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谁说我不懦弱

“到时候去机场我就不送你了吧…”

        坐在公园的秋千上，我一晃一晃地摇着，慵懒地说道。何小俊靠在一边的支架上，双手插袋。

        他停了半晌，吐出一个字：“好。”抬头看刺眼的阳光，终于明白夏荑为什么会说“以后感受不到这样的太阳”这句话了，她盘算好了要离开，却只留恋太阳的温暖。我像她那样享受日光的炙烤，弯起嘴角说

        “那祝你一路顺风啊。”

        “依惜…”他突然在我面前蹲下，按住轻轻晃悠的绳索，对着我的眼睛说

        “你要是感觉孤单了怎么办？”

        我仍旧闭眼，嘴角勾起：“孤单了又不会死。”

        “你看着我，不要装出不在乎的样子，只要你说‘叫我不要走’，我现在就把机票撕了。”

        “你别犯傻，夏荑还在等你。”

        “你不会说的对不对，我就知道，可我还是想赌一把。”

        他的失落让我不忍心注视，我强扯出一丝微笑，把头垂的更低说

        “法国真的很美，我以后要是去了，你可要给我当导游啊。”

        “依惜，让我抱一下好吗？”

        他眼里闪动着一些东西，嘴角却高高地翘起，的却是张泛着桃花的脸，我提起手臂，缓缓地，轻轻地环住他的肩膀，感觉后背被一双手温柔地抱着。这一刻，从没觉得是这样窝心，即使你们都离我远去，曾经的幸福也都够我回忆，不管我们以后能否再相见，你们都是我永远的朋友，永远…

        不知道是怎样回到家的，一路上都在回想最后离开夏荑家时她的样子，所有的不寻常都被我掠过，天真地想着我们来日方长，因为何小俊这个小小的裂痕，我们有足够的时间修补它。如果没有看到夏荑发给我的邮件，我永远不知道是我对我们的友谊太有信心了，不知道她对何小俊的感情是这样深，已经可以放弃一切爱他，我从不曾意识到，她从未提起。

        她说：“我知道你一定会气我不辞而别，这些年以我们的感情，做出这样的事似乎让你太伤心，可我的初衷并不是看你难过，你流眼泪的时候我的心也会痛。可我现在真的不懂你，不管是你遭遇了身体的伤痛和心灵上的伤痛，我都愿意替你分担，愿意尽我所能减少你的痛苦。那天我进病房看到了你们暧昧的样子，你可以说是一个误会，我也是这么想的，不然也不会不揭穿你装睡的样子。可你知道吗？我真的感觉你就会和小俊在一起，前一刻你还心如刀割，下一秒就会依偎在小俊的怀里撒娇，这样的预想让我发疯。你一定不知道我爱何小俊已经到了我自己都不可思议的地步，为了他我能放弃一切，尽管知道他出国的消息时已经晚了，却还是哭着向我爸求了好久，想尽一切办法能够和他一起走，我这样费劲心机，但是在看到你们在病房的一霎那，所有的愿望都灰飞烟灭了。我想发火，想骂人，想狠狠地质问你一番，可我发现我做不到，原来我们真的一直宠你宠惯了，现在竟不忍心伤你一分。所以我心痛，煎熬，阴阳怪气地和你说话，我变成了一个奇怪的人。现在我选择离开，不管你跟何小俊会怎样，我已经无力再烦恼了，不管我的离开是否有意义，那也已经不重要了，我们三个本身就不会永远在一起，以前的美好时光我只会珍藏在我的记忆中，希望你也是这么想。”

        原来自私的人从都到尾就只有我一个，从小小俊和夏荑就保护我，遇到子麒后就把他们甩在一边去享受我的幸福，分手后又伤心欲绝地寻求他们的安慰，我真的被所有的人宠坏了，贪婪地索取着我看来理所应当的关爱。我就是一个大坏蛋，不能察觉夏荑对小俊的感情，嘻嘻哈哈地和小俊开玩笑，有好几次看到夏荑失落的眼神，根本没有在意过她的心情，她却从未对我有半点敌意，即使内心纠结却还是对我关怀备至，现在我可能要抽自己几个耳光似乎都觉得轻。

        “嗯，挺好的，没什么事我就挂了。”

        “知道了，你们也注意身体，我要上课了，拜拜。”

        我挂断手机，一笑，继续埋头看课本。进入大学校园已经两个月了，爸妈还是把我当个小孩子似的经常打电话，而且每次叮嘱的话都差不多，无非就是“学习，生活，感情。”他们一向放心我的学习，只是觉得我以前被保护得太好，自己独立生活会不习惯，确实一开始的时候被宿舍的同学嘲笑了很久，从小双手挂起的我正学着自己照顾自己，我相信我可以的。至于感情，每每想起，就好像要让我面对那条丑陋的疤痕，当我看到它时就已经害怕地退避三舍了，爸妈总是反复告诫我不要在大学谈恋爱，他们总是很现实，认为没有将来的爱情是毫无意义的，可他们完全是多余的担心了，那个我连碰都不敢碰的东西，真的要等以后再说了。

        我坐在桌前看得入神，有人拍下我的肩膀，大声说

        “千金小姐！别认真了，去吃饭吧。”

        我被吓得不轻，侧过身看，是同一寝室的猫猫，还有琳琳，我尴尬地朝她们笑笑，揉揉有些吃痛的肩膀，并不打算停止阅读，边翻页边说：“你们去吧，我不饿。”

        在听到她们脚步声离开的一霎那，我听到猫猫小声说了一句：“都不吃五谷杂粮了，还真以为自己是仙女下凡啊！”我拿笔的手一震，眼睛定定地看着那一页，片刻，把额前的头发拨到耳后，让自己全神贯注到书上。

        不是没想过要试着和她们交朋友，只是实在没办法融入她们的世界。我也不知道现在的我怎么了，对一切事物提不起兴趣，就像个生活枯燥的老太太，每天往返于宿舍，教室，图书馆。连学校餐厅都很少光顾，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寝室上网，啃饼干。这样的日子在她们看来简直乏味到极限，所以她们每次去逛街购物、参加联谊、举办活动时，宿舍里只有发光的电脑和一个坐在旁边穿着睡衣的怨妇。

        我按下太阳穴，终于把书合起来，头仰地高高地休息一下。心想现在这样也没什么不好，没了夏荑和小俊，难道我就真的会寂寞死吗？忽的芮子麒的脸出现在我眼前，我惊恐地挣开双眼，空空的自习室仿佛只能听见我一个人的心跳，我迅速地收拾书本，可书包却不见了，我找遍了周围都没有，又颓然地坐在那里。

        “为什么不肯放过我呢？”我喃喃自语，内心是说不出的痛楚。我让自己像上紧的发条一样不停地忙碌，脑子一停下来就会无所适从，有时候间或几分钟的闭眼休息，他的脸都会跳到我面前，发白的嘴唇、带着哀伤的深褐色瞳孔看着我，让我感觉整个人从下到上的冰冷，甚至都会瑟瑟发抖。

        我捂住心口，强揪住衣服让自己平静下来，待呼吸平稳后渐渐放松。我把一团乱课桌整理好，拿起书本的时候才想起，原来自己是没背包的，刚才都是做无用功，一下子许多不知名的情绪涌上来，酸涩难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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