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真相（下）

我看到他握着方向盘的手，纤长细滑，但指节却白地透亮，他忽的一打方向盘，我整个人都撞向了车窗，从玻璃上我看到，子麒在游乐园门口焦急地东张西望，他今天的样子真迷人，被太阳晒得红彤彤的脸颊，上面还挂着闪闪亮亮的汗珠，不少过路人都对他侧目，而他越来越心焦地看着手表的样子让我揪心，我顾不得头上碰了怎样的伤口，就想冲着他大喊，然后他会长长地吐口气，看到迟到的我会把脸沉下来，不过他黑脸的样子我没见过，一定也很帅，但是他要是看到我头上被撞的包，肯定就会原谅我的，还会心疼地难过起来我都快要合不拢嘴了。

        慢着！为什么车没有停？拐进了另外一条路，我愤怒地转过身来看着欧阳，大声说

        “你干什么？”

        他一脸默然，我转头看窗外，子麒已经离我越来越远，颀长的身影不停地踱着步子。我觉得我要爆发了，他到底想干什么，这样玩弄我他很开心吗，我对着他说

        “你到底要干什么，快停车！”

        “本来是想送你到这的，不过我现在改主意了。”

        他无视我的大喊大叫，侧脸就像一座雕塑，冷冰冰的没有表情。

        “你怎么可以这样！耍我吗？开心了吧？”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带着哭腔，心里的委屈一层一层地翻涌上来，我知道我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我忍着，不说话。

        “你就不想知道我带你去哪？”

        他又恢复了嬉皮笑脸的样子，眼睛扫过我脖颈上的纽扣。

        “你最好把我送到游乐场，不然我会恨你。”

        “恨我？我印象中好像还从没有人恨过我，被恨是什么滋味，我还真想尝尝。”

        “你无赖！”

        “随你怎么说，接下来有你有没有想去的地方？”

        他这样无所谓的样子样我厌恶，从没发现我会如此讨厌一个人，恨地我牙痒痒的地步，我真想在他那个宝贝脸蛋上再添几个伤口。我知道我此时一定时凶神恶煞，要吃人的样子，我就是那样看到他羞愧而死。

        “我知道，男人脸上添几个疤会有魅力，你也不要这么直白地盯着我吧。”

        “我呸…你的脸皮还真是比城墙的拐角还要厚！”

        我想我此刻的心情真是和他成反比的，他真的恶毒到见不得我开心一点点，我怎么会遇到这样的人，他就不能换个对象耍吗？为什么是我……

        我沉浸在这“十万个为什么”不能自拔，可手机不失时机地响了。子麒一定是等急了，我正要接听的时候又被怪物给抢了，我顿时发飙

        “你还给我！”

        他看了看来电显示，怨念的神情看我一眼，这一眼让我从骨子里感到寒冷，我的手就这样僵硬地停在半空，他空出双手把玩着我的手机，然后它“咔”地一声已经身首异处了，我瘫坐在座位上，看他露出邪气的一笑，然后加大马力向前开。我看着时速表，狠狠地咽了一口唾沫，抓着脖子上的纽扣轻轻说

        “你想怎么样？”

        “这句应该是我来问你吧…”

        我缓缓转身看他，等着他给我一个答案，这个时候车子突然停住了，向前倒的我撞上了反光镜上的吊饰，我匆忙扶好，就在我退回到座位上的时候，眼前的吊饰吸引了我的视线，我拿起红色绳子，将那个像大头照一般大小的相框翻过来。

        还是童年时期的子麒被欧阳搂在怀里，笑地没心没肺，欧阳也是一脸纯真的少年。我瞪大了双眼，颤抖地问他

        “你们…很久以前…就认识？你是他哥哥？”

        他的目光停留在我手中的照片上，脸上是从未有过的黯然，他喃喃道

        “哥哥？呵~~他给你说过有我这样的一个哥哥吗？”

        “……”

        我摇摇头。

        他拿着打火机一开一合，鬼魅的嘴角扯出的笑意，让我莫名地害怕，清脆的开合声和着他低沉的声音。

        “我现在给你选择，是想知道怎么回事还是想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你当我三岁小孩子吗？”

        这就是我的选择，我想如果时间倒流到那个时候我会说不，可我没有月光宝盒，我想改变以后的命运，若是知道未来发生的事，那每个人都不会有年少从动的时候了吧。

        他一下合上了打火机就没打开了，眼睛将我从上到下看了个遍，忽闪的桃花眼竟有水波在婉转，我抓着纽扣的手松了松，他呼出一口气说

        “我和子麒从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邻居，三年前我去了美国了，最近才回来。”

        “你想见他？”

        “我想见他都快想疯了。”

        我希望我的预感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我定了定神，开口

        “你…是想说…你对他…”

        “对，我爱他。”

        他说完一下就对上我的眼睛，我听见心里一个地方“嘭”地一声破裂了，血一股一股往外涌的声音，大脑不能思维，整个人像被施了法般动不成。

        “和我想象的表情一模一样，我细细告诉你吧。我这次从美国回来的目的就是你，他原来趁我不在的时候交女朋友，我跟他十年的感情，他身上有多少颗痣我都清清楚楚，而你又了解他多少，哦！~你可能还不知道吧，他的家庭背景，不知道他是不愿还是不敢告诉你，不然你也不会在他身边对吧…”

        他手触到我脖子上的纽扣，冰凉的指尖触到我的锁骨上时，我才像受惊的小猫一样躲到了一边将头埋下。他收回修长的手指，继续道

        “他真的将它送给了你，我们曾在我爸西装上剪下来的，为了这个我挨了我老爸一顿痛打，即使是这样，我们也约定好要将这个分别送给喜欢的女孩子，可他怎么这么快就送出去了呢，这样我和他的就不是一对了…”

        我回想着他送我纽扣的那天，我和他相识的第一天，那带着他的体温放进我手心的纽扣，原来拥有这样的回忆，我忽然意识到什么，对着他说

        “你是不是一直在自欺欺人呢，子麒有回应过你吗？”

        “你住嘴！你什么都不懂！他对我怎样我心里比谁都清楚。”

        他突然对我大吼，眼睛红得像魔鬼，我已经瑟瑟发抖，但仍鼓起勇气说

        “可我相信我的感觉，他不会骗我的。”

        “我都说了你不了解我们之间！他为什么会转学到你们学校？你从没想过吗？他从小都一直和我粘在一起，他会以我上的学校为目标，就是想和我在一起，可我比他大了四岁，这是他永远不能实现的愿望，所以你知道吗？我上了五年高中，为的就是等他。我的高五，是我最开心的一年，我们一起吃饭，打球，整天形影不离地在一起，后来那些狗屁老师却告诉我爸说我“拐带”优等生，我爸知道我爱子麒后，就把我赶出国去，子麒知道我要去美国的时候伤心极了，我现在还记得快要上飞机的时候他给我打来的电话，他说让我在美国等他，就像我从小都一直等他那样，那一刻我真的想扔下行李跑去找他，要不是我爸那个老头子看着我进去，现在你就不会坐在我车里受这种罪。我走后他也没办法继续留在那里上课，就躲来了你们学校。”

        我摇摇头，眼睛已经不受控制地无法合上，干涩地睁着，可为什么这么模糊，水快要溢满了吗？我的指甲已深深地嵌入到肉里。

        “在美国的三年，我无时无刻不想着回来。第一年的时候，他会天天给我写邮件，他的学习，生活，还有他想我的心情，我每天早上第一件事就是起来查收邮件，这一天的心情都会格外好，可后来慢慢的，他会隔两三天才发给我，以至于十天半个月才会发，到最后干脆没有音信了，我试着联络他可怎么也联络不到，终于我不能忍受了，偷跑回来才发现是这个原因让他疏远我…

        不过你要是认为他是真的喜欢你那就大错特错了，他只是想证明他跟这个世界上大多数男人一样，所以你，只是幸运地被他选中了而已，他的心他自己都不清楚就勉强自己跟不喜欢的人在一起，我会让他勇敢坚定的，你明白了？”

        “我不明白！”

        我的眼泪像绝了堤的洪水般泻下，歇斯底里地喊道

        “我也不想明白，你…你给我说这些…是要让我和他分手吗，不可能，这不可能…现在…他…他和我在一起，他对我的感情…是认真的，虽然他…小时候的…事情我可能不清楚，但是他只是…只是把你当兄长…”

        “够了！”

        他握住我的肩膀，力道大的惊人，我感觉要被他捏碎了，他的脸几乎要和我贴着，我看到他眼里的血丝无限地放大，他也脱口而出

        “我不是来威胁你，你也太把你当回事了，我只是想知道你和他究竟好到哪种地步，现在看来不过就是如此，所以你想不想离开都是你的事，但是他一定不会要你！”

        我连最后一丝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任由他抓着我怒目圆睁，又一下把我放回座位，我感觉每呼吸一次都很困难，大口大口地吸取氧气，可越来越窒息的感觉将我包围，双手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鲜血淋漓，我觉得一点也不痛，不痛。眼泪也只是机械地往下淌，顺着下巴流向脖颈，湿了拴着纽扣的毛线，我轻扣车门，却怎么也打不开，想快点逃开也这么难，我使劲地拉，沾在上面尽是殷红的鲜血。忽然一个大手将我的身子拽过来，沉声道

        “想走么？可是我恨你，怎么办？”

        “我不想看到你，你让我走。”

        说完这句话已经耗尽我最后的力气，连挣扎看起来都是在扑闪翅膀一般。

        “我不能容忍你和他有过交往！即使一刻钟也不行！”

        “我要走…”

        他愤恨的眼神盯着我，忽然手一用力，扯开了我的连衣裙，露出粉色的肩带。我惊慌道

        “你…你…”

        “我虽然对女人不感兴趣，可你惹恼了我，就管不了那么多了！”

        他的身体已经压上来，嘴唇印上了我的，一手箍着我，一手还在撕扯我的衣服，我的内心只剩下两个字

        绝望。

        手机响了，他迟疑了几秒，放开我后他调整下呼吸，拿起手机接听，我迅速将身上的衣服整理好，尽管被撕坏的裙子已经遮不住了，可我还是努力地打成结，不暴露出来。他边看着我边在那头答应着什么，我狼狈地收拾自己，趁他打电话的时候开车门，无济于事。

        他接电话的始终都是朝着我笑，好像在和我说话一样，全无刚才那暴戾可怕的样子。他挂上电话后脸沉下来，又一次向我靠近，我已经缩成一团躲在座椅上。他伸手过来，我已经颤抖地闭上眼睛，他的鼻息喷在我脸上，又让我将头抱住。一会又听见他渐远的声音

        “你走吧。”

        我听错了吗？缓缓抬头，看见旁边的车门已经打开，他目不斜视地发动车子，我在停了两秒钟后疯一样地跑出去，却绊倒倒在路边，我坐在被太阳晒的滚烫的马路上，再也挪不动一步，身后车子走远，扬起的灰尘铺落在我身上。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现在的我就像个乞丐，坐在路边好像在等人施舍，是…我现在一无所有不是乞丐是什么？连眼泪都嘲笑我，一个劲地往出涌向我炫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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