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不甘

永安殿的大门紧紧闭着，殿内伺候的宫女神色紧张，静静守在内殿门口，气氛无言而肃穆。

        双琬几次想上前敲门，但都犹豫着不知该如何劝慰殿里的人。

        外殿突然传来开门声，双琬急忙抬头望去。

        一向稳重的双瑥脚步匆匆向内殿走来，双琬忙迎过去，压低声音问：

        “怎么样，打听清楚了吗？”

        双瑥停下来，几番欲言又止。

        “哎呀！你倒是说啊，你是要急死我吗？！”双琬急得不行。

        “我花了大笔银子，终于从陛下面前侍候的小盛子那打听到，他说…说…”

        没讲完，双瑥就说不下去了，眼泪控制不住地往下掉。

        看双瑥这样子，双琬心里明白几分，知道情况必不顺意。

        “他说，大萧王已经六十多岁了！而且他膝下十一个皇子，除了一对双胎，九个皇子都已经成年了！”

        “啊？就算是为那九个皇子求娶，我都觉得委屈了公主，更何况大萧王比陛下还大，这不是作贱我们公主嘛！”

        双琬气得不行，眼睛通红，不明白公主怎么那么命苦。

        掏出手绢擦干脸上的泪水，双瑥努力控制住情绪，自己是这群小丫头的主心骨，不能先失了分寸，给公主添更多麻烦。

        想起自己去打听消息前，双琬陪公主去求见皇后，也许事情还有转机，忙问双瑥：

        “你陪公主去见皇后娘娘，娘娘是不是可以救救公主？现在只有皇后娘娘能救公主了！”

        “我也不知道……皇后娘娘让我退下了，公主单独和娘娘谈的，但是……公主出来后像失了神一样，回来就把自己关进内殿，一点动静都没有。”

        “双瑥，你说是不是皇后娘娘也没有办法，公主是不是只能认命啊？”

        双琬很怕，不知道现在还能怎么办。

        望着紧闭的殿门，双瑥不由自主地想起第一次被带到永安殿时，那个刻苦再刻苦练琴的身影。

        “好了，不管如何，我都会陪公主走下去的！”

        “我也会的，公主去哪，我去哪！”虽然对未来很惶恐不安，但自己和双瑥自小陪着公主长大，从骊山行宫到大云皇宫，一起走过了八个年头，双琬觉得再难也没关系。

        看了看时辰，双瑥打发其他小丫头们去准备晚膳，自己带着双琬上前，敲响了殿门。

        殿内四角放置的冰鉴里的冰块早就化了，无形的热气在室内涌动，就像身处蒸笼一样。

        云曦静静坐在镜前，望着镜中那张被称之为一笑倾人城，再笑倾人国的容颜，实在笑不出来。

        身上的宫裙被汗水捂湿，紧紧贴着身子，但云曦仿佛感受不到一样，只觉心中一片凉意。

        闭上眼睛，脑中再次回想起母后无情的声音：

        “曦儿，母后也帮不了你啊，你……就认命吧！”

        “认命？！母后，您叫我如何认命？凭什么是我？！”

        “凭什么不是你！就凭你是大云王朝的嫡长公主！”

        “嫡长公主？这十六年来，除了这个名头，又有多少人知道我云曦才是大云国的嫡长公主，我有一丝一毫享受过嫡长公主的尊荣么？”

        似乎是意识到自己刚刚有些失态，皇后缓了缓，走下凤座，拉起云曦的手道：

        “曦儿，我是你母后，母后是不会害你的。你是大云的嫡长公主，没有谁比得上你的身份尊贵，去了萧国，没人敢对你不敬！”

        “呵，没人敢对我不敬？母后，这话您相信吗？如果真那么好，您和父皇为什么不舍得让二皇妹三皇妹去呢？！”

        说到后面，云曦越来越不甘，想起这么多年的冷遇，把被皇后握着的手冷冷抽了回来。

        “云曦！瑶儿才十五，你让她怎么在大萧王宫活下去！”

        “她活不下去我就可以吗！我也只不过比她大了一岁而已！她享受了那么多年嫡长公主的待遇，现在不刚好是她回报的时候了吗？”

        啪——

        “你住口！”

        云曦捂着一边的脸，双眼通红地盯着面前衣着华贵的女人，这个大云最尊贵的女人，也是自己本该最亲近的母后。

        “云曦，就算是为了你皇弟，接受和亲不行吗？不要去闹你父皇，只要韶儿好了，我们母子几个才能有好日子过。”

        到此刻，云曦终于明白事情是真的没有转圜的余地了，自己才怎么不愿，也只能接受现实。

        云曦抚了抚衣摆，欠身向皇后福了一个礼，转身一步一步向外走去。

        即将拉开殿门的时候，云曦停了下来，没有转身，背对着皇后，尽量语气平静地问道：

        “女儿最后有一问，望母后告知。”

        “提出由女儿和亲的，是——您吗？”

        许久未闻身后的动静，云曦心里有了答案，也许在听到皇后提起为了皇弟时就已经有了预感，不然何来这一问呢？

        只是想想过去那么多年，云曦再次对自己的前半生充满悲哀。

        “女儿明白了。此去一别，估计今生难再见，望母后多保重。”

        走完，云曦拉开殿门，不再停留，毅然走进外面的阳光里。明明已经是六月酷暑了，却感受不到丝毫热意。

        殿中的皇后张了张嘴，最终也只是沉默的看着那个瘦削的背影越走越远，直至不见，一如当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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