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认真的样子

鉴于班里近来男女生矛盾激化，班主任吕歆专门开了两节班会，以林落和许崆的对峙为事例，教导男女同学相互尊重，友好相待。

        林落感到十分尴尬，每次听到老师提到她的名字时，都像是自己在受审判，浑身不自在。此后很长时间内，许崆和林落都像躲瘟神一样，相互自觉避让几米远。

        班会后，班里形成了男女两个独立团体，各玩各的。

        因为近来的数学竞赛，林落开始与班上一个叫闻雨凝的同学熟络起来。闻雨凝属于班级的一股清流，她留着齐肩中短发，瓜子脸，桃花眼，樱桃唇，身材娇小，学习好，性格直爽，该学习就学习，该玩闹就玩闹，要是有男生惹她就百倍奉还，毫不客气。林落就很喜欢这样性格的朋友，少了勾心斗角，多了真诚洒脱。自然而然地，林落开始融入以闻雨凝为代表的新群体里，偶尔与她们嬉戏打闹，生活不再是单调的学习和写作业。

        这次，闻雨凝给林落强烈推荐了她组织的“寻宝”活动。活动内容就是放晚学结伴到她家附近的空旷田野寻找先前抄写好的揉成团的“游乐券”。

        在闻雨凝的再三请求和软磨硬泡下，林落答应玩上半个小时。因为天冷她没骑车，就相当于把平时留校写作业的半个小时提前玩乐，最终保证按时回家，省得父亲生气。

        实际上，她也挺期待跟同学一起探险。

        秋收过后，大片田野荒芜，正是青禾镇乡下孩子玩耍的好地方。不过，为了躲避家长的追踪和责备，闻雨凝选择的这个地方有点偏僻。头顶上即是高速公路，右边尽头是一个晦暗隧道，仿佛恶魔的眼，透着危险和恐怖气息。周围除了她们几个同行的女生，再无来者。林落不觉倒吸一口冷气，警惕着四周的动静。

        闻雨凝倒是坦然，笑着给每人发了一张她画的地图，说：“你们可以按地图上的路线去找，有小圆圈的代表有游乐券藏在附近。我今天中午藏它们时，大多都把宝藏放在土地的凹洞或者草丛中。你们可以去试试。”

        林落一脸蒙圈，图上简单得整体是一个曲曲绕绕的大圆，圆线上和四周都是小圆点，这起点在哪？可寻找的范围又有多大？看着其他伙伴不管不顾地瞎找，林落有点摸不着头脑，转而寻问站在旁边的闻雨凝：“这个最红点是我们现在站的起点吗？”

        “是的。”

        “那我们可以找的范围呢？总不能延伸到那个隧道吧？太大了！”

        “额，那倒不至于，你就在这三层梯田找就行。”

        “哦。”林落还是站在原地研究那张图。

        “林落，你有点太慢了。你看其他同学都能找到好几张了，你要不别看图了，我知道我的画功不好。你就跟着她们一样，一边走一边看，不看图了。别较真了，ok”说完，闻雨凝把林落推下了下坡道，示意她快点下去找。

        “林落，我相信你可以的。”说完，闻雨凝笑着做出了鼓励的手势。

        奈何不了闻雨凝的急性子，林落叹了口气，硬挤出一抹笑，随即给自己打气。自从就近发现了几张手抄的纸团后，似乎也看懂了闻雨凝的图，她慢慢找到了乐趣，颇有收获。

        直到大家都跑遍整个有效区域后，闻雨凝在起点处踮起脚尖，手放嘴前作喇叭状，大喊:“姐妹们回来吧，你们找得差不多了。我们集合看看谁找得多吧。”

        林落在远处给她比了一个ok手势，赶忙回来。回来了才意识到，这里风大且冷，外露的手已经僵硬了，还隐隐发红。整个人止不住地打寒颤，不停地跺脚。

        看着闻雨凝一脸认真地数各自找到的纸团，林落不觉偷笑，估计她这会有当领导者的自豪感。

        为了多找几张“游乐券”，林落只是把纸团展开，却还没认真看上面的字。于是林落随意从算过数的纸堆里拿起一张，读起来，其他女生则凑过头来围观：“恭喜您抽中了一张免费的本地游乐园入场券！您可以凭此票在规定时间内自由游玩。

        1爆米花，冰淇淋，香肠色香味俱全，为您的梦幻游玩增添美味。

        2木马的旋转，悠闲又自在，供您畅想一场纯真浪漫的草原驰骋或爱情奔赴。

        3过山车，跌落起伏，让您绝处逢生，真切感受心脏狂跳的快感。

        4大摆锤，高空旋转，让您在目眩神迷中体验生命的抛翔。

        5碰碰车，摩擦中碰撞出新的火花。美好不期而遇，烦恼抛至脑后。

        6玻璃漂流水滑道，堪称水上乐园，于林木花海中穿梭，于清澈冰凉的水上溅起浪花。

        7摩天轮，高空中的浪漫圣地，繁华尽收眼底，情由心生，一往而深。

        8鬼屋，人鬼相遇，幽暗惊悚，黑暗中寻向光明，向光而生。

        9高处弹跳，跳出你人生的新高度，想象您达到了人生高峰，何等惬意骄傲。

        各种游乐设施齐全，包旅客们满意。最后，预祝旅客们玩得愉快！”

        果然虚假又梦幻，在这小乡村里，不太能有个游乐园。但可以有想象，这也就是小女生们的美好幻想。

        念完，闻雨凝还在数数。

        其他女生则开始闲聊起来。

        “好了，我算完了。路汐是找得最多票的。恭喜，明天给你带奖励礼物，希望你喜欢。”

        闻雨凝一说完，大家齐刷刷地看向一路不怎么发话的路汐，只见她穿着黑色休闲外套，留着过耳短发，乖巧又可爱，就是腼腆害羞，眼神闪躲，手抓后脑勺，不好意思地笑了。

        林落心里在想，这个内向的女孩害羞起来有点讨人喜欢，像她以前不敢跟陌生人说话的怂样。再回想，她一直都不怎么关注到路汐，一个比她还要不刷存在感的小女孩，说话微声细语的，但眼神有着跟她一样的倔强劲儿。或许有机会可以多了解。

        没一会，大家就各自回家了。其他同学因为不同道各自道别。林落和路汐神奇地同路一段时间，两人并肩走着。

        路上，林落耐不住寂寞停下了脚步，倾身低头窥探了一下个子比她稍矮却仍低头走路的路汐。路汐觉察到了林落的小动作，微微抬起头来问：“怎么了吗？”

        林落盯着路汐笑，迟缓了几秒，伸出右手，说：“你好！我叫林落，双木林，落叶的落。很喜欢你！同班这么久但没真正了解你，交个朋友吧。”

        路汐眼神波动了一下，犹豫着伸出右手，说：“你好，我叫路汐，路程的路，潮汐的汐。我很早就听说过你了，很乐意跟你交朋友。”

        两人莞尔一笑，随后一边走一边慢聊。

        “你听说过我？有什么光辉事迹？跟许崆他们对战？”

        “不是。更早更多地是你参加学校竞赛的事。一般都能获奖。有次你语文竞赛时写的作文被复印出来，我看了，觉得自然又优美，很羡慕。”

        “哈哈，我一直觉得我是因为打架出名的。”

        “我知道你是被他们欺负的，没觉得你不好。”

        “谢谢！我们以后再聊吧，我要拐向另一个路口了，明天见，我的好朋友。”

        “明天见！”路汐很乖地摆摆手，不舍地道别。

        林落则点点头，转身拐进另一个巷口，一路笑着回家。

        好景不长，回到家后林落被父亲林炜数落一通。

        她没算到闻雨凝会选择远又偏僻的地方，自然也就没估计到来回路程的时间。她比平时回晚了一个小时，家里气压异常凝重。一晚上谁都不言不语，怕再触发到父亲的脾气底线。

        按照家规，她得给父亲写检讨。林落能够理解父亲对自己的管束是为了让她懂得自爱自律，守诺沉稳，所以她服从规定，写了检讨。看到父亲不做任何评论地收起检讨书，她才松了口气。

        谁料，父亲林炜下一句问起了她的学习情况：“你最近是不是只顾着玩，放松学习了？”父亲的眼神犀利，像是一把刀直击林落心头。

        “啊？应该……应该没有……吧”林落看着父亲的双眼胆怯地回答，同时希望从他眼神捕捉到被饶恕的微波。谁知更加暗沉不见底。

        “那你该有自知之明，你六年级了，要是学习成绩反而比以前退步，就自己掂量后果吧。”

        父亲双手背在后面，不冷不热地转身回房。

        林落站在原地，脚突然抽搐了一下，脑子嗡嗡响。父亲的话一针见血，林落心慌得难受。

        虽然最近没有考试，她也不知道能不能保持在跟父亲承诺的10-15名，但不可否认地是，她最近跟着闻雨凝她们玩得不亦乐乎，有点忘我了。

        像今天就没有先写作业再玩乐，更是胆大得破例晚归。

        一切不寻常中透露着忤逆，精明的父亲怎么可能看不出来？从小到大，只要林落有所松懈学习，父亲都能及时捕捉到，然后一语道破，让林落自己收心。

        林落缓了一会，垂头丧气地回房间补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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