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定位

第二天，吴荣打扮得像是个职场ol，忐忑而又紧张地等待桂河上门接她上班。

        作为替身，她还是有牌面的，不用自己开车，桂助理是专职司机。

        桂河来之前，她把整个身子都蜷缩在沙发上，像是依靠着沙发封印就能抵挡任何危险的小兽一般，把脑袋深深埋在靠枕里面，鼻腔中充满了靠枕上沾染的香水味。

        暖气片尽职工作着，室内温度一直维持在25度左右，不会太冷也不会太热。

        可是，这种适宜的温度，却让她充满了不安。

        抱枕下透过的日光显得有些灰暗，吴荣觉得自己的大脑似乎出现了问题。

        她的脑中预想了无数种危险的情况，比如，赵钦是黑市老大，桂河是警方卧底，自己作为赵钦的替身情人，却被赵钦发现帮着卧底，于是赵钦恼羞成怒，吴荣被囚禁、虐待、杀人、分尸……各种不详的猜想一一浮现在她脑海中，随之而来的恐惧无助，让吴荣的手指紧紧抓住抱枕，越发不敢抬头。

        她体会到了度日如年的感觉。

        直到这时候，吴荣才感觉原来她只是个普通人，会害怕，会恐惧，会无助，她成不了桂河那样的无名英雄。

        普通人面对英雄时，会产生什么感情？

        大概是崇拜、尊敬、热爱。

        但是如果英雄来到自己生活中呢？

        除了崇敬，大概还有一些无措与恐慌。

        因为，小动物们都知道，英雄产生的前提是罪犯出现，而罪犯天生会带来危险。

        吴荣觉得自己很怂，这种惜命式的怂，即便是生存本能，也让她有些羞愧。

        这种羞愧，是二十多年思想教育所产生的道德束缚，深深扎根于她的本能中。

        这导致吴荣有点恍惚，一方面觉得危险降临，脑细胞拼命叫嚣着逃跑，预想了一二三四五六条逃亡路线，另一方面使命感加身，应该勇敢与犯罪分子做斗争，掩护卧底身份，维护公平正义。

        吴荣越想越觉得自己要精分。

        桂河来到吴荣家中，吴荣顶着两只大大的黑眼圈迎接桂河。

        桂河看着她萎靡不振的样子，没多说，和她一起乘电梯下楼。

        电梯上，吴荣偷瞄一眼桂河，又偷瞄一眼，再偷瞄一眼。

        桂河如芒在背。

        桂河忍了又忍，出了单元门，拉着吴荣来到一处空旷的地方，对着她小心翼翼的眼神，无奈扶额：“你能不能正常点？”

        “额……我现在很难适应您警方卧底的身份，又担心自己的人身安全……”吴荣实话实说。

        面对警察叔叔，吴荣决定当个好孩子，坦白从宽。

        “……我给你强调一下，你现在忘了我警方卧底的身份，当做昨天什么都没有发生。”桂河分析道。

        保密身份，是桂河对吴荣的唯一要求。

        桂河的身份秘密，是他引蛇出洞的重要工具，不应该被吴荣揭穿。

        一旦吴荣揭穿了他的身份，那么吴荣即将面临无尽的危险。

        “……可是，我就是忘不了怎么办？还有，我的道德感要求我，如果发现了什么线索会忍不住上前查看，这样我的人身安全不就得不到保证了吗？”

        桂河继续扶额，郁闷无奈。

        “必须忘。”桂河斩钉截铁，“另外，如果你发现了什么线索，就当没看到，事后可以向我报告，绝对不要冲上去。”

        “警方不会要求民间人士冒着危险为警方寻找线索，你想多了。”桂河叹气，义务教育的优越性，在吴荣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一个时刻准备跑路的替身，还想着为警方找线索……

        “保护人民财产安全是警方的职责，你的安全是第一位的。”桂河继续强调，“我再说一遍，即便你在公司发现了不对劲儿，也要当做自己眼瞎了，明白吗？”

        吴荣张了张嘴，不知道要说什么。

        “你想想，面对危险，你是有高强的武力值可以搞定罪犯，还是像警方一样有武器可以强制执法？”桂河反问。

        “你弱鸡般的武力，再加上毫无防身武器，看见什么问题冲上去的话，除了给罪犯送人头、当人质、拖后腿，还能发挥什么作用？”

        “生活不是偶像剧，面对犯罪分子，不要想着像是傻白甜女主一样去感化他们，而是当做没看到，先逃走再说。”

        “我对你唯一的要求，就是当做没发现我身份这件事。”

        “现在你明白自己的定位了吗？”桂河追问。

        “……明白了。”吴荣瞬间清醒。

        努力当个眼瞎、不拖后腿的挂件，是她现在能做到的事情。

        吴荣清醒之后，决定自己给自己催眠，当做昨天的时间不存在，自己从没有和桂助理发生过对话，自己只是个即将到总裁公司上班的卑微替身。

        做了一番心理建设，吴荣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走到车子跟前。

        “桂助理，开门。”吴荣一脸冷傲。

        她现在是高贵的替身，当然要对二狗子桂河不假辞色。

        “好的，吴小姐。”桂河俯身给吴荣打开车门。

        好了，吴荣终于正常过来了。

        “桂助理，你说赵总裁要我去公司上班的目的是什么？”吴荣恢复了皮皮虾本质，忍不住吐槽赵总裁，“他是不是见了白月光成为职场白骨精，脑子突然灵光乍现，也要我这个替身当职场精英。”

        “应该是的。”桂河看了她一眼，觉得她心理素质强大，坐上车就变成了以往爱插赵总裁刀取乐的样子，会心一笑。

        “……可是，我什么都不会干啊。”吴荣摊摊手。

        她大学一毕业就被赵总裁当成替身，大部分时间都在学习如何伪装成为一名优雅大方的大家闺秀，做什么事都必须要体面，而桂助理这个二狗子为了保证她的地位不被其他小妖精取代，一直对她严格要求，让她学白月光技能学得想吐血。

        现在，她脑子里充满了大家闺秀伪装技能，而大学里学得知识与技能，大部分都忘到爪哇国里了。

        岁月真是把杀猪刀，她在桂河面前嚷着要当自立自强新时代女性，最后却被金丝雀生活消磨了斗志，变成了与社会脱节的待就业人员。

        现在，吴荣觉得自己与休完产假准备回归职场的宝妈有了微妙的同理心，人家是生娃带娃两年后难以适应职场，她是两年笼中鸟生活难以适应职场……

        emmm……这么一说，她怎么觉得自己还不如宝妈，宝妈好歹还收获了一娃娃，而自己呢？一无所有！

        看来，替身工作一结束，她不能着急上班，还是考个研，回归校园给自己充充电。

        “嗯，赵总裁要你当总裁助理，也没想着你真的能处理助理的业务，你还是照着老样子，装模作样就行。”桂河唇角勾起一抹假笑。

        吴荣对着后视镜呲牙。

        这车子是公司车子，行车记录仪还开着，吴荣不能提起任何与卧底有关的话题——这点智商她还是有的——面对二狗子桂助理挑衅，她只好按照人设反击。

        “……就像你偷偷在钢琴底部安装播放器，让我假装弹钢琴一样？”吴荣微微挑眉，“你这么说我就明白了，我当助理遇到的所有工作，就麻烦桂助理了。”

        “你可以像以前一样，帮着我处理。”

        “辛苦你了，桂助理。”吴荣挑衅地笑起来。

        桂河：……总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错觉。

        “对了，我又想起一件好事。”吴荣双手合十，轻轻一拍，“我假装职场精英，是不是就不用学钢琴了？”

        白月光都弃大家闺秀当大佬总裁了，她这个替身就不用傻傻学下去了。

        好消息啊！

        “额……你现在的人设，是刚知道自己是她人替身，伤心郁闷中。”桂河点点头，“伤心之余忘了上钢琴课很正常。”

        吴荣露出一抹胜利的微笑。

        “但是——”桂河拉长音，“你上不上课，会造成两种后果。”

        “你上课了，就表明你虽然发现替身真相，还兢兢业业操人设。这种结果，导致赵总裁认为你一直是个没心没肺的替身，空有与白月光相似的外表而缺失其灵魂，乐意当个高仿a货。”

        “你不上课了，就表明你其实是伤心难过不想上课。而这种结果，很可能导致总裁认为你爱上了他，不想当别人的影子，想和他正大光明谈恋爱。那么，你说赵总裁会怎么看你？你将不是个高仿替身，而是与白月光完全不一样的活生生的人。”

        “没灵魂的冒牌货、有灵魂的活生生的人……你说，赵总裁想将哪一种人留在自己身边？”桂河眼中，闪过一道精光。

        “啊……应该是有灵魂的人吧？”吴荣偷偷瞄了桂河一眼，表达个人意见，“毕竟，没有人会放着正主不喜欢，却去喜欢一个假冒伪劣产品？”

        赵总裁真的要将替身留在身边，合约在手，吴荣还要干三年。

        “你的目标，不是立马退休吗？”桂河继续追问，“所以，为了实现你的目标，继续学钢琴吧。”

        “……好的。不就是钢琴吗？我学！”吴荣咬牙答应。

        桂河心情舒畅：今天，又是成功镇压皮皮虾替身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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