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笔趣阁 > 将军他睡不着 > 第3章 第三章

第3章 第三章




        春荣院里,陆令容刚到门口,就感受到扑面而来的暖气。

        进了内间,她解下外面的白毛狐裘随手搭在架子上,倚靠在美人榻上休息。

        地龙烧得旺,并不会冷。

        如月手里拿着膏脂,在烛光下,用指腹沾抹出一点儿,小心在陆令容脸颊上晕开。

        凉悠悠的药膏抹在脸上,令容下意识松了一口气。

        令文随她一路进来,站在旁边,看着如月给她上药,脸上红痕触目惊心,不觉皱眉,心里自责。

        令容看他耷拉着脑袋,只当他是在为刚才席面上吵架的事担忧,本来不想说话,还是开口宽慰他:“这不算什么大事,我将钱财和铺子攥在手里,待你考试中榜,我们便离开江州。”

        至多明年,明年令文上京赴试,她便随他去,离开江州这是非之地。

        母亲既让他们姐弟姓陆,就算是为了令文的前程,她也不能与陆廉礼过公堂义绝断绝关系。

        可她实在恶心那对夫妻,家产抓在手里,才是拿住他们的七寸,只要这一年安安生生的过,明年秋闱就是分道扬镳之时。

        陆令文点头应了声,坐在旁边马扎上分拣竹篮里的金箔纸,心里却在犯愁,如今的朝堂,也好不到哪去,他寒窗苦读数十年,当真能在这腐朽朝廷出人头地吗?

        陆令容没再管他,在美人榻上闭目休息。

        转眼三日过去,天气愈发寒冷。

        昨儿疾风催断了步丁大街旁的一大株柳树,横亘在路中央,正挡在医馆门前,衙门不开门,衙役不管,还是街上忙做生意的百姓吆喝了周围邻居去帮忙处理。

        那树又粗又长,幸好没伤到人,从昨儿到今日,才堪堪理出一条道来,周围的枝丫都还没来得及收拾。

        陆令容这几日一直在家中,因陆廉礼对沈家做的事,她也饱受非议,故而懒得理外面的事,直到今日出门,才知道这事。

        陆家的马车驶过大柳树旁,令文撩开帘子往外看,雪和枝丫堆在一起,还有几个穿短打的在砍那枝丫。

        “齐安哥?”令文狐疑道,“姐,你看那人可是齐安哥?他进医馆做什么?”

        听到沈齐安的名字,令容迟疑了一下,飞速瞥了一眼,正是沈齐安。

        陆令容若无其事地收回目光,冷淡道:“你看错了,把窗户关上。”

        令文不死心道:“真的是齐安哥,他是不是病了,还是秉诚病了?”

        “你看错了,把窗户关上!”陆令容提高声音。

        令文这才想起什么似的,把窗户关上,低头愧疚地向陆令容道歉。

        陆令容并未与他争吵,只抬手支着脑袋,靠在车内矮案上假寐。

        她当然认识那是沈齐安,那个背影,化成灰她都认得出来,她本是去太清观祭奠亡母,不意会在这里遇见他。

        又想起他在寺中,日子过得应当很艰难吧,来医馆可是秉诚又犯病了?

        过往那些珍贵的回忆一时浮现在眼前,可事已至此,只要她还姓陆,就绝无转圜的余地。她那日说得决绝,到如今擦肩而过,才恍然意识到,她与沈齐安,真的再无可能了。

        多年的情分,一刀两断。

        心里陡然酝酿起酸涩的情绪,攥着手中巾帕,睫毛轻轻颤动,咬唇强忍泪水。

        她可以没有沈齐安,却不能放弃令文,再者,就算她跑到沈齐安面前去,告诉他她与陆廉礼并非亲生父女,陆廉礼所作所为她实不知情,她没有对不起他,那又能如何呢?沈齐安根本不喜欢她。

        沈齐安是来医馆取药的,大夫亲自抓药配药,把称好的药材倒进柜上纸包上,说:“三公子的病照理应该好得差不多,拖到如今,一是正值寒冬你们又住在寺里,没好好将养,二是怕他心里郁结,二公子要好好开导开导,逝者已矣,要往前看。”

        大夫把药包好递给沈齐安时,手悬在半空,看了一眼沈齐安身上的衲衣,不住叹气:“离开也好,江州这地界,叫他们一手遮天,你也难有出头之日,出去闯一闯,起码多条路。”

        沈齐安接过药包,并不插话,他已打定主意离开江州,这回来是给秉诚取最后一次药,预备着路上若是发病,也能及时用药。

        谢过大夫,他又在街上置办了一些路上需要的东西,上次他在步丁大街上买东西,已经是几个月前的事了。

        彼时陆廉礼勾结江州刺史,以沈家倒卖私盐为由下罪查封,江州刺史想要他沈家的钱,陆廉礼想要他父兄的命,二人狼狈为奸,手段之恶劣动作之迅速,还不待他自证清白,就刑讯逼供,逼死沈家父子,用死人的口供抄家。

        原本他与秉诚也是难逃一死,陆廉礼留下他二人的命,以秉诚的性命要挟,要沈齐安大庭广众之下削发受辱。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晋人重孝,亦爱重头发,除了出家人,断发是一种莫大的羞辱。

        那时秉诚病重,他跑遍了江州所有医馆,所有店铺,几乎都被陆廉礼警告不许医治沈家三郎,不得已受剃发之辱。

        如今再来,店铺老板纷纷同他好生解释,当日迫于陆家威胁,并非故意为难他。

        沈齐安只是略点头,表示他知道,当时的情况,他尚且束手无策,又如何能苛责旁人。

        行回兴龙寺,乔嬷嬷与秉诚已经收拾好行囊,在小沙弥的帮助下搬上马车。

        细数也没多少东西,沈家落难后只余他与秉诚,沈齐安搜便周身,又在这段时间里想法子勉强挣了些银子作盘缠,本就简陋的禅房连根针都没留下。

        沈齐安将秉诚推进车内,安置好秉诚与乔嬷嬷,侧身坐在马车前,捏着缰绳往马身上一抽,听得一声马嘶,在空中喷出一阵热气,抬蹄朝山下走去。

        出了城,秉诚从车内探头出来回望江州城,自小生长的地方,而今将要离开,沉稳冷静如沈齐安,一时都有些落寞。

        他这一走,大约是不会回来了,有的人……也再见不到了。

        秉诚从车里钻出来,煞白小脸贴在车门上,淡漠地问沈齐安:“二哥不给陆小姐打声招呼?”

        “打什么招呼,她走她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沈齐安反手将他按进车里,他心里明白,当日话说到那个份上,依陆令容的性子,就算他送上门去,她也不会再见他一面。

        况且,他也不可能送上门去。

        他们此行打算上京城,从江州到京城路途遥远,他们没有太多盘缠,只能加紧赶路。

        正冬寒料峭的时节,光是吹风都带着冷气,直往沈齐安宽大的袖子里钻,一直越过咯吱窝包裹全身,他不得不腾出一只手来,将袖子裹扎在手腕上,如此便将手尽数露在外面,僵硬地抓着缰绳。冷风吹得他薄唇干裂,也只能抿唇抵抗。

        路上遇到几个与他们一样赶路的大汉,板车上捆着几个草垛,哆哆嗦嗦坐在车上,看起来比他们还在冷。

        那几个大汉骂道:“娘的,这个鬼天气,冷死老子了。”

        赶车那人回答:“你他娘的就别搁那儿哼唧了,你都哼唧了一路,老子耳朵都听麻了,等干完这单生意,拿钱回家过年。”

        “娘的,要不是为了钱,就白云峰那种鬼地方,八抬大轿请老子,老子都不去。”

        沈齐安扬了一鞭子,将那几人甩在后面。

        后面骂道:“娘的个秃驴抢跑老子前面,翻你娘的车就舒坦了。”

        沈齐安并未管他们的话,冬天天黑得早,好在他们运气比较好,紧赶慢赶总算赶到镇上落脚。

        相比沈齐安,陆令容这边的情形就糟得多,太清观在白云峰山顶,高耸陡峭,今年大雪封山,上山的路更难走,车轱辘歪靠在悬壁上。

        眼见天色渐暗,再等车修好不知要到何时,陆令容决意步行上山。

        与此同时,江州城里陆家。

        陆廉礼去赴刺史大人的宴席,张氏将院子里下人打发尽数打发下去,院里一时间安静下来。

        罗帐里男人的粗喘与女人的娇哼不断,事毕,张氏发出满足的喟叹,问道:“事情都安排好了?”

        “我办事你还不放心?白云峰那么高的山崖,准叫她有去无回。”男人压低的声音在罗帐中盘旋,张氏这才放心。

        沈齐安将乔嬷嬷和秉诚安顿下来,在客栈吃过晚食,独自坐在窗边吹风。

        “外头风大,哥儿别在那儿吹风,当心受寒。”乔嬷嬷抱着一件圆领袍和幞头进来,把东西挂在床尾,又给秉诚掖好被角,“奴婢给哥儿找了身衣袍和幞头,明儿出门的时候哥儿换上,出门在外穿着身衲衣,既不暖和也不好看。”

        沈齐安没听她说什么,眼盯着远处高耸青峰,在晦暗的夜空下,隐约看到一个轮廓,还有星星点点的火光。

        “嬷嬷,那儿是什么地方?”

        乔嬷嬷闻声过来,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唔,天太黑,看不清,瞧这方向,应该是白云峰。”

        白云峰。沈齐安在心里默念这三个字,似乎想到什么,忙问:“今日是什么日子?”

        “腊月十三啊,”乔嬷嬷不明所以,二哥儿这段日子都昏头了,又看着白云峰的方向,疑惑道,“这大雪封山的,那儿怎这么多火光,别是出了什么事。”

        沈齐安刚听完腊月十三几个字,忙不迭出客栈,在客栈外抓了个火把,跨上马背飞奔过去。


  https://fozhldaoxs.cc/book/27334030/64930040.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fozhldaoxs.cc。顶点小说网手机版阅读网址:m.fozhldaoxs.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