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第一百一十九章：白夜之力

“……”姜逸凡微微一笑，道，“在下倒是以为，昊天塔从不曾消失，只不过是被白泽神君巧妙地隐藏了。”

        白夜道：“的确如此，但不可否认，这个方法太巧妙，让腾蛇神君也无法察觉。”

        姜逸凡默同，转眼看着精魂，道：“白矖神君留有一缕精魄，若能寻回肉身，还有重聚神魂之望。”

        白夜看着手中的东西，道：“腾蛇神君虽生性暴虐，却并不赞同白矖神君的举动，为了防止白矖神君被天道歼灭，便与她互换了一缕精魂。”

        姜逸凡道：“便是这个？”

        白夜颔首，又道：“然则白矖神君想要伏击白泽神君纯属一时而起的念头，未能将腾蛇神君的精魂妥善藏起，是以腾蛇神君的精魂与她的魂魄一同被打散。腾蛇神君决意抢夺白泽神君手中的昊天塔，又为免同样情况发生，便决意将白矖神君的精魄隐藏。时年魔兽横行，其中便有凿齿诸怀，腾蛇神君收服二兽，又将这精魄藏于凿齿心脏，这才将二兽封印在九冥山中。也是从那时起，在下便一直守护在一旁，直到天魔占了九冥山，在下才不得不以魂魔的样子出现。”

        “凿齿与诸怀的封印，是白兄所解？”

        若如白夜所说，他一直守护在此，定不会现在解开封印。心中一缕，姜逸凡便脱口问到。

        果不其然，白夜立时摇头，道：“封印上的神力早已变弱了许多，就算没有今日之事，也迟早会被人发现此处的不凡。在下早就想将它取出换个地方隐藏，奈何腾蛇神君并不信任在下，特意又布上了在下无法接触的结界。是以，在下并不能使二兽苏醒。而对于天魔来说，减弱后的神力并非无力控制，解开封印也只是花费一些气力的事。在下很感激他今日放出了凿齿，否则，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在下才能真正安心地离开此处。”

        姜逸凡目光微闪，坦然道：“白兄乃洪荒末世之人，不知与几位神君究竟是何关系？”

        白夜抬眼对视而来，太过冷淡的眼神看不出任何情绪，仿佛那里站着的只是一具没有灵魂的傀儡而已。

        “这个问题，公子的父亲、黎主大人也曾问过在下。”

        半饷之后，白夜突然如此说到。姜逸凡无声一笑，道：“白兄信不过我？”

        “不……”白夜道，“这个问题的答案，白某并没有告诉黎主大人，因为它无关紧要。”

        姜逸凡默了默，平和笑道：“是我鲁莽了，还请白兄见谅。”

        白夜并未回应，突然转口道：“公子觉得，当年白矖神君真正想做的、会是什么？”精魂幽幽的光照在白夜面上，寡淡的脸上更显死气沉沉。

        不再打量那精魄，姜逸凡看了白夜片刻后，方勾笑道：“盘古大帝身化神州，女娲凝血筑土、以盘古大神的形态创造了凡人，又用剩余的黄土创出其余生灵。是以，世间万物以人为首，万物修行也是以先化作人形为先，人族、是不同于任何生灵的存在，也是女娲最伟大的创造。若如白兄所言，白矖神君因与女娲有着共同的外型起了不该有的心思，那么不管她有多么的敬重女娲，她所想做的，也只会是做女娲做过的事情，甚至是超越女娲……”眼光一沉，缓声道：“她想创造‘人’，比女娲大神创造出的‘人’、更加厉害的‘人’。”

        黑暗而幽静的深渊之底，绿光照不透两人的心思。两个男人面对而站，没有交接的视线，却仿佛谁也没错过谁的气息。

        白夜手中的“心脏”忽而重新合拢，精魂的幽光褪去，一转手之间，“心脏”已被收起。他慢腾腾地负过手去，直视姜逸凡，又露出了那似有似无的讽刺浅笑，道：“不错，这便是白矖神君所想——或者可以说，她要创造的是‘仙’，一出生，便能凌驾于所有凡人的‘仙’！”

        姜逸凡再次静默，却并非怀疑白夜所言，更似是猜想被确定了后的沉思。

        不过少倾，姜逸凡才道：“便是像女娲一般，创造了她与腾蛇神君？”

        白夜不可置否，道：“可惜，她并没有娲皇娘娘的能力。再者她忘记了，忘记了娲皇娘娘当初并没有给他们太多力量，腾蛇神君与她之所以能位列神级，也是他们悟道修炼后的结果。却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竟是忘了这最基本的‘道’，妄图一步便能得到所有。”

        姜逸凡扫过白夜的脸，忽而转口道：“白兄的能力，我早已知晓，却不知白兄的能力如此强大，竟能窥探出神君的精魂记忆。”

        九黎族对魔界并不感兴趣，但找寻神王之脊的时候也走遍了三界。

        天魔当年风头无二，九黎族又适逢低谷，无暇顾及于他，之后天魔又突然失去了踪迹，更是无从查起，而留在魔界的七魔刹倒是被关注了许久。

        最终确定神王之脊不在他们手中后，这才没有更多重视。那段时间里，倒是留下了不少记载七魔刹事情的册子，其中以血魂二魔的笔墨最为之多。

        血魔的真身早已被查明，不足忌惮，实力在七魔刹中更是底层。但他嗜血好杀，斑斑劣迹罄竹难书，便是被称为蛮夷魔道的九黎族中，也鲜少有人能比。关于他的记载，皆数是血腥残杀之事。

        而对那时还是魂魔的白夜，却又是另一种极端记录了。

        他是七魔刹中最引九黎族注意的人，也是先辈们记写最多的人。然而，所有的先辈记录的都只是他在哪里出现过，那里又有什么事情发生了。对于他的来历、他的能力，无一人能写出，直到这个人主动出现在九黎皇宫后。

        事实上，这千万年的时日里，南疆与中原一样，修道者的数量正在以可怕的速度减少着。

        如今的南疆，已经不能说是那个古老的九黎族了——他们大部分只是流着九黎的血的普通人，只是南黎王国的普通臣民。他们已经忘记了神王的威严，忘记了九黎族的愤怒，他们只是普通人，只需要普通的活下去，不再期望着重回那片土地，血脉中的狂傲早已失去。

        只有神王的子孙还在坚持着。

        他们坚信，总有一天，神王会重新回到这个世界！他会带领着真正的九黎族人，重新回到中原，夺回属于九黎的土地，炎黄人、如今的中原人，终会臣服神王脚下!中原之地，必为九黎所属！

        神王子孙所修之道，乃是神王所创的九黎巫道，也是如今中原仙派所传的“邪魔歪道”，而他们便是“魔修”。

        如今的天地灵气甚弱，然而以某些巫道的方式修炼的话，会比中原人那种刻板的修道方式更为有效。只是即使魔修的速度再快，终究无法胜过那些中原人。

        南黎的国土与中原相比，实在是微乎其微，人口更是无法与之相比。

        九黎族已经很久没有有灵根的人出现了，与此同时，却有很多长老死去，巫师的数量已然屈指可数。

        当然，中原的仙派也是如此情况，但就人数上而言，九黎已无胜算。更何况九黎巫术以邪法为甚，免不得被中原正道法门克制。

        九黎巫道者，称首领为“黎主”。南疆的王国不管如何更替，“黎主”必定都要掌控国王，或者自己成为国王。

        这一代的“黎主”便是他的父亲，姜逸凡并不知道他的父亲已经活了多久了，只是上一个死去的长老曾称父亲为“师叔”。

        这有可能是父亲的辈分大，但姜逸凡更相信，是父亲活的年岁太久，或许连他本身，也活了很久，即使他并没有任何的记忆。

        这种感觉很奇怪，就像从他能记事起，便觉得和父亲已经见过了很多很多次，相处了很久很久了一般。比他有记忆的这些年，还要久很多很多……

        他曾经与母亲提过这种感觉，那时候母亲的回答是——“父子天性”。而随着他慢慢长大和修炼，这种说法已经无法令他相信了，只是他也并未想过去追寻这之后的答案，因为这对他来说没有任何意义。

        一直到这个人在他眼前出现之后。

        白夜出现在南黎皇宫是几年前的事，令姜逸凡不解的是，这人来找的不是“黎主”，而是他。

        南黎山多，皇宫也是依山而建，白日里少见喧哗，夜晚时更是寂静。

        他来的那一天，也是一个很安静的夜晚。

        姜逸凡记得，那时候的南黎与大宇才刚刚建立起货物的来往，他便时常以少年商人的身份前去大宇，一则试探大宇官场、打通关系，二则也能探一探中原仙派的动静。

        虽然仙门仙派很少能被打听到，但也不是一无所获，至少可以知道，皇家、甚至许多达官贵人并没有和他们断绝来往。这对九黎来说，并非也没有什么用处。

        那时的他经常不在南黎，而白夜却是准确的在他回来时找到了他。

        那天的白夜还是魂魔的样子，当他推开门时，他便已经坐在桌前自斟自饮，悠闲自在，一头红鳞在烛火下闪着诡异的光。

        皇宫里有许多暗卫，显然他们的修为无法与白夜相比，甚至连“黎主”也没有感知到他的气息，一直到姜逸凡与他聊了几句之后，他才突然散出气息，引来了“黎主”。

        这之后，白夜与九黎，时不时会联系一二，但也并无过多来往。

        也是从那时候开始，姜逸凡才知道了白夜为什么被称为“魂魔”。

        这个人的气息，既未成仙也非是魔，更像是修道的凡人，然而令人生畏的是他的能力。

        魂魔，以魂为食，他能从魂中窥探到一切记忆感知，也能吞噬魂中的力量，为己所用。

        世间所有生灵，以魂魄为强大也最为脆弱。强大的是、魂魄中有着无限的可能性，脆弱的是、一旦魂魄破灭便也不复存在了。

        而白夜像是脱离了这个最根本“道”，一切的力量，不论仙灵与妖魔，都无法对他造成毁灭性的伤害。力量与他而言，只不过是“食物”的附带品，他若想用便留着用，若不想用，也是随意丢了。

        一个不能被杀死的人，比一个拥有强大力量的人可怕多了，这样的人，最好不会是敌人。

        对此，姜逸凡倒是一点也不担心，白夜于他，即使不会成为朋友，也必定不会成为敌人。而现在一番交谈，更是确定了这种想法。

        白夜的心思，根本就不在如今的三界里。

        纷乱思绪在姜逸凡脑中一闪而过，那一厢白夜已然回道：“公子太过高看白某了，神君之尊何等地位，岂是白某能随意窥探的。白某若是胆敢冒犯，只需神君微微一丝之力，白某便早已不在这个世上了。”

        姜逸凡眼里迅速闪过诡光，复而平复，只道：“若非白兄窥探，如何得知这诸多神君之事？”

        白夜道：“白某自是没有能力冒犯神君，除非神君自愿让白某知道一些东西。”

        “白兄的意思……是白矖神君自愿……”姜逸凡终是一怔，诧异了几分道，“这是为何……”

        “白矖神君于昆仑遇小兽，”白夜忽然转口，又提这事，“得娲皇娘娘示意，苦思数日，终取名为‘白、泽’……”

        白矖……白泽……白夜！

        姜逸凡猛地微瞠双目，一时竟是不知如何言语。

        白夜的衣袍微微浮动，轻声道：“白某，便是白矖神君创造的，唯一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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