望外面的夜色，在四下无人的时刻，只余下无尽的痛苦和挣扎。

        深夜，警局里只剩下戈登的办公室里还亮着灯。

        他坐在座位上，外套随意的搭在一旁，整齐的衬衫也变得皱巴巴的，领带相当随意的挂在脖子上，眉目之间透着些许的烦躁，眼下的黑眼圈在昏暗的办公室里看起来更重了些。

        “长官，您在吗？”门外传来的声音让戈登怔愣片刻，出于礼节还是立刻打起精神“请进。”

        潼恩手里提着两个泛着腾腾热气的袋子，朝他眨眨眼走了进来，“这么晚了，看您从餐厅那里回来后便一直闷在这里没出来，便斗胆请求痛您共进晚餐。”

        戈登再怎么不快，也被这女孩看似抱怨的俏皮语气逗得发笑“这算不算是变相贿赂长官？”

        插科打诨间，办公室的气氛总算放松了下来。

        她就在自己的上司面前，这样大大咧咧坐下，像饕餮一般开始啃食刚买的巨无霸汉堡，甚至还特地让老板多加了一块炸鸡排。

        戈登无奈地摇头，眼里尽是宽容和慈爱“嘿，慢点吃，别着急。”

        “……先生，我并没有着急。”三下五除二结束战斗，潼恩意犹未尽地撇撇嘴，眼睛瞄向桌上一直没移动过的卷宗“我想您应该比我更着急。”

        看似意味不明的指代却让他立刻坐直了身体，细细审视眼前的女孩“什么意思？”

        “我没有其他意思。”她摇摇头，“先生，我只是觉得今天发生的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潼恩犹豫片刻，看着眼前焦虑的警长最终下定了决心，将今天从餐厅里得到的打火机放在桌上“从那里回来后一直没找到机会和您说话，我也不知道这对您有没有帮助，这是白天从现场发现的打火机，尚不知道品牌，但这一定不是普通人能用的起的款式。”

        “太好了。”他从心底佩服起眼前女孩的大胆，要知道以科波特的狡猾程度，能从那里找到一些证据简直难上加难，戈登真切地期盼着这会成为眼下的突破口“你很聪明，年轻人。但还是要注意自己的……安全。”

        潼恩确实早已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或许是被打击报复，或许是会面对其他更糟糕的情况。

        不过，在对方关切的目光下还是不禁轻轻点了点头“谢谢您，我会的。”

        却没想，意外发生的如此之快，却又属于意料之内。

        第二天天刚亮，她便被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吵醒，本来打算摁掉继续沉入温暖的梦乡的潼恩在锲而不舍的连环催促之下才不情不愿按下接听键。

        “出事了！”电话另一端赫然是昨天一起搜查现场的莱斯·布洛克。他是戈登警长的助手“马上到警局来，疑似昨天的受害者出现了！”

        “我知道了，我这就过来！”

        她赶到时，警局的大门前的台阶已经围上警戒线，恰好正处清晨，街道上民众寥寥，即便有一些想上前凑热闹的，也以警局要进行业务演练为由给疏散绕道离开。

        潼恩喘着粗气一边拿出证件，戈登和哈维在埋头交谈，调查科的警员正在对现场遗留的证据进行采集和录入。

        “最先发现尸体的是值班室的亚历山大。”戈登见她已经到了，只是略微点头不再多说，抬手将这名青年叫了过来。

        被叫到的警员似乎还是惊魂未定的样子，“我们自凌晨开始每两个小时换一次班，我刚好是四点和维克多进行交接，当时我在值班室还未发现任何异常，直到五点半的时候，我出去泡了杯咖啡。”

        “之后呢？”

        “我……我回来之后。”亚历山大继续往下说“我发现值班室的监控莫名其妙黑屏了，起初还以为是出了故障，我只能去请监控室的同事过来看看，后面发生的事情就和长官们看到的一样，这人被绑在了警局大门前。”

        “看来监控的黑屏是有人刻意这么做的。”她转头和戈登视线对上“长官，让我四处看看吧。”

        得到许可后，潼恩找调查科的同事借了双手套，便在现场观察了起来。

        她掀起白布之下的尸体略微扫了扫，受害人的手背处有一些大大小小的黑色窟窿，似乎是在高温的炙烤下留下的伤痕，一头红发乱七八糟的黏在一起，发梢发黑，散发着一股焦糊味。

        其次，他生前的精神状态并不太好。

        这双眼睛布满了血丝，眼下青黑，眼神不知望向何处睁得浑圆，嘴巴大张，甚至还传出浓重的腥气，似乎是进食了海鲜之类的东西，但一般处理好的海鲜不会有这样浓重的腥气才是。

        “这个袋子里的海鱼是我们从受害人嘴里取出的。”调查科的同事见她盯着这个袋子里的东西出神，出声解释道。

        还有，受害人的表情看起来——特别恐惧。

        是了，只有极度惊恐的状态下才会让他死都露出这样的表情，乌黑的脸上还有一些细碎的划痕，零零散散从脸上分布到脖颈各处，半敞的领口上还有几个针孔，应该是被注射了什么东西。

        他的手里握着几张纸牌。

        潼恩拨开发黑的指节，将纸牌拿在手中仔细端详，背面刻有精美的花纹，不像是普通便利店兜售的纸牌。

        纸牌的正面是一张方块4，一张黑桃4。其中一张的边角甚至还沾上了些血迹。

        她不由得皱起眉头，对这两张纸牌出现在这里的意义十分疑惑。

        “长官，我认为不排除他杀的可能。”潼恩站起身，在戈登面前停下“这里显然也不是案发的第一现场，只是凶手故意选择将受害人抛尸至警局门口。”

        “为什么要选择在警局？”哈维不解。

        “我想他的目的——”她耸耸肩“有可能是为了获得瞩目，也有可能是向咱们警局发出挑衅，想看看我们能不能抓到他。”

        “太过分了！”莱斯怒骂“他知不知道这样会给哥谭造成多大的影响！给民众造成多大的恐慌！”

        “冷静些，布洛克。”听着两人对话，始终没有说话的戈登突然开口安抚“当务之急我想我们应该先明确死者身份，再谈下一步该怎么做，既然凶手已经将这场谋杀视为玩乐，我们更应该谨慎，不能被他轻易挑动情绪，最终一定要给民众一个交代。”

        “我赞同您的想法。”潼恩神色坚决，似乎是做足了长期‘战斗’的准备“莱斯先生也不要太心急，再完美的犯罪总会被抓住破绽。”

        “我知道了。”布洛克在两人的劝说下像个泄了气的皮球一般，转身去和调查科交接线索了。

        短暂的采集取证时间结束后，戈登让人将死者放进警局的解剖室，叫住了潼恩“你昨天取得的证物我已经让人去提取指纹和dna，本来以为只是一件普通的谋杀，却没想……”

        戈登苦笑着，适时转移话题，不过还不忘朝她眨眨眼“总之没这么简单。不过，在此之前请允许我介绍一下我的伙伴，或许也是你未来的合作对象”

        他一边说着一边推开警长室的房间，窗户正敞开着，在清晨布满雾霾的天幕下，明明灭灭映射出一束黑色蝙蝠形状的灯。

        潼恩暗暗吃惊，一个非常不切实际的猜测此时此刻却在心中愈演愈烈。

        窗边背影的轮廓逐渐在雾气中清晰起来，黑色的披风垂坠于地面，面具将大半张脸遮盖的严丝合缝，银黑色的盔甲衬得眼前人身形更为高大，胸口上的蝙蝠标志尤为醒目。

        “给你介绍一下，我们的合作伙伴——蝙蝠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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