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八章：两尾修行

幸福的吧……

        眼前的少女方才明明一副怅然懵懂的模样，说着说着却是言语顺畅，神色也平静了下来。九姑退后一些，那些久远的记忆仿佛在这一小步中，再次掩埋了起来。

        “为何没见过父母？”九姑问道。

        虽说出了那事儿之后，鸢墨对人族尤其不喜，可也是自个儿私下里的情绪。对于生命，鸢墨还是极其尊重的。

        难道这少女的父母另有遭遇？

        九姑想着，凌月却摇着头：“好像一直不曾见过。”她自己倒也想扒拉些记忆出来，只是每每得到的都是满目的红光，铺天盖地。

        “你可有埋怨他们？”

        凌月哑然，九姑的话就似一把大锤，狠狠的砸在心间。

        已经记不清有多少个夜晚，她窝在软绵的被中，瞪着眼睛干巴巴的盯着床顶——白日里络烟没事儿就来缠着她，带着她四处混迹，每当夜色笼罩，空荡荡的房间中，却只听见她浅绵的呼吸声一起一伏。

        家与亲人，渐渐被她所理解，在看着身边的小狐都能在父母身前撒娇耍赖，凌月渐渐开始羡慕，感受到了孤独。

        可偏偏还是没有一丝一毫关于自己“爹娘”的印象。久而久之，另外一个身影反而愈发的清晰起来。

        那素白的衣裳，水墨般的颜色无时无刻不在暖着心口的位置。那个二十年的誓言，已成了凌月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埋怨倒是有过的。”少女突然笑了，少有的娇俏模样。

        凌月伸手绕了绕腰际的发尾，语气轻快地说着：“只是埋怨也无用，若以后真的有机缘，一定可以找到的，现在空想也于事无补，倒是惹得自己不开心了，还不如省点力气好好修炼呢。”

        他是“仙者”，是与“妖”截然不同的“仙者”。

        原来这世间不仅是界与界的鸿沟，连着族与类也是这般泾渭分明。听着络烟口中那许多狐与人，或者狐与仙魔的故事，往往都是那样困难重重，难修正果。

        那些故事络烟说的模糊，故事中的人物，那些纷乱的感情更是表达不清，络烟只会露出向往的表情，凌月也是听的似是而非。

        可每每想起那人“仙”的身份，不免也是很失落的，仙与妖都难以相处，更何况自己这尴尬的“半妖”之身。

        好在这情况没有维持多久，一开始修炼的时候她便是知道了，妖类只要修炼得道，也是能成“仙”的。

        既能成“仙”，自然是要勤加苦练的。待到双十年时，她亦可再无顾忌地跟在那人身边，繁华岁月，静好安宁。

        只是现在的情况，别说修“仙”了，就是普通的修炼也是举步维艰。想来也是，狐族如此灵性族类，想要修成“仙”类也需花费千百年，她这般短短双十年载，实在太过牵强。

        纵使如此，她也从未想过放弃与他的重逢。若是一生都不能成仙，哪怕再多艰难，她也愿呆在他的身侧。

        郁郁神色中夹杂着坚定，凌月自我打气时忽听九姑道：“你可以试试人族的修行之法。”

        双眼一亮，看着九姑似是目光一软，听着她缓缓道：“人族的灵力与妖族的妖力本是互克，然而却在半妖身上融为一体。你妖气妖灵不足，但却有着灵气灵力。若你真想努力修炼的话，不妨将你体内的灵气运用起来。”

        九姑说着一顿，又道：“其实普通一点未尝不好……”凌月被这话弄得莫名其妙，然而九姑却是住了口。

        “多谢九姑指教。”凌月只好答谢了一句，也收了声音。

        如今凌月的书房里，那两个空空的书架早就被鸢墨摆满了书，也不知道有没有什么修行的书籍混在里面。想着凌月暗自笑了笑，这怎么也是不可能的事情……看来得花点心思咯……

        凌月还在心念急转间，九姑却是下了什么决定似的，说到：“人族修行之法，我倒是了解一套，你可愿学？”

        “真的？”凌月忙不迭地点点头。

        “自然。”九姑唇角轻轻一弯，只是那身形隐在蒙蒙雾气之中，让人看不清这惊艳绝伦，“今日你也回去吧，从明日起我便传你心法，以后如何，全看你自己了。”说着九姑身形飘然而起，“此中之事，不可于他人告之，切记。”

        凌月恭敬的告了退，看着最后一丝白雾没入岩顶，这才走了出去。

        阳光已变得柔淡了许多，偏西的日头渡染了一片晚霞，凌月得了指教心情颇好，圆润的黑瞳反射着艳红的颜色。

        素白的衣袖突然出现在眼底，后背好似有暖暖的温度传来，凌月忽然抬手扶着心口，那熟悉的思念中，仿佛有什么奇异的东西，破土而出……

        ——————————

        自从得了九姑的指教，凌月的修行渐入佳境，似乎比起狐族的修炼之法，人族的这套心法更适合她来修炼，连九姑都为此诧异了许久。

        络烟似乎为了那个“妖神”神魂颠倒，竟然许久没来寻她玩耍了。

        这般情况，倒是让凌月大大松了一口气。

        毕竟那个小魔头是青丘的地头蛇，仗着络长老这个大靠山，哪里都敢惹出几分祸来。

        凌月不得不感谢那个莫名出现的“妖神”，毕竟山洞虽是僻静，难保不会被络烟找到。

        平平静静相处了好几月，凌月也越发喜欢上了这个“妖灵”前辈。

        九姑的眼神时常会带出别样的温婉，与鸢墨的谆谆教诲不同，从她身上凌月能得到一丝从未有过的柔和。

        更多的时候，九姑还是喜静的。

        凌月时常觉得她好像在怀念着什么，又好像在惋惜着什么，只是她从不与人提起罢了。对此，凌月只想着，这又是一番故事了吧。

        这日从山洞回去的晚了些，踏着暮色，凌月一路走得尤其自得，那轻松愉悦的心情，一直到她窝进棉被后也未停止。

        月光如水，轻巧地落在眼睑之上，凌月忽地坐了起来。

        盘膝静待，柔和的夜色落进漆黑的瞳孔里，带着些许的光芒闪动沉浮。

        慢慢阖上眼帘，意海轻飘飘地铺展开来。风悄悄地带过一声叶动，黑沉沉的视线带来更为灵敏的感官，凌月静着心，好似觉得身体越来越清透了一般。

        一双眼缓缓睁开，深深的琥珀眼珠中，浓墨一般的竖瞳泛着一丝冰寒的绿光，娇小的狐狸轻巧地伸展了身子。

        黑亮的青丝被风带的一动，少女的身影隐在柔柔的夜色中。

        凌月此时的感觉很是奇妙，意海中竟是出现了她的狐身，那狐近似妖之灵状稳稳的与她的身体重合一起。

        意念一动，那软萌的小耳朵忽地闪了一下，狐眼睁眨，一颦一眸灵动之极。身后的狐尾仿佛比记忆中的蓬松了不少，一摇一晃竟然可以摆在眼前。

        气息变得绵远深厚，胸口似有什么破土而出，一股极为灵性的气息快速的滋养着全部经脉。狐身白光乍起，瞬间便集中在狐尾之上，雪白的尾巴似芦苇飘摇。

        光，缓缓地分裂开来，交缠着摇曳着……

        月色稍稍偏移了一些，那光终是一分为二，各自为营。

        凌月缓缓吐出一口气，那两条狐尾便随着意念左右晃动了一番。

        漆黑的圆瞳慢慢睁开，狐妖的眸子一瞬不见了踪影，少女一跃而起，踏着夜色跑了出去。

        ——————————

        “九姑！九姑！”

        一进了山洞，凌月便迫不及待的唤着，她现在的心情十分之好。这份喜悦，她想第一个与九姑分享，也不仔细看看时辰就跑来了。

        好在妖灵状态的九姑也没太多在意时辰，被她这么一喊，那烟雾竟也是轻巧地飘了下来。

        凌月倒是开心的很，凑上前去兴奋的转了个圈儿，笑道：“九姑，你看你看，我有二尾了。”说着意念里还在控制着那两条妖之灵状的狐尾，摇来摆去的仿佛在讨九姑的喜爱。

        不知为何，她总是相信九姑定能看见的。

        “嗯。”九姑轻声应到，却不见有多少情绪。

        可能是因为九姑修为极深，这点进步在她眼中微乎其微吧，凌月如此想着。

        也没有不开心，只是想与她分享一些自己的开心罢了，少女笑得愈发温顺了些。

        可九姑的眼神却是淡了一下，道：“多了两尾，也该长长心了。”

        “嗯？”凌月一愣，多了两尾？那不是有三尾了吗？可是，这怎么可能？

        少女愣神的时候，却见九姑淡漠地向着身后扫了一眼。

        极低的气团猛地靠近，凌月骇然，急急的一个转身。

        眼角看着黑影扑来，不待任何反映，冰凉的手倏地握在了颈脖之上。

        凌月不由打了一个冷颤，一股似曾相识的恐惧感快速漫布全身。那黑影的气息似大山一般扑来，狠狠地压制着四周的空气，少女一时动弹不得。

        岩顶投射的光影太暗，眼前这人的样貌隐在了黑暗之中，冰冷的感觉从颈脖传开，凌月心念急转，思索着怎样才能脱离“魔爪”。

        黑影却是钳制住了少女，低沉的喘气声清晰的传来，手突然紧了紧，那人的声音如同他的手一般冰冷：“你在跟谁说话。”

        凌月一愣，他竟然看不见九姑！

        想了想，努力从他手中发音道：“没……没谁……”

        “哦？”黑影的气压低了低，手里也越发紧了，“你是说，你在自言自语了？”

        难道他也听不到九姑说话？

        喘不上气的感觉让她十分难受，喉间隐隐发出痛苦的声音。来不及多想，凌月竟挣扎着抬手，使劲向黑影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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