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第一百二十章：重返王府

黑沉沉的世界，只能看清脚下方寸间的青石，天空中，厚重铅云滚滚，有隐隐的雷光在云层中闪烁不休。

        这里是……天魔城……？

        云昭？依儿？凌华！

        人呢？人都去哪儿了……？

        凌月无措地站在方寸的光明间，仓皇地转着身子——黑暗，满目的黑暗……用劲了全力，也看不透的黑暗。

        “桀桀桀……”

        黑暗中，响起了阴沉狷狂的笑意，是天魔！

        不……不可能……天魔死了，他已经死了！

        笑声愈发清楚，从四面八方的黑暗中袭来！

        “桀桀桀……!”

        凌月痛苦地捂住双耳，笑声仍是不减，像是透过了所有阻碍，径直钻进了脑中。

        黑暗忽然晃动，惊得凌月停下了所有举动。

        如烟雾一般，厚实的黑暗开始摇曳，化作巨大的黑触，铺天盖地！

        “浑沌”？！

        这是浑沌……

        难道天魔城被浑沌覆盖了？那他们……！

        仿佛映照了凌月心中的不安，黑暗中，有身影慢慢浮现——

        少年厚实的背影蹲在前方，他躬着身子紧紧地护着怀中的人，粉色的裙角落下，却在黑雾的遮挡中看不清它本来的颜色。

        不远的地方，站着凌月无比熟悉的那人，他侧身站着，被黑雾紧紧包围着。她看不清他的脸，却知道他已无法动弹。

        凌……凌华……

        水雾涌上眼眶，凌月奋力地抬手探去。然而身子才微微一动，竟是一步也无法移动。

        对了，她被他封住了行动……

        不……不可以……

        不可以就这样让他消失在浑沌中……

        心口绞痛，浑沌却突然开始浓厚，几人的身影重新隐入黑暗之中。

        不！凌华！

        黑灵灵的眸中，红与蓝的太极乍现！

        火热的力量开始沸腾！

        燃烧的火之灵，让她相信它能突破封锁，毁灭黑暗！让那白衣的谪仙重新回到自己眼前，只要他……只要他！

        只要放出火之灵！只要火之灵重出世间！

        出来吧！火之灵！我需要你……现在就需要你!

        太极上的封印慢慢染上了薄红，一字印记上的裂纹轻轻崩裂，隐隐的红，偷偷漫出，在眼底透出幽幽的光。

        血液的躁动将将开始，一丝熟悉的灵力迅速透入封印，带起蓝之太极，润泽着周身。

        不安与躁动缓缓褪去，狷狂的笑声也在一瞬间消失无迹。

        凌月眼前忽然失去了所有景物，脑中却清明了——

        这是……梦……

        那一切已经结束了，她看着浑沌被黑莲之火消灭，她看着他平平安安的站在那里……

        那些都是真实的，此时此刻，才是一场惊魂未定的梦境。

        一旦看破了噩梦幻境，意识便重新被自己掌控。

        身体的感知渐渐恢复，指尖颤动时，眼眸也随即缓缓睁开。

        额间，有着温润的触碰，熟悉的袖口近在咫尺。

        就在晃神之时，素白的颜色离开了眼前。

        凌月无意识地抬起手，指尖从那袖口滑过，却仍是没能将它握紧手心。

        失落地闭回眼，回落的手被温软包围，轻轻地带着她，安安稳稳地放在了身边。

        再次睁眼，模糊的阳光缓缓变得清晰。

        手指轻轻回握，清楚地感受着他的温度，转眼看去，那人果然就在身侧。水墨色的仙姿容颜，静下了心间所有的不安恐惧，他是那般倾世无双，让她深陷、甘心沉沦。

        “凌……华……”

        喉间有些干涩，费力发出的声音低沉沙哑。凌月却仍是用力唤出了声，仿佛这样才能确定眼前的一切并非梦境。

        凌华静静看着她，伸出手扫过她的眼角。

        一点点湿润在他拇指下渲开干净，原是梦里的心情透出的眼泪。

        他的眉间轻轻舒展开，细微的变化让她觉得仿若错觉。然而就是这一点仿若错觉，却让凌月的心里霎时足满。

        “梦魇吗？”

        听着他问到，凌月带起笑容，老老实实地点点头。

        凌华微声一叹，捏捏她的手，像是在安抚着她，道：“我去给你倒些水。”

        凌月笑意更浓，仍是点头作为应答。

        他松了手，起身走到外间桌前，凌月转着目，打量着四周。

        这是一间客厢的样子，屋子不大，里外隔断均能看得清清楚楚。陈设也不是很多，但看近处的一应物品，皆是上乘质量，应是富贵人家。

        外间有阳光倾洒进来，照在那人的雪衣上，柔和温润。

        他的衣裳上已没了那斑斑魔血，也没了被浑沌腐蚀过的痕迹。凌月一时恍惚，抬手便在自己脸上一捏。

        清晰的疼痛让她确定了现实与梦境的区别，却不料那人已转身，将这举动看了满眼。

        凌华微怔，走近了才道：“这是在做什么？”

        凌月微微羞赧，咳咳嗓子，笑道：“我只是想看看，是不是还在做梦……”

        凌华无奈，道：“来，喝点水。”

        凌月点头，手肘撑着床便想起身。不知为何，身体中的力气仿佛有些不受控制，才起了一半就觉得有些散力，整个人似乎摇摇欲坠一般。

        肩膀被人一扶，是凌华撑住了她。他顺势坐在了她身侧，让她靠在了他的心前。

        胸口微微悸动，他端起手中的茶盏递到她面前。

        凌月喉间动了动，抬起双手放在了他的手背上，微微使力，慢慢地吞咽着茶盏中的水。

        这是一点小小的狡黠，不会被他察觉的……

        凌月侥幸的想着，却不知耳根边的嫣红早已在他眼里无所遁形，更不知他看着那红、无言浅笑，是何等绝代风华。

        茶盏中的水毕竟不多，再慢也拖不了许久。最后一点水入了喉，凌月也只得不情不愿地放下了手。

        凌华亦是放下手，微微一抛，茶盏便轻柔地落在了桌上，无声无息。

        凌月没有发现他的动作，只是安稳地赖在他身上，口里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一看就知道不是弑神谷。

        凌华道：“镇南王府。”

        “镇南王府？”凌月忍不住一愣，随即又是一阵了然——毕竟依儿已经救出来了，没有必要再在弑神谷停留。

        还未回过神，凌华又道：“你睡了四天。”

        这一句确实被惊到了，凌月忍不住回眼看他：“四天？！”

        凌华也低眼看了看她，道：“火灵珠的威力远不是你现在可以承受的，在魔界，你被火之灵透支了太多妖力，昏睡这许久也是正常。”

        “火……灵珠……”

        第一次明确的从他口里听到这个词，分明只是印证了先前的猜想，这一时之间，凌月仍是无法接受。

        凌华看着她，忽而将她圈入怀中，抬起手带着她，让她的额靠进自己的肩窝。

        “月，没事的……”凌华轻声说着，竟是觉得自己的指尖微微的颤动着——不行，现在还不是时候……她的眼里有着害怕与恐惧，令他无法忽视的无助不安。

        还不是时候……

        火灵珠不比其他。五行灵珠中，当属雷、火二灵珠最具戾气。

        雷灵珠虽戾，却以净化之力为主，如渡劫天雷的一般，若心存天道，修正法，妖魔也不一定会被雷灵珠歼灭。然而火灵珠之戾，则是“毁灭”。

        一旦被它有机可乘，她便会被火灵珠完全支配，甚至神魂覆灭。

        还太早了……她的心性还不足以承受她想知道的真相。惧怕火之灵的心，只会让她更加脆弱，也更加危险。

        手在她的鬓角轻轻摩挲，也不知是为了平定谁的心情。

        正想着要如何开口安慰，肩头的小脑袋却是微微地动了动——她点着头，轻声笑道：“嗯……我知道……有你在，我便什么也不怕的。”

        指尖顿在了她的发丝间，凌华微微瞠目，心间被这轻言细语勒出了道道深壑。紧紧勒住的地方，感不到一丝一毫的疼痛，柔软的、与她颈边味道一样的香甜。

        凌华侧过脸，微勾的双唇在她发丝上轻轻扫过，轻声道：“这些以后再说吧。”

        凌月对他的动作毫不知情，顺从地点点头，又听他道：“现在，先去调整一下。”

        那人说着，将她往前推了推。凌月还没反应过来，就见那素白的颜色转到眼前，身上的东西被掀去了一旁，下一刻身子一腾空，便被他抱入了怀中。

        凌月手忙脚乱地抓在了他衣襟上，定了定神才等着他道：“干什么？！”

        凌华恢复了一向的云淡风轻，对视着她道：“你睡了这许久，妖力虽然有几分恢复，但也只是胡乱在身体中流窜，若不想走火入魔，及早控制住才行。”

        原来如此！凌月一副焕然大悟的模样，怪不得分明有力气，却觉得散的厉害。可是修炼也不用抱起来吧……

        她的那点心思太过明显，不等她问出声，凌华已然道：“人间界灵气不丰，在此修炼太过缓慢。王府后院的桃林倒是道气充沛，去那里更为合适。”

        那人说着，便转身往外走去。凌月扯着他的衣襟，慌慌道：“你也知道那桃林道气长存，我一个小妖精，如何敢去那里修炼？”

        小妖精？凌华低眼看看她，突然觉得这“自称”倒是极为合适，眉梢微动，道：“道气亦是灵气，你的妖力已与灵力相融，如何炼化桃林中的灵气，就看你的本事了。”

        这样的回答根本和没有回答是一样的，凌月却被他的眸子晃了眼。默默地低下头，眼神胡乱闪动着，随口应道：“哦……我知道了……”

        凌华目色深深，亦是不再出声。

        走了不久，忽然有人出现身前，惊喜道：“上仙，凌姑娘？”

        凌月闻言抬眼看去，立时笑道：“诗意姑姑。”

        诗意颔首，道：“奴婢正想去看看姑娘，姑娘醒了就好了，王妃一定会很高兴的。”

        想起冷云雅，凌月也高兴了几分，正要开口，却被凌华打断了声音。

        “诗姑娘，月儿还需运气休整，待这之后，我便带她去见王妃。烦劳姑娘收拾一下厢房。”

        诗意一愣，很快笑道：“好，奴婢现在就去。”说罢，微微福身，退至一边将路让了出来。

        凌华颔首，举步离开。

        凌月有些困惑——凌华，似乎哪里和平常不同了……

        抬眼偷看，却又觉得没有变化。默了默，凌月笑道：“你刚才叫我什么？”

        凌华脚下不停，道：“月……儿……？”

        凌月弯起唇，窃窃自喜。

        凌华道：“你喜欢？”

        凌月点点头，跟着又摇摇头：“都喜欢。”只要是他，全部都很喜欢。

        心情一愉悦，小脸便在他的衣襟上蹭了蹭。凌华浅笑不语，拐过一处院角，便已看得见桃花林了。

        凌月忽然问到：“对了，依儿醒了吗？”

        凌华收敛笑意，淡淡道：“等你好了、再去看她。”

        “嗯！”凌月应声，收起了杂思也不再多言。

        另一厢，诗意带着几人进了客厢，一声之下各自收拾。

        诗意左右巡视，却听内间一声低呼。

        赶去一看，却是收拾床铺的婢女现在床边，瞪着床铺一动不动。

        “怎么了？”诗意说着，走近了些。

        婢女一让身，道：“姑姑，您看。”

        顺着婢女的手往下看，诗意也不免蹙起了眉——被褥与棉被上，都有着漆黑的颜色。仔细一看，像是被火焰灼烧过的痕迹，甚至有部分已经被烧出了缺口。

        诗意正了正面色，道：“有什么大惊小怪的，不能用了就扔了，去换床新的来。”

        婢女应声，立刻开始收拾床褥。

        诗意低眼再看了看——那残缺的地方，好像是放手的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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