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上瘾

桂河无奈，微妙地产生了警校期末考试的既视感，只好给吴荣背了警察基础知识。

        桂河毕业已经两年，很多基础知识记得没那么清楚，但是也背的七七八八，得到了吴荣认可。

        吴荣听桂河背书的心情，很复杂，十分复杂。

        她看着流利背书的桂河，想说我相信你是警察了，你就不要背了。

        暴力的、强制的、特殊的手段……这些就是桂河人生的写照啊。

        算了，作为无辜的普通公民，她除了配合警方行动，就不要多打听了。

        反正，打听了桂河也不说，就不费那个心思了。

        桂河不能和吴荣多解释，他也不能解释什么，于是转移话题，叮嘱了吴荣一件事：“既然你知道了我的身份，那么，为了不暴露我，明天你上班之后，还是把我当做以前那个心机二狗子对待吧。”

        吴荣尴尬：……这，自己现在需要做好充分的心里准备，才能把警方卧底当做心机二狗子。

        吴荣囧了。

        “既然你正大光明地要求了，我就勉为其难地答应了。”吴荣无奈，“虽然我什么也不能问，但是我能问问，你的行动会不会威胁到我的人身安全？”

        吴荣隔着水杯，看向桂河，出于某种小动物般的敏锐直觉，她觉得桂河的任务一定不简单，还带着很大的危险性。

        这种危险性，说不定会威胁她的生命。

        “……这个问题，我不能回答你。”桂河顿了顿，最终说道。

        吴荣点点头。

        两人隔着空气，对视一眼，有些心照不宣。

        大概，这个任务，可能会危及吴荣的安全，桂河不能直接告她，且桂河的眼神像她传递着一种消息——作为警察，桂河永远站在公民身前。

        桂河仰头喝下杯中剩余的水，对吴荣说：“你调节下心情，记得明天准时上班。我先走了。”

        吴荣送走桂河，慢慢地坐在沙发上发呆。

        既然已经在普通人面前暴露了身份，那么桂河就要将这件事上报。

        第二天一大早，桂河换了运动服，去公园晨跑。

        公园距离桂河居住的地方不远，到处都是早起锻炼的大爷大妈，生活气息浓郁。桂河跑了一会儿，坐在路边的座椅上休息。

        而座椅的另一面，正坐着低着头带着运动帽的吴胜吴队长。

        吴胜很关心桂河暴露的原因：“你怎么暴露了？”

        吴胜问话直奔主题，没有一点废话。

        毕竟，接头时间短，任何废话都是浪费时间，会增加卧底暴露的风险。

        “吴荣看到了我拿窃听器。”桂河隔着座椅，装作擦汗的样子，遮挡嘴部，轻轻回话。出于某种不可说的目的，他没有直接向吴队长表明自己主动暴露的事实。

        “啊……”吴队长有点意外，不过卧底期间遇到任何突发状况，都是难以预料的。

        “……这么想来，你直接表明身份，要求吴荣配合，也算是个好法子。”吴队长思考之后，得出结论。

        既然已经暴露身份，依照赵钦是吴荣恩人的过往来看，如果桂河不是代表了官方身份、国家力量，那么吴荣会向赵钦告密。

        桂河是赵钦身边唯一一个卧底成功的警方人员，保护他的身份，是重中之重。

        向民间人士表明身份，要求他们保密，算是一个拖延时间的办法。

        不过，这个办法有效期不长，毕竟，警方不能对民间人士的保密程度有过多期待，看来，要加快查案的脚步了。

        桂河拿着手里的矿泉水瓶灌了几口，几滴水珠顺着他的嘴角蜿蜒往脖颈流下去，他的下巴被水弄得湿漉漉的。

        “李娇娇的事情，怎么说？”桂河用手帕擦嘴，轻声问道。

        他微微抬头，凌厉的下巴只有这时候才显露出来，这让他看起来没那么心机，反而更加板正。

        “李娇娇吸/毒了。”吴队长回答，“我们掌握了确凿证据。”

        这句话证实了桂河的某种猜测，让他的心中蓦地一沉。

        任何一个普通公民都知道，毒/品会毁了人的一生。

        作为警察，桂河了解的远比一般人多，知道的事实更残酷。

        吸/毒者可以从毒/品中获得一种“闪电般”的快感，这种快感十分强烈，是任何刺激都不能企及的快感，这种快感散发着致命吸引力，诱惑人永远堕落。

        很多吸/毒者进了戒/毒所，也根本不想戒/毒。戒/毒所里的人，几乎都是影帝，他们痛哭流涕、装病装疯、自残自杀……任何你想不到的手段，他们都能想出来。

        同时，一些吸/毒者吸/毒时间久了，毒/品就会侵蚀他们的神经、理智，那个时候，吸/毒者已经不是正常人，而是毒/品的奴隶。如果警方还将他们看做正常人对待，那就输了。

        种种原因导致戒/毒所平均戒/毒率不超过10，这是一个残酷而冰冷的数据，无数人的尸骨都埋葬在这个数据之下。

        桂河想起第一次在公司见到李娇娇的样子，那时候的李娇娇是意气风发的对外贸易经理，指点江山，挥斥方遒，散发着强势的魅力。

        现在，李娇娇已经变成了毒/品的仆从。

        桂河为她难过，为她的才智难过，为她的未来难过，为她的人生难过。

        沉淀了一小会儿心情，桂河低头蠕动嘴角，轻声询问：“那什么时候实施抓捕？”

        “……今天。”吴队长回答。

        今天啊？桂河抬头看天，阳光晴朗，白云蓝天，倒是个好天气。

        桂河点点头，从椅子上站起身来，慢慢向回跑。

        桂河回到家中，走到卧室，从卧室大床靠背的后面抽出一张厚厚的纸，在上面记录着什么。

        这张纸上，清晰地记录这赵钦的社会关系。

        从家庭到公司、从私人到社交、从亲人到下属，每一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位置。

        每个人和赵钦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在这张纸片上，赵钦与他人的关系联结成无数的丝线，赵钦就像是静静等待猎物上门的蜘蛛，稳稳坐在蛛网中央。

        桂河拿出红笔，在李娇娇的名字上，轻轻画了个“x”，李娇娇这条线已经被警方掌握，现在不用他过多关注。

        桂河随手拿起手边的另一张纸，将赵钦的人际关系，按照某种规律进行排列。

        第一次，桂河按照亲疏远近排列，父母、爱人、下属……

        第二次，桂河按照时间进行排列，父母、下属、情人……

        第三次，桂河按照距离进行排列，下属、情人、爱人……

        每次排列，桂河理清一次次赵钦的关系网，可是，无论怎么梳理，桂河都找不到谭英杰的身影。

        谭英杰不是赵钦的亲密下属，只是一个普通的会计，与赵钦在时间、空间、距离上没有任何接触，那么，谭英杰到底是怎么发现赵钦公司出卖了国家利益呢？

        谭英杰唯一能接触的东西，就是集团的财务账本，但是根据前两年的官方财务审查结果来看，赵钦公司并没有大宗异常财务交易，所以，谭英杰到底是在哪里发现不对了呢？

        最重要的是，谭英杰现在在哪里？他真的只是单纯的失踪，而不是被人谋害？

        ……

        缺少了关键一环，桂河想不出答案，遂放下无谓的思考，决定思考赵钦这个人。

        赵钦是谁？

        赵钦是鸿远集团的总裁，大权在握，权利心重，在整个集团内十分有威信，集团上下包括一些小股东都很畏惧他，可是，他的经营手段十分高超，带领集团节节攀升，股东们也很信重他。

        赵钦的亲人？

        赵钦的父亲是前鸿远公司的老总，母亲是家庭主妇，父母车祸意外去世后，赵钦继承了鸿远公司并一步步做大。

        赵钦的爱人？

        李月，李氏集团大小姐，赵钦的初恋。可是，李月出国留学后，赵钦身边情人无数，这份感情的重量有待评估。

        赵钦的爱好？

        射箭、骑马、打高尔夫、摄影，这些爱好在富人圈中并不算出格，称得上平平无奇。赵钦为了满足自己的私人爱好，在城郊翠云山修建了豪华俱乐部，集高尔夫、骑马、射箭于一体，充分展现了金钱能满足富人们所有烧钱爱好这一现实。

        桂河的手，轻轻抚摸着翠云山俱乐部的照片。

        这座俱乐部，建在郊外山上，环境优美，设施一流，保密程度极高，是b市富豪们推崇的聚会场所。

        而李娇娇，两年前受赵钦邀请在翠云山俱乐部参加了庆功会，庆祝李娇娇为集团打开了d国市场。

        d国在国际社会上，除了是矿石出口大国，一些地方州也通过了大/麻合法化法律。

        这是一个很有意思的线索。

        精明的毒/贩子知道，任何人都有可能背叛，只有吸/毒者不会背叛，因为，他们离开了毒/品，就无法活下去，毒/品是他们活着的唯一目标。

        毒/品相比较其他手段，在掌握人的程度上有明显的优势，既能让掌控者在被掌控者清醒时，看到他们的疯狂，他们的悔恨，又能让掌控者在被掌控者吸/毒时，看到他们的沉沦，他们的堕落——你真正体会过掌控他人命运的机会吗？那种生杀予夺的快感有时候会让人上瘾的。

        桂河眉头紧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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