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发展

奈尔斯自从来到铜斧的小屋过后，这老铜斧就永远有余光在盯着他，或者说在盯着他的钱包。

        可没办法，这既然神使大人需要这粗鄙小心眼的大猪猡帮忙，那就算掏空奈尔斯的钱包，他也情愿。

        “是我啊，我付不起你的钱了？”既然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索性奈尔斯也就不怕了，直接开始在铜斧面前，大放厥词。

        “很好，我欣赏你的钱包。”铜斧发挥着矮人特有的阴阳怪气。

        苏洛倒也没有特意阻止两人的争执，在他看来铜斧就算想宰奈尔斯一刀，想来也不会太过分，对于这大商人来说，九牛一毛而已。

        跟着铜斧一起重新走入了地下的小广场，熟悉的高温扑面而来，一身残破装扮的苏洛在这高温下略显得有些不适，因为他感觉自己黏合不到位的关节，正在伴随着这高温的出现，而有些许的松动。

        奈尔斯和山克也一起跟了下来，山克对于这地下的场景还异常好奇，他四处走走看看，同时还翻找出了他的笔记本，开始对这里的情况，进行一些记录。

        铜斧带着苏洛来到了工作台前，他问道：“这次你带图纸没有。”

        “没有，我只有一些想法。”

        “哦？说来听听。”

        “我需要你把我的身体骨骼，当成一块块钢铁来重新熔炼打造。”

        “这”

        铜斧也算是一名见多识广的匠人了，在他老家，也就是铁路镇那边，时常都有特异的人和兽类走过，所以哪怕苏洛的形象，是这样的惊悚，他也能很快接受这个设定，并没有因为美丑善恶，而对苏洛有过多的偏见。

        可当苏洛提出，要将这身体熔炼成形，铜斧却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做了，你让他打铁炼钢，弄出铁剑钢刀，那他是一把好手，可改造人体，这也不是他的强项啊。

        见铜斧那圆圆的眼睛当中，露出大大的疑惑，苏洛立马为他解惑道：

        “其实很简单，你把我的胸骨，当成一副甲胄的骨架，在上面添加矿石，然后将这副甲胄延伸道我的胸口，手臂，双腿，大脑，以及背后的翅膀。

        “而这些套在我躯体外面的巨大恶魔骨骼，你也可以自由发挥，加入到这副甲胄的熔炼当中来。”

        铜斧立马又提出了新的疑惑：

        “可你的手臂，是有点太大了，这甲胄会不会过于臃肿。”

        苏洛明白了铜斧的意思，是指的是自己右手臂，那是他摘取的一只恶魔信徒之手，以黑血驱动，外形夸张臃肿。

        他立即回应铜斧说：

        “这就是我要说的第二部分了，我需要你在这副为我打造的甲胄当中，进行一些个性化的处理。

        “比如我的头颅，并不需要过多的缝隙，疑惑是我的脚踝处，可以加上一些喷气口等等，这都是我们可以慢慢商量的部分。

        “同时，这只手臂的问题，我应该可以想办法让它在力量丧失不多的情况下，进行一定的小型化。”

        见苏洛思虑如此周全，铜斧也只好点了点头说：

        “那好吧，你的这些身体零件，是要一件件拆下来吗？”

        虽然并不理解苏洛身体的运行方式，但铜斧还是根据自己的常识理性，推演出了一种可能性。

        苏洛却说道：

        “不需要，你直接在我身上动手就是了，我没有任何痛觉，也不会受到常规意义上的伤害。”

        在说完这句话以后，苏洛就直接平躺在了铜斧的工作台上，完全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他骷髅身体当中，那些夸张的器官，诡异的身体结构，也全然展现在了铜斧的面前。

        铜斧就算穷尽自己矮人脑子里，所剩不多的思考能力，也完全无法想象出，像苏洛这样的怪物，是怎样凝成的，又是怎么活动的。

        那些各色的器官，就像五色球一样，在苏洛的躯干里面堆积着，那些神经线，完全像是一团乱麻，从这沾了不少泥污，灰烬，青色苔藓的骨头手臂或骨头大腿，向上延伸，直到将这整幅身体，都缠绕成一副混乱模样。

        一时间，铜斧都有些蒙了，说是要打造，他却不知道该如何入手。

        “从我的左手开始动吧，那里的黑铁骨骼相对坚硬，你可以把哪里当成一个先期支点。”

        得到了苏洛提示的铜斧，很难得的，找了一只笔过来，从黑铁之手的位置开始，在苏洛的身体上标记熔炼点，要使用什么材料，密度几何等等。

        这矮人工匠其实并不像其他人所以为的那样，只是每天喝着啤酒，浑浑噩噩的睡大觉，打铁的时候，就出一些死力气，面对高温和熔炉，不断的敲击铁片。

        反而，当他们认真面对自己的打造物的时候，会变得比想象的还要精细，尤其是它们认为自己即将锻造出一件前所未有之物的时候，这种精细，就会某种会在他们血液中沸腾的兴奋剂，勾引着他们专注和认真。

        在做好一切前期准备工作之后，铜斧就开始将早已准备的金属块，放入到高温熔炉之中，这些金属块会伴随着高烈的温度，化为矿石水，铜斧打算在苏洛的身上，采用一种矮人族的古老锻造技艺。

        那是一种，名为“液炼玄甲”的技术，如果真像苏洛所说，无论高温还是锻锤都无法对他自身造成伤害，甚至于他还能在这个过程中，保持神智的话，那么使用这个方法，无疑是最好的。

        在铜斧在努力的同时，苏洛也在尽力调整着自身的状态，他将所有的器官和神经，都从自己的身体上剥落，这些东西并不具有抵御高温的性质，他们只是苏洛身上的一些部位的供能和连接器而已。

        在大概三十分钟的等待后，第一层矿石液体，已经被铜斧捞了出来，这是他精心配比过的液体，这些矿石液体能在高温下发生混合效应，产生出更高硬度的钢铁。

        他把这些液体一层层的浇在苏洛的身上，伴随剧烈的高温反应，苏洛的原始骨骼开始一层层的被熔炼开来，而一寸寸的钢铁，也开始嵌入进他的骨骼内部，巨大的雾气团自苏洛的胸膛升腾而起，将他和铜斧都笼罩在当中。

        这一幕的出现，就像是神话壁画里的场面，在一片烟雾之中，恶神正在对离世的凡人，进行着超越生死的审判。

        奈尔斯在看到这一幕后，直接用手蒙上了自己的眼睛，他就算不离近去感受，也能知道这铜斧浇筑下来的溶液，温度有多么的高，虽然他其实也并不担心神使大人，会被这高温溶液所伤害，可作为一个凡人，哪怕是作为一个素有名望的大商人，在直面这一幕的时候，还是会免不了心头发紧。

        可怕的高温炼钢溶液，流遍了苏洛的全身，经过了他那些遍布着附魔纹样的骨头，沁入他的骨髓深处，那些钢液，化作了另外的一种青色纹路，体现出一种强硬的质感。

        只有苏洛那颗圆圆的脑袋，在这溶液当中，得以幸存，哪怕高温如斯，他的大脑袋依旧圆润如玉。

        “你还好吗？”铜斧问道。

        苏洛作为一个骷髅，他的脑袋上也看不出任何的表情，所以铜斧也无法通过一些常规的手段，去判断苏洛的情况。

        “很好，继续，当然，我们还可以讨论一下一些细节。”

        “行。”

        铜斧点了点头，在第一轮的“液炼玄甲”成功后，他们都开始进入到了一种工作的状态，这种状态下，他们俩讨论技术细节的效率，算是十足的高，不断的交谈声，在这高炉旁边，伴着炉火，逐渐升温。

        奈尔斯老老实实的站定在原地，一度想着自己要不要上去坐会，他听着苏洛他们的讨论，想着接下来会有更加反人类的技术要运用出来，他觉得自己的心虽然还挺脏的，可至少还是有一点属于人类的底线的。

        这种底线的存在，让他如果看到接下来会发生的极端事态，可能一回到店里，就会睡不好觉，整晚的做噩梦。

        可奈尔斯看了看四周，发现山克这人竟然率先一步从地下跑了上去，这就让他原本已经后退半步的腿，犹豫了一会，又收了回来。

        我总不能和一个从村里来的疯子一样胆小吧。

        奈尔斯，拿出属于你的勇气啊。

        商人奈尔斯在这一刻生起了攀比心和斗争意识，在他的想法中，如果他今天像山克一样跑上去了，那以后神使大人就会小瞧他一眼。

        想到此处，奈尔斯原地提气，找了把椅子，就靠在墙边等候，他打算之后再看到什么，都不闭上自己的眼睛了，这是他对自己的一种考验。

        ……

        山克确实从地下跑到上面去了。

        可却不是因为见不得反人类，反常识的人间苦难，相反，他看到这些东西，可能也会睡不着觉，但一定是兴奋的睡不着觉。

        这世界上还能有这样的东西，我得想办法也让自己试试。

        山克一定是这样的想法。

        他之所以连守候神使大人都顾不上了，是因为他想到了另外一件重要的事。

        如果他要发展信徒的话，那么守在门口的，这个被神使大人寄予厚望的小矮人，是不是最好的目标？

        这是神使大人给自己的考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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