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为难朕了

午后暖暖的阳光铺满后院，秋风殿简陋的小院子中传来一阵阵拍打声。

        苏玖玖裹着一角靛蓝色的小方巾，脸上粉黛未施，正弯着腰将被褥翻出来晾晒。

        午饭后，春桑又去找姜嬷嬷采买了，苏玖玖一个人闲来无事，便忍不住找些事做。

        冬日的好天气不多见，她睡了几日床铺，总觉得阴冷冷的。苏玖玖想了想，便趁着今日下午阳光正好，将被子晒晒太阳。

        搭好绳子，抚平被角，看着阳光暖暖地照在被子上，想起晚上就能拥住热乎乎的被子入睡，苏玖玖如释重负地伸了个懒腰。

        她解下围裙和头巾，追着午后的太阳，坐在门口的石阶上。苏玖玖渐渐蜷缩着身子，将小绣鞋藏在裙底，下巴抵在膝盖上，猫在太阳下，眯着眼睛取暖。

        苏玖玖身旁放着一个木头小碟子，香香脆脆的小麻花摆了满盘。

        这两日，宫中还没关于后宫幽会的传闻，苏玖玖打算暂时避开风头，先不轻举妄动。否则两眼一抹黑的情况下，再惹怒了男女主，她手中无权无势，必定下场惨烈。

        采买的食物够吃够喝，苏玖玖又和春桑将秋风殿和小厨房收拾了一遍，她整个人舒适轻松了不少。

        弄点小吃食，比如小麻花，提升生活的品质，是苏玖玖最喜欢的事情。

        麻花做来简单，用鸡蛋和面，撒上芝麻，抻成细长条，左右一绕，放在热油中滚一滚，待到金黄油亮，捞出装盘即可。

        苏玖玖做了两种口味，一半甜的一半咸的，皆混在一起，随手做小零食，有一种抽盲盒的快乐。

        苏玖玖抬起头，依靠在廊柱上，手有一搭没一搭地摸索小麻花，香香酥酥的口感。

        红菱似的小嘴塞了一个又一个麻花，香脆的口感，苏玖玖实在忍不住，吃个不停。

        她坐了一会儿，想起什么一般，寻了一只宽口的瓶，将葱放了进去，倒了些水，放在日光下见见太阳。

        再过两日，葱便可越长越高，菜的作料便不用愁了。苏玖玖转头又看着盆栽了摆满的蒜，在潮湿中，蒜已经发芽，长出了郁郁葱葱的蒜苗。

        配汤鲜美极了。

        苏玖玖像只小山雀一样，雀跃地巡视着自己的成果。

        生活要眼见的有变化，才能有成就感，苏玖玖哼着歌，摆弄着葱葱蒜蒜。

        “咚咚咚”，似乎传来了三下轻微的敲门声。

        苏玖玖停下了手中的活计，凝神静听，敲门声却不见了。

        不可能吧。

        这落破的秋风殿哪有人来。

        苏玖玖觉得是她产生了幻听。

        “咚咚咚”，那敲门声又继续响起，依然是三下，但似乎比刚刚的声音更大了些。

        苏玖玖顿住，真的是有人在敲门。

        会是谁呢？苏玖玖蹙着眉，在心里嘀咕。她蹑手蹑脚地走到门前，将门打开了小半个缝隙，观察门外的情况。

        只见门外宫人打扮的少年，耷拉着脑袋，好看的桃花眼默默地盯着地面，不声不响地站在门前。

        是那天带路的小太监。

        苏玖玖暗自松了一口气，但却带着疑惑地将大门打开。

        “小公公，你怎么来了。”

        寒风中，少年的衣衫空荡荡的裹着清瘦的身板，鼻头冻得红红的，他抬头，湿漉漉地眸子看了一看苏玖玖。

        和第一次见面，少年的冷硬和警惕不同，这次他竟然像一只有些挫败的小兽。

        苏玖玖觉得自己的心被戳中了。

        看着少年瘦弱可怜的模样，一瞬间，许多念头闪过脑海，最后归结为一个最大的可能性，这小公公是被欺负了。

        毕竟这小崽子看起来年纪不过十五六岁，又清瘦，皇宫里皇帝为傀儡，秩序一片混乱，苏玖玖又想起自己看过的宫斗小说，更加笃定。

        看向少年的眼神多了几分同情。

        霍昭正摸索着袖袋，抬头却看见苏玖玖看他的目光越来越奇怪，似乎透露着一种……关怀？

        霍昭：“？”

        不是，他怎么了？

        陛下，记得求人语气要软一点。霍昭脑海里浮现着盛海的话。

        不过自己很少求人，且试试吧。

        霍昭试着轻咳一声，声音尽量轻了一些。

        “皇后……”

        声音都变了，显然受到了欺负。苏玖玖眨着眼睛。

        “你会用胡椒么？”霍昭从袖袋里掏出三个小瓷瓶，递到苏玖玖面前，“白胡椒和黑胡椒，还有皇后上次说的孜然。”

        这几日，货物积压之事，迫在眉睫。霍昭几次出宫眼见着情况不容乐观。今日从商行回来，上次苏玖玖曾提到过，她会用孜然……

        而且这几日，他注意到，那日所谓酸辣粉是她做的，甚至还捣鼓出其他新奇的吃食。

        说不定，能从苏玖玖这儿，知晓这些外藩之物的用法，便宜回去他再琢磨销路之事。

        虽然他依旧觉得，这些吃食，真的很无趣。

        霍昭忍不住在心中幽幽叹气。

        真是难为自己了。

        三个瓷白的瓶子递到苏玖玖面前，她又惊又喜地拿起来，看了又看，又打开盖子闻了闻。

        没错，确实是磨成粉的胡椒以及孜然。

        上次她便发现，这里的调料甚少，能调味的只有寥寥几种，花椒是最重口的调味品。

        没想到这个小公公竟然带来了孜然和胡椒。

        烤肉、酸辣汤、小酥肉、胡椒猪肚鸡……一大串好吃的美食，一个个跳入到苏玖玖脑海中，她忍不住抿着唇笑了。

        她弯着眼睛点头，“会的。”

        但随即又反应过来，打量着瘦瘦弱弱的霍昭，“小公公，你怎么会有这些。”

        霍昭一僵，静默片刻，慢吞吞开口，“偶尔卖些宫外的物什，补贴宫中用度罢了。”

        苏玖玖开门领他进来，听着这解释点点头。

        也说得过去。

        不过这小公公还要从宫外倒卖物什，才能补贴用度。又想起小公公上次向自己索要报酬的模样，苏玖玖觉得他的日子确实也不好过。

        心中忽然升起一股同命相连的感觉。

        况且，这小公公能弄得到这些宫外之物，今后必然有用处。

        苏玖玖带着他来到厅堂中，引他坐定。

        霍昭打量着秋风殿，有股焕然一新的感觉。

        桌椅柱子尽管有些斑驳，却被擦得干干净净。四周漏风的窗户也被用纸认真地糊了起来，微微透着阳光，尘埃在窗下舞动。

        多宝阁上空空荡荡，却别出心裁地摆了一束红梅，几块奇异的石头，错落有致。

        只见苏玖玖一身素净简单的衣裙，插了一支玉簪，纤腰一把，弯着倒了一杯梅花茶递给他，笑意盈盈。

        这梅花是苏玖玖前些日子去不远处的园子中摘的。

        她当日便将大大小小、开的未开的梅花洗干净，用糖腌渍好，封在罐子里。想喝时舀一勺，泡在水中，便能欣赏到梅花盛开在杯中的美景，还甜滋滋的。

        当然，若是有釉色的杯盏会更好看。苏玖玖遗憾，明明是在皇宫之中，自己却一穷二白。

        今后会不一样的，苏玖玖想，自己会过得很好的，无论在何时何地。

        “小公公，喝得惯梅花茶么？”

        苏玖玖有些迟疑，毕竟她知晓古人似乎在茶这方面讲究颇多。

        霍昭垂眸，盯着杯子中的红梅从闭合的花骨朵，在热水中慢慢绽放成完整烂漫的梅花，随着热气升升浮浮，最后飘在水中央。

        他修长的摩挲着杯子，品了一口，一股甜甜的味道，带着梅花的清香弥漫在口中。

        “尚可吧。”霍昭端起来，又喝了一口。

        傲娇的小崽子。

        苏玖玖看着霍昭的模样，忍不住在心中暗笑。

        “对了，小公公，你在何处任职。”

        苏玖玖觉得既然很可能要长期相处，必然要问清他的底细。

        况且他已经知晓自己是皇后，想来也是不算简单的人。

        霍昭：“”

        是个问题，他在哪儿任职呢。

        霍昭捧着杯子，又喝了一口梅花茶，一大口茶，让他的脸颊肉鼓了起来。

        “御书房。”

        杯子放下，霍昭坦然地迎上苏玖玖炯炯的眸子。

        苏玖玖微讶，没想到这小公公竟然在御书房任职，确实有点身份。

        “小公公，既然你在御书房任职，那见过皇帝么？”

        苏玖玖立刻对皇帝产生了几分好奇。

        虽然原主之前见过几次皇帝，但原主嫌弃皇帝是傀儡，窝囊无用，毫无实权。所以每次见面，原主皆未正眼瞧过皇帝，匆匆打个照面，甚至隔着帘子敷衍几句。

        而苏玖玖继承的记忆又十分模糊，对于皇帝的印象，仅仅剩下沉默的背影，记不清脸。

        依照小说的描述和原主的记忆，苏玖玖觉得，皇帝应该是一个长得阴郁可怖的男人，且举止疯狂。

        “有幸见过几次。”霍昭慢吞吞答道。

        “那，在你眼中陛下是怎样之人？”苏玖玖来了兴致，忍不住继续套这小太监的话。

        “仪表堂堂，威风凛凛。”霍昭正襟危坐，奶乎乎脸庞一脸肃穆，桃花眼中全是认真。

        苏玖玖：“？”

        苏玖玖有些一言难尽，但很快归结于小太监对于皇权的畏惧，敷衍地点点头。

        估计也问不出什么和皇帝有关的事情，毕竟妄议主子，在宫中要惩治。

        这小公公或许有所顾忌。

        “嗳，对了。还不知小公公怎么称呼？”苏玖玖忽然想起，自己好像一直没有问过这小太监的名字。

        霍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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