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楔子

天宫之上，神罚台——

        “单商言，你可有悔过！”

        低沉的声音饱含着怒意直逼被压在神罚台上的男人，阵阵威压让本就奄奄一息的男人呼吸更加急促，身上的雪蚕衫已经看不到完整的白色，只有斑驳的暗红色还留在上头，似乎是有些承受不住。

        “啪嗒，啪嗒……”

        鲜红的血汨汨地从男人耳里流了出来，顺着单商言的耳垂，砸在冰冷的台上，溅起，落下，像极了一簇一簇的舍子花，仅仅一瞬，就被人用法术隐去，像是什么厌恶的东西一般。在冰冷到刺骨的神罚台上，干净的仿佛从未有过。

        “禀天帝，单商言神君自担任姻缘司主以来，从未犯过天例，且前些日子刚受了神罚，未曾痊愈，还望天帝手下留情。”单商言听着台下人熟悉的声音，嘴角轻轻上扬，微微张口，却又瞬间合上。

        他不想让自己唯一的挚友卷入这趟浑水中。

        天宫上一阵沉默，许久，那声音再次压迫下来，“你可曾有过悔意。”

        台下众仙君心里恍然：天帝这是有意轻饶，只要他可承认——

        “不曾。”

        他的声音沙哑微弱，在这众神注目下而又格外清晰。

        “轰——”阵阵白金色的天雷蓦然从半空中劈在单商言身上，被天兵按在神罚台上的单商言不由得一阵抽搐，全身密密麻麻的伤口开始泛血，再一次透过血迹斑斑的长衫印了出来。

        “商言神君，自天地初创以来，各界皆顺应合卺法则，仅在血亲本族内成婚，二百年来还从未有人打破，你这样做可是违背天道！还不快请罪！”

        苂煦穿过乌泱泱的众仙君，从台下走到单商言旁边，悄悄地向他眨巴眼睛，试图让他先假意应下。可这话在暴怒的天帝听来却更像是火上浇油，又是一道天雷轰然而下，在全身微微抽搐过后，单商言猛地抬起头，发狠的眼神像是淬了深渊下的寒冰，死死盯着前方那个众神围绕的人的脸上。

        “天帝？呵……不过是一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罢了，你——”

        “轰--”又是一声。台下各仙君脸色倏地一变，纷纷后退些许，生怕和他扯上关系。

        “你有什么资格……这天道不公！情窦之事，岂是凭一纸婚书就可定夺的！这姻缘册上既有我破了这先例，自有千千万万个像我一般的人，不再受法则束缚，你们杀的了我一个，可杀得完这天下吗！！咳咳……”

        白金色的天雷一道接着一道，眼前人用来吊命的玉心髓已然裂开，他承不住任何一点伤害了，哪怕此时一个普通凡人轻轻踢他一脚，他也会因神魂枯竭肝脏俱损，撑不起这皮肉硬生生化为灰烬而消散。

        可即便如此，单商言还是在天兵愣神之际慢慢撑起身子，摇摇晃晃，双腿已然支撑不住，一个踉跄，他已单膝及地，止不住的咳血，背脊却始终保持挺直，嘶哑着嗓音喊着：“风雨欲来风满楼，这将是一场势不可挡的风行，任何一个人也将无法抗拒！”他的声音铿锵有力，掷地有声，让每一位仙君都心下一惊，却也不寒而栗。

        倒像是最后的忠告。

        他撑不住了，砰的一声摔倒在地，依旧固执地轻声说着，伤痕累累的脸上轻轻勾起一抹笑意，“我不曾后悔，咳咳……至死……也不曾。夫人，我答应过你，等着我，阿……。”比白金色更甚的天雷倏然劈下，就连身旁的苂煦也未听清便眨眼间没了踪迹。

        他的神魂散了，这副皮囊也渐渐化作点点埃土，只留一身血迹斑驳的白衬慢悠悠地飘落。

        瞬息之间，留在地上的长衫和几滩血迹不知被谁抹去，一切都显得那么圣洁美好，干净如初。

        散了，都随风消散了……什么也没有剩下。

        神罚台上一片寂静，台下仙君开始三五成群小声讨论着，他们只知晓单商言神君作为姻缘司主却动了情，这便已是大忌，谁都不知他竟触犯了合卺！这可是作为神君要被剥夺神格的大罪！

        片刻过后，天帝的声音陡然响起，带着不容置疑和让人心惊的威压。

        “天道有转，轮者万千。如众神所见，单商言神君在与魔域战争中不幸神陨，即日起，重选姻缘司主。”言罢，便带着神君们挥袖离开。

        台下有仙君忍不住，压低声音嘟囔道：“这明明是被神罚——”还未说完，他已化作星星点点，和单商言神君一样，“战死沙场”。

        众仙君们这才意识到，他们与天帝强制签下了誓言，是与天道相接，生生不息的轮回誓言！他们将此生此世都要受着这禁锢，一星半点也不能出口，直到神形俱灭的那一刻……

        合卺法则自二百年前天地初始之时便已定下，如今的牺牲，换来的究竟是什么……

        到底是对……还是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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