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第七十三章

“他流落到世间，没有半点记忆，他不知道自己是从哪里来的，所做的一切都是处于本能，没有任何人会去引导一只所谓的恶鬼，他便在深渊之中越陷越深。”

        苏若七回忆起过去的两年间，与寒灵所有的接触，一时间原本许多不能理解的事情，都能衔接上了。

        “他虽然冰冷，折磨了我许多日夜，但在我生死垂危之际，他还是会出来唤醒我，像你一样。”

        在堕魔之时，廪枫不记得她，但还是在冥皇阵开启的时候，拉了她一把。

        每个人的心底的确都存在这恶念，但她相信，万物之根本都是为善的。

        再如何冰冷的心，都是有情的。

        迟到的解释弥补完，苏若七就开始考虑走出廪枫的识海了。

        廪枫陷入昏迷，原本就是因为过度使用魂力，而现在，寒灵重新归主，而她的残魂，也归了位。

        一切都回到最初的模样，但苏若七总觉得怪怪的。

        她的灵魂，怎么就开始愈合了？

        分割了两千年之久，刚刚收回来，就能自动愈合？怎么可能！

        苏若七是不相信天底下有这种便宜事的。灵魂换生术这等禁术也不是她想逆转，就能轻易逆转的。

        廪枫听了她的疑惑，扶着她的脑袋，探了探她的神魂。

        “我当初用灵魂换生术，就是做好了赴死的准备，我想着让你替我活下去，但很奇怪，我当时也并没有死。”

        苏若七说着，额头就被报复性敲打了一下。

        廪枫用一种“你还好意思说”的眼神看着她，警告道：“不准再有这等念头。”

        “……”

        大哥，我也是为了救你啊！

        说起这个事情，苏若七就想起了一个地方。

        南禺山。

        是他们初识的地方，也是见证他们那说来很是荒唐的恩怨的地方，她就是在南禺山上的梧桐古树下，用了灵魂换生术。

        “灵泉水。”廪枫对这个感觉十分熟悉。

        苏若七却是听懵了：“灵泉水是什么？”

        她长这么大，还没听过这个东西。

        廪枫与她解释说：“灵泉水是南禺山圣水，千年来不曾断流，凤族世代皆以灵泉水为生。”

        那就是凤族的圣水。

        苏若七自觉在心里将这样东西等同起来。

        廪枫知道她心里所想，肯定道：“确实是凤族的圣水。”

        苏若七反应过来，打断道：“先停一下，你先告诉我，你为什么能知道我心里想什么的？”

        “跟我说实话，别再跟我扯有的没的！”

        上次他就是用他们圆房了的借口糊弄她，这回她无论如何也要知道事情的真相！

        廪枫柔和的眼中藏不住笑意。

        “怎么就是有的没的了，七七不也很喜欢吗？”

        见他还在调笑她，苏若七直接瞪他，用她渐渐习惯了的口吻说道：“再不说揍你！”

        换了小时候，她是如何也想不到，她会这么频繁地说要揍她的白月光的。

        “好好好，我说。”

        廪枫将她蠢蠢欲动的拳头按回去，解释道：“因为七七和我，还有神兽契约啊。”

        神兽契约一旦结下，本就是同生共死，一个小小的心意相通又算什么？

        苏若七瞪大了眼眸，激动道：“神兽契约，不是早解了么！”

        在招摇山的时候，落春秋问她和廪枫之间是什么回事，她回答说，他早就不是她的神兽了。那话不仅是出自她从来没有真正把廪枫当做伸手哦的心理认同，还基于两千年前她与廪枫决裂之时，她当着他的面，将缔结千年之久的契约自识海之中斩断的事实。

        那是她漫长仙生中最痛苦的一段回忆。

        “你解了，但我没有解。”

        廪枫的话像是一道雷击在苏若七的身上。

        “我也不会允许它解了。”

        神兽契约，同生共死。

        “所以，我们又结了一次契约？”这是苏若七能想到的唯一的可能。但方面的契约是不能成立的，而他又能知道她所想的一切，这证明他是整个结契过程中的主导者。

        廪枫点了点头，大方承认：“是，我们又结了一次契。”

        “在我完全没有灵识的情况下，对吗？”

        “是，七七会怪我吗？”

        她知道说“是”会引发什么后果，寒灵已经归了本体，随时都可能会封魔起来。

        廪枫知道她顾虑什么，还是说：“七七不用顾虑什么，我不最讨厌的就是我们之间有太多的顾虑。”

        他的直言让苏若七知道，他真的做回他自己了，过往所有的隐忍，都不复存在。

        但她很喜欢。

        “当然怪。”苏若七伸手戳了戳他的脸，忽然有些怀念小时候抱的那只毛茸茸的小凤凰。

        而怀念之余，又有些心酸。

        “怪你怎么可以为我牺牲这么多东西，你这样，让我感觉我有些配不上你，因为我并没有付出什么。”

        她也将真心话给说了出来。

        真诚，恋人之间也许还能编造美好的谎言去满足彼此之间的幻想，但他们是夫妻，他们最需要的，就是真诚。

        “七七怎么没做什么，你保护了我那么多次，忘了？”

        他比苏若七想象得还要平静。

        苏若七摇头：“我那就是逞逞强，真算起来，还是你保护我更多。”

        廪枫却笑道：“这会知道是逞强了？”

        自己知道有多么丢人，但得到这个回应，苏若七就不太高兴了。

        “那，我那不也是担心你嘛。”

        “我知道。”

        往近了说，他一陷入昏迷，她不顾自身的生死，直接跑进了识海之中来寻他，为了寻他，甘愿再走一遍清平公主那悲惨的命途。

        往远了说，当初在南禺山，若不是她跳下了火山，用弱小的身躯中为数不多的灵力给了他受伤的灵识以抚慰，他也许就撑不过去那个飞升大劫了。

        在沉香阁的时候，她不顾妺皇的反对跑进禁地，即便他那样伤害她，她也情愿得罪师长，将他护下来，一个娇气的小姑娘，甘愿和他在那个寂寞的地方受苦，堕魔了也从不怪罪他，只是将一切的罪过都归到自己身上，怪自己没有保护好他。

        从小到大，她无时无刻不在用自己的方式保护他。当初在南禺山为了让他留下来许下的那个小小承诺，她做到了。

        也正是因为她处处护着他，处处为他说话，他才肯定，小姑娘其实也早就喜欢上他了。

        只是她没有察觉。年少时对情之一字或有了解，但一旦成为局中人，便难以辩清。她以为自己所有的依赖与偏袒，都是因为她已经习惯了他的存在。与她而言，他们是知己，在她彻底明白自己的心意所属之前，她想的是和知己在一起也没有什么。但他们之间早就超越了那份感情界限。

        就是爱，深爱。

        “七七最厉害了。”

        他柔情细语总是让她招架不住。

        “灵泉水是凤族最纯净的治愈之水，溯源于灵树之下，我带你去看过。”

        梧桐古树下澄澈的溪水自记忆之中复苏，苏若七恍然大悟：“那条漂亮河？”

        多年前的苏若七亲切地喊那条澄澈的灵泉小溪为漂亮河。

        “就会瞎起名，”廪枫拿她没辙，“我说的一个都没记住。”

        苏若七吐吐舌头，理直气壮地替自己辩解：“我那时还小，记不住很正常。”

        “行，你还小。”

        反正也是他自己宠坏的。

        他的手撑在她后脑勺处，神魂的修复比他想象得还要迅速。

        “我倒是不知道，灵泉水还能修复神魂。”

        神魔大战时，他们二人虽然已然决裂，但神族与凤族几代人协商下来缔交的盟约不会因为私人的恩怨而废除。皮之不存，毛将焉附？为了支援神族，凤族也与魔族开了战。

        上古最后的修罗战争，葬送了天地间一切的是是非非。本就如世外桃源一般的凤族，也受了战火的侵袭，桃源不复存在，唯有梧桐古树的根基不灭，灵泉水日夜流淌，冲淡了战争带来的斑斑血迹。

        廪枫花费了许多年的心力去恢复曾经的桃源，他做到一个上位者应尽的本分，但却有一点，令凤族的长老们不解。

        他不愿登上君位。

        那个他自小的就奋斗的目标，在唾手可得的时候，又被他丢弃了。

        他将自己该做的事情都做完之后，就离开了自己的家乡，去了哪里，无人知晓，凤族上下只当他还是那个外出历练的世子殿下，只是几千年过去，再也没等到他回家。

        “可是灵泉水在南禺山上啊，我们都还没有回去。”

        这么说来，只有一个结论，有人将他们送去了南禺。

        “莫非，是阿颖？”

        “玉颖秋？”在廪枫的印象中，龙族有个飞扬跋扈的公主，常常跑到神宫大殿找苏若七玩，也算是苏若七少时的玩伴之一。

        但这个公主，在神魔大战的时候就死了。

        倒也不是战死的，而是为救自己凡间的爱人，死在了魔兵的爪牙之下。

        “她没死，爱人转世后喜欢上了别的女子，她便不再强求了。这么多年过去也看开了，孤身一人走遍山川，以侠女之名四处行侠仗义，时不时给我送些花回来。这回倒是自己回来了，我进来之时，也是跟她借的法术，托她守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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