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惩罚

春季的雨水击碎冬季残余的寒冷，阴雨绵绵让人感觉有些沉闷。言兮之恹恹地坐在后座上，自行车碾过积水发出吱呀声，让潮湿的空气变得更加黏糊。

        这种天气，就不适合上学。

        言兮之从心理上厌恶着，所以站在校门口时，连敞开的铁门都变成会吃人的怪物，她感觉到不适，恐慌，她转身逃跑却在下一秒撞入一个怀抱里。

        “要跑去哪呢？”

        温瑜秋平缓温婉的声音让言兮之红了眼眶，扁起嘴抓住她的衣领:“我不想上学。”

        言兮之长得乖巧，眼眶泛起泪水时更是可怜，每次言兮之露出这样委屈的神情，哪怕知道是假的，温瑜秋也会缴械投降，应下她所有要求，只是这次不行，又不是不会学，怎么可以不去上学？

        “之之乖，小孩子都得上学，就算是姐姐也要去上学啊。”

        “那你放学会来接我吗？”言兮之穿着雨衣，雨点连续不断地打在她身上，让她稍稍清醒，垂着脑袋，“还是不要了，我要参加助学活动。”

        “你是姐姐的助学对象啊。”温瑜秋哭笑不得，捏捏言兮之的脸蛋，“好了，姐姐送你到门口，你自己进去，可以吗？”

        “好吧。”

        言兮之没再无理取闹，一步三回头地走进教学楼，温瑜秋一直看着她消失在楼梯上才转身离开。

        “你怎么这么迟，不会还送小兮之到班级吧？”

        “没有，她不敢去，我就看着她上楼。”

        白溪浔难得不认同地皱起眉，瞟一眼讲台压低声音批评道:“你不能这样顺着她，她现在一年级肯定是会不想上学，不让她学会一个人上学，以后怎么办？”

        “你小时候不也鼻涕眼泪一起流，赖着家长送吗？之之都没哭呢，比你勇敢多了。”

        “……我，我和她能一样吗！”

        黑历史被直白地挖出来，白溪浔瞬间炸毛，轻踢一脚温瑜秋，小兮之和她就不是一个情况，怎么能这么比？还把她黑历史给说出来！

        温瑜秋抿着唇偷笑，不再管白溪浔的叨叨，想着接下来一周的互学互助，该怎么度过。

        ·

        “这次互学互助主要是帮助低年级……”

        温瑜秋和同学一起坐在教室里听着老师安排任务，思绪却早就飘到言兮之身上。

        不知道之之在学校怎么样，有没有偷偷躲起来哭，她给得水果有没有乖乖吃完，有没有认真上课，有没有听懂老师教的内容……

        “温瑜秋。”

        “在。”

        老师看着温瑜秋几秒，满意地点点头:“这次互学互助队长，就由温瑜秋担任……”

        “我不想当队长，老师，我想推荐白溪浔当队长。”

        “……”

        白溪浔不过是走个神，结果连反驳的机会都没有，老师就直接拍板定了，她莫名其妙当上队长。

        “你怎么推给我了？”白溪浔苦兮兮地跟在温瑜秋旁边，“有你这样坑队友的嘛？”

        “我要陪之之，当队长太忙没时间。”

        “我还得备考呢！我离重点高中还有三分的距离才能稳上呢！素质分我早满了。”

        白溪浔太阔噪，温瑜秋不得已停下脚步，思考补偿措施:“我所有笔记复印一份给你。”

        “好的姐姐，我保证当个好队长。”

        温瑜秋给得太多，白溪浔立马改变主意，她也不想真香啊，可那是温瑜秋私人笔记欸！论坛上可是有人出千元高价购买的呢。

        “不许把它拿去卖。”

        “不会不会，我一定自己私藏起来，等我毕业就裱起来，挂在我的书桌前。”

        “……你的小脑袋，是不是漏雨。”

        “喂！我很认真的好不好。”

        “我现在反悔来得及吗？”

        ·

        白溪浔也是第一次当队长，好在队长也不需要做太多事情，带着成员和洛小的老师见面，再找到自己的助学对象就行。

        中午的见面，只是带着孩子们去吃个午饭相互熟悉一下，温瑜秋一眼扫去没有看见言兮之的身影，原以为她是害羞躲在角落，结果所有人都带着小孩走了，她也没找到言兮之。

        “溪浔，你有看见之之吗？”

        “没呢，你没说你对接她？”

        “早上还说了，她也知道自己要参加活动的。”

        白溪浔挠挠头:“要不你找老师问问，我要是看见就让她去办公室找你？”

        “行。”

        温瑜秋找到办公室的时候，老师们都在闲聊着，看见她来还热情地邀请她进来坐坐。

        “不用了老师，我就想问一下言兮之……”

        “你是第一次来这个活动吧，不用管她，反正中午时间学生也不能出去，你这一周来签个到就可以回家了，也不需要做什么人找不到就找不到吧没事的啊。”

        温瑜秋微微皱眉:“我只想知道她在哪里。”

        “这我们哪知道，只要人在学校里就行，其他事情不用管。”

        “她还那么小，你们作为老师，自己的学生不见了，不应该去找吗？万一出事怎么办？”

        “嗨你这孩子。”温瑜秋这话出来，所有人都一脸不满，“你怎么这样犟呢，都说了不用管她，你就白拿这素质学分还不好啊。”

        “不是我们不在意这个孩子，上面领导都说不用管她，我们能怎么办？”

        “之前也不是没老师去找过，结果人没带回来还把自己搞得一身伤，找家长全都敷衍了事，多打几次都成空号了。”

        “是啊，去年有个老师要带着言兮之去找警察寻求帮助，结果还没走出小区，大人就来把人带走，留的电话号码还是空号……欸你去哪？”

        老师一人一句的吐槽，温瑜秋越听越无法接受，把言兮之一个人丢在家里不管吃穿，也不顾及她的年龄让她一个人上下学。

        她甚至觉得，只要言兮之活着，他们就永远不会出现。

        温瑜秋一路跑出教学楼，连伞都没有撑就冲进雨幕里，看着空荡荡的操场她第一次生出迷茫的情绪。

        为什么会有这种大人？

        “姐姐。”言兮之从草丛中钻出来，走向温瑜秋，她还背着书包穿着雨衣，不解地看着温瑜秋，抽出她手上的伞打开递给她，“为什么不撑伞？”

        “你去哪里了？”

        温瑜秋没有接过伞，垂眸看着言兮之，平静的眼眸中染上一丝恼火。言兮之自然也看见温瑜秋眼中的气恼，还能感受到温瑜秋现在很生气。

        可她没有做错事啊，温瑜秋为什么要生气？言兮之不解地歪歪头:“我在看，姐姐会不会和别人一样，丢下我不管。

        “不过我知道了，姐姐没有丢下我……”

        “你就这么不信任我吗？”

        “我没有，我只是有点害怕”言兮之把伞往前递去，“姐姐撑伞，别淋雨了。”

        “之之，姐姐现在很生气。”

        温瑜秋说完，拿走雨伞后便不再理言兮之，她气言兮之的不信任，一副粘人的样子却做出这样恶劣的行为。

        气言兮之的不懂事，明明知道自己在找她，却还躲着不出来，看着她满学校地找她，看着她淋雨。

        更气那些大人们的言行举止，恶劣至极。

        两人走到食堂里，温瑜秋身上的水滴很快就在地面上积成一小滩，也吸引了许多人的目光。诧异，打量，嫌弃，嘲笑……都被言兮之一一瞪回去，距离近的就直接绊倒推倒。

        直到温瑜秋打好饭菜，那些不友好的目光也都不再出现。

        “瑜秋！”白溪浔把自己的小朋友带回宿舍后就去找温瑜秋，没想到会看到这样的情况，“你怎么淋成这样？”

        “没事，下午帮我请个假吧。”

        “好，你赶紧先擦一下吧，全是水，你伞呢？”白溪浔拿出小毛巾递给温瑜秋，转头看见言兮之穿着雨衣站在一旁，“小兮之，你前面去哪了？”

        “就在操场一颗大树的后面。”

        “瑜秋在找你，你不知道吗？”

        “我知道啊。”

        白溪浔一怔，心底的火蹭一下冒出来。所以言兮之一直都看着温瑜秋打伞找她，却无动于衷，还让温瑜秋被雨淋成这鬼样子吗？

        “言兮之！”白溪浔扯着言兮之的胳膊拉到自己面前，“你太过分了！你怎么可以做出这样恶劣的行为？”

        “我没有！”言兮之被扯得生疼，手脚并用地挣扎起来，“放开我，姐姐，姐姐！”

        “你叫谁都没用，温瑜秋不敢打你，我才没这种顾虑，今天不揍你一顿，你都要无法无天了。”

        白溪浔揪着言兮之的雨衣一把将她拎起来，往外走去，温瑜秋抬头看一眼什么都没有说，言兮之挣扎一路，等到教室的时候，已经累得不行。

        “明明知道瑜秋在找你，为什么不出来？

        “你是不是觉得看别人担心你，就很爽？

        “你倒是穿着雨衣一点事没有啊，还玩捉迷藏，玩得很快乐是不是？让她淋雨，让她淋雨！你不知道她一淋雨就发烧感冒吗！”

        “呜呜呜呜！”

        言兮之被白溪浔压在腿上揍，巴掌比外面的雨还要密地落下，她也跑不掉，一挣扎就被打得更重。

        哭也没能让白溪浔停下，连着挨了十几下才被放下来。

        “知道为什么打你吗？”

        言兮之抽抽涕涕地站着一旁抹眼泪，白溪浔轻拍掉她的手:“我在问你话，回答我。”

        “我，不该躲起来，看着姐姐一直找我，担心，我。”

        “那你为什么这样做？”

        “我不知道呜……”

        “还敢不敢有第二次！”

        “不敢了。”

        白溪浔看着哭成泪人的言兮之，火气退去后只剩下别扭，她还没安慰过小孩子呢……弯腰抱起人，半哄半威胁着开口道：“别哭了，我带你去吃饭，晚上不许再躲起来，不然我还打你。

        “还有，等会见到温瑜秋，好好和她道歉认错，记住没有？”

        “记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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