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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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翊音慢慢抬起手,握住了黎司君尚未彻底从自己唇边拿开的手掌。他抬起头,仰视着展现在眼前的景象,一时间震惊到失语。
人对建造的极限,在哪里?
当不去借助现代化技术和设备,光凭着人力建设,能做到怎样的程度?
池翊音眼前的景象,给了他这个问题的答案。
在漫长台阶的尽头,宽广的地下被生生挖出巨大的空间,石制雕花大门一直通顶到最高的尽头,其上雕刻着飞鸟走兽,凶兽嘶咆怒吼,栩栩如生,仿佛鬼神真身缠绕。
当池翊音仰头望去,站在足足有五六米之高的沉重大门下,也不由得心生渺小之感。
仿佛他们所有人,都不过是鬼神脚下的蝼蚁,随时可以被踩碎。
不仅是池翊音,就连猴子和教授都惊呆了。
“这……这,大阴村,什么时候有这东西了?”
教授不可置信的喃喃低语:“当年,没有,绝对没有这东西……”
猴子在目瞪口呆片刻之后,终于稍稍捡回了自己的理智,连忙飞奔过去,仗着自己现在体型小巧轻盈,在大门的雕像上踩着凸起处来回蹦跳,仔仔细细的看清每一笔雕刻的痕迹。
身为系统的习惯,让它第一时间确认这堪称恐怖奇迹的建筑的来源。
这要真的是完全靠着人力建造起来的,那都可以称得上的世界奇迹之一了!
没有现代化设备技术的支援,能够生生挖出这么一大片地下空间,还在没有承重柱的情况下屹立不倒?
猴子觉得自己对人类的认知都要被刷新了。
而检查的结果,也令它当场呆住。
大门和周围的石壁上,那些雕像旁边都还残留着刀刻斧凿过的痕迹,细小凌乱的划痕没有规律,足以证明这里并不是任何一个系统依靠着输入数据建模,或是在鬼神力量下凭空出现的。
而是真正的,由人力来完成。
“这怎么可能!”
猴子不敢相信,连忙跑去向教授确认大阴村的情况。
在此之前,猴子虽然作为系统时知道池翊音的身份职业,但却并没有读过池翊音每一本书,没有将每一个字都准确无误的记住。
它对大阴村只有模糊的认知,但现在却因为眼前的景象而开始怀疑自己,是否是它自己真的记错了,没有搞清楚大阴村的事实。
大阴村一定有对外的通道,可以让外面的机械设备和工匠进来吧?
对吧对吧?
教授也很想点头,但他看着猴子注视着自己快要哭出来的眼睛,还是很遗憾的缓缓摇了摇头,叹气道:“如果你在大阴村看到任何东西,那一定……一定是大阴村自己的成果。”
“无论是奇迹还是死亡。”
“大阴村……是连一缕空气都无法逃离的地方,有来无回。”
教授死亡后,在现实中的大阴村游荡了几十年,然后才在机缘巧合之下碰到了池翊音,侥幸逃离了那恐怖的村庄。
在漫长的时间中,绝望的鬼魂无助游荡,日日夜夜不知疲惫,走过了村子里每一个角落。
可以说,没有任何比教授更熟悉这片山林和村子了。
但教授很确定——“在真正的大阴村里,绝对没有这个地方。”
教授回头向池翊音笃定道:“一定是箱庭想要对你做什么,才会出现这种变化。”
池翊音眉头紧皱,回望教授半晌,才慢慢回身再次仰头看向大门。
教授说的,也是他猜测之一。
池翊音同样很确定,自己在现实中都看到了什么,又将其加工处理后写进了书中,书写了哪些字句和情节。
和猴子不一
样,绝佳的记忆力,让他能够轻松记得自己到底都写过什么,不会有所遗忘。
因此他很确定,在此之前,地宫从未出现过。
在任何的文字和画面中都没有它的存在。唯一的可能,就是箱庭的变化,促使它拔地而起,成为大阴村“历史”与“真实”的一部分。
记忆被扭曲。
池翊音甚至怀疑,如果他现在回到村子里,随意抓一个村民问有关地宫的事,对方一定会说,地宫就是他们大阴村的,一直都在这里。
不过,教授只知其一,并不知道世界意识和神明对立制衡的那一摊往事。
池翊音更倾向于,世界意识已经在逐渐渗透了整个箱庭,并且让原本的故事跟着它的力量在慢慢变换,扭曲,最后变得面目全非。
如果真的到那个时候,那或许,不仅是箱庭内的地貌环境,甚至是他,黎司君,以及其他所有在箱庭里的玩家,还有这些大阴村的村民们,都会逐渐遗忘真正的真实,反而去选择世界意识强塞给他们的“真实”。
那就,彻底回不来了。
本来作为新神试炼场的箱庭,会沦为世界意识为所欲为的场地,成为它为了达到自私目的的工具。
世界意识的最终目的,池翊音从一开始就很清楚。
——它要确保自己能够掌控世界,圈养人类,就像人类圈养猪狗,以此来确立自己可以永远存在,让人类变成喂养它的养分。
来源于漫长时间以来所有人类的潜意识,并没有像人们天真想象的那般,成为人类善意的代表,庇护人类,也延续人类长久的繁衍生息。
相反,世界意识成为了被放大了无数倍,并且拥有恐怖力量的“恶”。
本应该被它所庇护和代表的人类,反而成为了囚徒,变成了世界意识与神明谈判的筹码。
十二年前,世界意识与黎司君谈判,建立游戏场,作为缓兵之计,延缓了世界毁灭的到来。
十二年后,世界意识终于在几次系统的更迭之下,明白了游戏场内的格局已经改变,墨守成规只会导致败落。
世界在改变,它的谈判对象和规则,也要重新确立。
身为神明的黎司君,却屡次因为池翊音而妥协甚至重伤,两人之间你争我夺,此消彼长的拉扯,让占据主导地位的力量不断轮转。
黎司君压制池翊音,池翊音也将刀送进了黎司君的胸膛。
创造了世界,制定了一切规则的神明,竟然因为一个人类而受伤,神血肆意流淌满身满地,而神明仰着头,在笑……
在娃娃咖啡馆看到那一幕的瞬间,世界意识震惊。
随即它明白,新的神……将会是池翊音。
那是唯一一个有资格杀死神明的人,也是唯一一个,在弑神之后,神明舍不得伤害的存在。
于是,世界意识调转了目标,对准了池翊音。
唯一的问题是——穷追不舍的池旒。
如果说这个世界上谁最厌恶世界意识,那非池旒莫属。
就连黎司君和池翊音,都要向后让一让位置。
那样骄傲强大的池旒,在她的生命中,被她视作不可抹除的耻辱的,就是自己的“出生”。
她是世界意识的棋子,用来对付黎司君的武器,被利用,被操控,像个毫无尊严的工具。
池旒怎么可能忍受?
所以,从她调查清楚了一切的真相之后,就一直在等着世界意识的出现,手里握紧的刀,刀锋指向的,从来都是世界意识。
在游戏场开启之后,世界意识再一次看到池旒的时候有多吃惊,没有人知道。
但黎司君却很清楚,池旒对世界意识的愤怒有多深。
以神明为见
证,池旒手中的刀捅向世界意识,成为既定的事实,重伤世界意识的同时,也割断了操控自己的线。
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恢复自己对自己的主导权。没有人能掌控她,就算是神或者世界意识,也没有这个资格。
半神池旒,从来没有放弃过对世界意识的斩杀伤害。
也因为她的存在,世界意识不得不在游戏场里隐身,就算想要做什么,也只能通过应急管理系统,不敢轻易露面,真身上场。
那不仅仅是因为世界意识的层级过高,更是因为世界意识唯恐被池旒找到自己的真实所在,一刀杀死它。
无脚鸟胸针。
它最后落入了池翊音的手里。
但胸针下的刀刃,却是沾染了神明的鲜血与世界意识的痛苦,早已经被淬炼到超越人类所能认知的极限。
更何况,它在池翊音的手里,比在池旒手里时更要发扬光大,凡是世界上存在的,就没什么它杀不死的。
即便是世界和神明。
世界意识毫不怀疑,如果自己出现在池旒面前,生死难说。
它也忌惮着无脚鸟胸针,不敢随意靠近池翊音。
事实也向世界意识证明,那确实是池旒干得出来的事。
——为了获得杀死黎司君的资格,池旒在箱庭里和世界意识斗得天塌地陷,最后逼得世界意识不得不打散了自己,才让属于自己的一小部分勉强逃脱。
池翊音虽然并不知道池旒那一方具体发生了什么,但这并不妨碍他从大阴村的变化中,看出来世界意识的畏惧。
那畏惧并不是对准他的。
所以,除了他之外,唯一一个还能让世界意识忌惮至此的……
“看来,池旒在箱庭里玩得很开心啊。”
池翊音轻轻挑眉,笑得意味深长:“也不知道她到底做了什么,竟然把世界意识吓到这个程度。”
“不想着如何正大光明的胜利,只想着依靠改变规则钻空子。”
池翊音轻蔑的“啧”了一声,对世界意识并没有多少尊敬:“好的不学学坏的,人类的那点劣根性,全被它学了个十成十。”
“世界意识……?”
教授轻声重复着这个词,望着那两扇巨大沉重的石门发呆。
猴子刚刚不仅是去看雕刻来自机器还是手工的,也大致估量了一下石门的数据,查看了那些雕刻的题材。
虽然它现在已经不是系统了,没有庞大数据库的支撑,但它再怎么被池翊音调笑做猴子,也有着绝大多数人类一生都积攒不起来的庞大知识储备,并且有着来自于机械特有的细致,并非人类可以比拟。
它在石门上上下下跑了一圈回来后,就已经大致确定了石门的来历。
“这绝对不是正常人类能做到的事。”
猴子那张脸上显露出严肃的神色:“有什么东西,改了大阴村内部的物理规则,让这里的人可以做到这种,在现实里只有大型机械设备才能完成的事。”
“换言之,这里的所有人,以及鬼神的力量,都被加强了。”
猴子看向池翊音,小眼睛里满是担忧:“石门上雕刻的不仅仅是黄鼠狼,几乎所有邪神都被画在了上面……它并不是一个装饰品,更像是教堂的圣水,是真正具有力量的东西。”
“你……能应付得来吗?”
作为新神的考验,箱庭本就艰难,要求池翊音打破自己的灵魂,化茧成蝶。
但在世界意识横插一手之后,事态向着所有人都没有预料到的方向飞驰,已经是脱缰的野马,没有人知道它到底会跑向哪里。
对于池翊音来说,这并不是一个好消息。
猴子长叹一声,揉了揉小猴脸,愁眉苦
脸的问:“真的有人是从一生下来就这么倒霉的吗?池翊音,你到底是怎么活到这么大的?”
“怎么什么倒霉事都能让你赶上?”
身为神明眷属而一直被神明庇护,在遇到池翊音被压制得死死的之前,做什么都顺风顺水,统生唯一苦恼只有“池姓一家子大魔王”的猴子,表示不能理解。
“该不会跟在你身边之后,也会变得倒霉吧?”
“唔……”
池翊音仰头沉思,眨了眨眼眸,一脸无辜的表示自己也不清楚,反正他都已经习惯了。
“鬼神的力量被加强的话。”
教授看向池翊音的眼神里满是担忧:“当年我们离开大阴村,就已经那样艰难了,现在却要更难?那会到什么程度?”
他不敢想。
教授看了眼石门,以及周围尚且安全的环境,有些不忍心。
他心疼自己的学生:“这扇门也没有那么好推开,在真正进入门内,直面神婆之前,你还有选择的余地。”
“小池,只要你现在说你不想走下去,剩下的事情就交给老师吧,老师会帮你处理好所有的事情。”
教授劝道:“你和你爱人还年轻,不要因为一个大阴村,就毁掉了你的人生。”
如果教授眼前的得意门生,是除了池翊音之外的任何一个正常人,都一定会考虑教授的话,为此而动摇。
但是,正常人做不了鬼魂的学生,正常人也不可能带着这位赫赫有名的民俗学教授,在死后还继续自己的研究,并成为教授最视为骄傲且在乎的学生。
池翊音笑着向教授眨了眨眼眸,道:“老师,你不要看我现在站在这里,但实际上,早在我进入游戏场的时候,就已经死了。”
“死于我母亲池旒手中的刀。”
教授怔愣。
他看着池翊音浑不在意的平静说出这样的话,慢了半拍,才重新回想起来,他的学生不仅仅已经不再是活人了……还是,神明的候选人。
又怎么能以对待寻常人,无病无灾平安一生的标准,来要求池翊音?
安稳对于池翊音来说,是囚笼,更是对他的侮辱和轻蔑。
教授眉眼间的焦灼慢慢舒展,他叹了口气,笑着道:“是我的错,我差点忘了,你是多么与众不同的学生了。”
“好吧,那既然你决定了往前走,做老师的,就奉陪到底。”
教授一撸袖子,立刻气势汹汹的冲向石门,也和刚刚的猴子一样,蹲在门边仔仔细细的查看起来,试图找出能够证明目前大阴村状态的线索。
池翊音愣了下:“老师……”
随即,一股暖流涌入他的心间。
他一直认为自己是怪物。
和池旒一样的怪物。
不会被人类社会接纳,永远学不会平庸的合群,放弃自己的思考,去向下附和大多数人的蠢笨,以此来获得在群体中的位置和安全感。
只要稍稍想一想那样的场景,就足够恶心到池翊音。
因此,他并没有继续探寻这种可能,也再没有回头看过。
他已经默认了自己会永远孤独的思考,向自己的灵魂以及世界的真相探索。
却没有意识到……其实,在与非人之物接触交谈中,他已经得到了他们的认可,被他们视为亲友的一份子,甚至是最熟悉的存在。
他们愿意与他同行,无论终点是哪里,又是生是死。
池翊音的眉眼慢慢缓和,带上了笑意。
他低低的笑了出来。
是他疏忽了。
他本来已经平静的接受了自己“倒霉”的命运,虽然并不在意,但事实却是如此。但现在看……有这么可爱的一群人陪在
他身边,这才是他的幸运。
他并非孤身一人。
池翊音这样想着,慢慢握紧了黎司君的手。
黎司君似有所觉,低头看向池翊音,顺势一抬手,将他圈进了自己怀中。
在教授看不到的身后,黎司君低下头,在池翊音发顶轻轻落下一吻,带着无限缱绻的温柔爱意。
池翊音并没有躲闪,默认了黎司君的存在,甚至是……身份。
他低声问:“如果这一次,我没能成功……”
黎司君没有让他说下去。
他低下头,细碎的吻一直蔓延到池翊音的颈窝,带着安抚的意味。
“我和你一起死。”
他说:“你在,世界在,神在。你死,那所有导致你死亡的,都会毁灭。没有你的世界,也没有继续存在下去的必要。”
言出法随。
就在黎司君的话音落下的那一刻,他的话语成为了世界的法则,铭刻在深不见底的基石上。
池翊音也在那一瞬间,感受到有什么东西落在了自己的肩上。
被神明创造的世界认可了他,将世界的重量托付于他。
从这一刻起……神明与池翊音,同死。
属于神的位置与权柄,在向池翊音倾斜。即便他尚未通过考验,名正言顺的成为新神,但来自于黎司君的偏爱,还是让天平没有任何限度的倾向于他。
池翊音讶然,然后,他轻轻笑了起来,修长的手指慢慢嵌进黎司君的指缝之间,与他十指相扣。
“好。”
他主动回应了黎司君:“那就让我们,从此绑定,成为一体。”
大地颤了颤,似乎是世界意识震惊于黎司君的决心。
即便这里是新系统用尽一切规则成立的箱庭,最大程度确保了它的独立,并且压制了神明在此的力量,但这里毕竟也在世界之内,在神明掌管的范围内。
如果神明真的想要做什么,箱庭以及背后的新系统,根本无可奈何。
烛火如何与日月争辉?
唯一能让神明暂时放下骄傲,跟随所谓的箱庭规则,不插手于箱庭事物的原因……
就是池翊音的试炼。
如果没了这个原因,暴怒之下的神明连世界都不在意,又怎么会在乎小小游戏场和箱庭的存在与否?
世界意识或许清楚池翊音对黎司君的重要,但它绝不明白,对神明而言,那是一生仅此一次的心动。
更加重于黎司君自己。
“别怕,音音。”
黎司君压低了声音,低沉的声线在池翊音耳边嘶哑着道:“我在。”
“无论发生什么,我都在你身边。”
池翊音轻轻笑了起来,垂眸一眼时,带着穠艳昳丽的卓绝风姿。
“嗯。”
他说:“我知道。”
“你在……我的计划内。”
不是作为敌人,而是真真正正,作为可以助力的同伴,共同进退。
池翊音很少会对还活着的人有这样的信任,但是对于黎司君……
他愿意接纳他,并且将他划进自己的领地,规划进自己的人生。
未来十年,二十年……他的人生里,有他。
没有人发现池翊音与黎司君之间无法分离的眼神,以及耳.鬓.厮.磨间满是爱意的呢喃低语。
只有猴子:…………
它一巴掌拍在自己眼睛上,一副没眼看的模样。
池翊音也因为这一声响而向它看去,重新想起了它的存在。
哦,还有只蠢猴子。
“老师,怎么样?”
池翊音若无其事的走向教授,也站在通
顶的沉重石门下仰视,向上看去:“有什么发现吗?”
论起对大阴村的研究,没有人比教授更清楚。被困在这里的那几十年,教授就连村子里有几条砖缝都要查明白了,如果有任何的变动,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池翊音的问题让教授皱起了眉,一副棘手的模样。
“小池,你还记不记得,大阴村所供奉祭祀的本来力量,来自于哪位神?”
池翊音眨了眨眼,乖巧回答:“黄鼠狼。”
这也是他在山下发现不对劲之处,从而在幻境中惊醒的原因。无论是秦氏黄鼠婆,还是大阴村的神婆,她们视为“半身”的,都是黄鼠狼。
甚至可以说,她们本身已经不是人了。
五通神作为淫.邪之神,可以向供奉自己的人提供任何被请求的财富,满足**。但与此同时,它们也几乎是漫天要价的要求代价。
大阴村过往死去的所有村民,都是被祭祀给了五通神,也就是神婆身上的黄鼠狼。
池翊音不会记错这么重要的事。
教授却连连摇头:“但现在大阴村最本源的力量,变了。”
池翊音的眉头瞬间皱起:“怎么会?在山下时,我还看到了黄鼠狼……之前在秦大身上,我也感受到了相似的力量。”
“当时,是。”
教授肯定道:“现在,不是了。”
他指着石门上层层镂空雕像后的一角,认真的问池翊音:“不要说你是我的学生了。就算你是个普通人,你觉得信奉五通神的村子里,会出现胡夫金字塔吗?”
池翊音:“…………”
猴子:“???”
“那怎么可能。”
池翊音迅速上前,顺着教授指向的地方仔细查看:“大阴村从来都是闭塞的,这种地方怎么会出现外界相关的信息?还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地方。”
猴子无语:“关公战秦琼?”
但不论他们如何不可置信,事实都摆在眼前。
石门上的雕像并不是山野村子粗糙丑陋随意用来充数的,而是真正细心打磨雕琢过的。甚至雕像本身都用上了数种不同的技法,将四层雕像重叠在一处,做了镂空雕刻处理。
如果不是教授细致的坚持和对大阴村的熟悉,他们不会发现,在这一层雕像下面,还有层层雕像。
池翊音仔细查看之后,顿时也错愕在当场。
何止是关公战秦琼啊!
这分明是……分明是在石门上画了一幅世界史啊!
池翊音无语,回身看向黎司君,问:“世界意识现在是受什么刺激了,脑子不好了是吗?”
就算再不长脑子的人,只要看到石门上这些毫不相干,根本就不应该一起出现的元素,都会明白这根本就不对劲。
教授说的本源力量替换……何止是替换了五通神,池翊音怀疑,根本就是世界意识“吃掉”了原本的鬼神,取而代之,占据了箱庭。
在黎司君这位旧的神明还在位的情况下,就敢在黎司君面前明目张胆的做这种事?
池翊音严重怀疑,世界意识是撞坏了脑子吗?
这要是换到人身上,就叫监守自盗,叫公器私用。
在真正的世界本源面前,世界意识怎么敢的?
黎司君本来在笑,但听到池翊音的问话后,却皱了皱眉,唇边的笑容散去。
“正常情况下,它确实没那个胆量,做事布局也不会如此粗糙。”
他瞥了一眼石门上杂乱得像个大锅菜的雕像,也明白了池翊音想要说的意思。
世界意识,它在世界尚未显露出毁灭端倪的时候,就已经开始了布局,也成功利用了池旒这枚棋子,用游戏场达成了它的目的
。
它可以默默布局几十年,这样的耐心与细致,又怎么会犯如此低级的错误?
只有一种可能……
有更加糟糕的情况,让世界意识不得不做这件事。
——它已经虚弱到将要消散了。
如人将死。
在生死面前,其他事情自然没那么重要,优先级后退,甚至让世界意识拼上在池翊音和黎司君面前,暴露自己真实状态的危险,也要吞吃掉一个小小箱庭里,最不入流的邪神。
“看来就算是世界意识,饿了也是不挑食啊。”
池翊音挑了下眉,扬了扬下颔,向黎司君示意:“有打卡这扇门的方法吗?”
世界意识介入之前,黎司君作为神明,不可插手。
但现在箱庭连自己的独立公正都保证不了了,被世界意识入侵,严重影响……
谁还死守着规矩,谁就是傻子。
池翊音还礼貌的屈指敲了敲石门,对不知道在哪的新系统说:“这可不是我们想要撕毁规则,在考验中作弊。是你身为监考官和考场提供者,竟然没保持考场的肃静。”
“这就不怪我们了。”
他耸了耸肩,示意黎司君直接砸门,却无辜道:“世界意识先动得手,我们只能说是礼尚往来。”
黎司君被自家小信徒可爱到了,眼眸中笑意幽深。
“嗯。”
黎司君支持池翊音的说法:“音音说的没错。”
旁观的猴子:……上司你的支持毫无说服力。就算你老婆说太阳是方的,你都能干脆把太阳捏成方的。
看透了小情侣操作的猴,觉得自己现在就差一支烟做演员,实地表演一个什么叫沧桑。
而在池翊音的指挥下,黎司君毫不犹豫的动用了自己的力量。
他轻轻垂眼,骨节分明的手掌落在石门上,然后肌肉紧绷,瞬间发力。
“吱——嘎——!”
随着低沉的摩擦声,沉重的石门被慢慢推开,在黎司君的双臂间,被撑开了宽阔的通道。
猴子立刻就接收到了来自黎司君的眼神示意,无奈的摇了摇头,还是如离弦之箭一般率先冲进了石门后面,做个试毒的小白鼠,为上司探路。
“音音。”
黎司君回身呼唤着池翊音:“走吧。”
池翊音微微弯腰,从黎司君手臂下钻过去,迈进了石门。
而黎司君也动作自然的一松手,将自家音音圈在怀中,环抱着他一起踏进了门内。
沉重的石门,在他们身后慢慢闭合。
就在此时,池翊音却听到从身后传来若有若无传来的一声呼喊。
“等等我!”
他下意识回身,但身后的石门已经回落到只剩下一条缝隙,视野里只有满是灰尘的安静台阶,看不清到底是谁的身影奔此而来,层层回荡的声音叠加,也空旷到让声音的主人无法被辨认。
池翊音皱了下眉,本能的想要伸手去扶住石门,刚伸手就被黎司君握住手掌,稳稳的圈了回来,双臂自然的将他圈在怀里。
“小心被伤到,很重。”
黎司君的声音带着笑意:“不向前走吗?”
“可是……”
池翊音皱眉,问:“刚刚我好像,听到了越离的声音?”
楚越离……
黎司君的眼眸沉了沉,内心不快,对这个过于狂热的人没有多少好感,只觉得楚越离在试图抢走他的音音。
但在池翊音发现他的情绪之前,他却已经收拢了所有不必要的厌恶,仿佛楚越离此人根本就不存在一般,向池翊音笑了下,道:“我没有听到。”
黎司君说得理直气壮:“不过,就算
是楚越离也不用担心。”
池翊音:“?”
“他不是音音认为有能力的人吗?既然如此,如果真的是他的话,一定能想到进来的办法吧。”
黎司君轻描淡写,一笔带过:“不用为他操心,他既然想要做新神的信徒,那最起码就要证明自己的能力。”
“可……”池翊音还想说什么。
却听到黎司君问:“音音是觉得,楚越离是个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到的蠢货吗?”
“如果他不是蠢笨之徒,那就自然会有他的办法。如果他是,那他也没有资格让音音为他费心,放他进来了。”
黎司君三言两语,就解开了池翊音对楚越离的关心,将楚越离的存在随手扔在身后,然后环着池翊音的臂膀,不由分说的将他带向前。
“教授已经在前面了,音音,不能让老师久等。”
池翊音总觉得哪里的逻辑有点奇怪,似乎在貌似没问题的话语下,还藏着黎司君的某些私心。
不过黎司君仍旧说服了他,他稍微想想,也不再在意。
他信任楚越离,包括楚越离的能力。
过多的关心反而是羞辱了。
池翊音点点头,跟着黎司君的步伐一起向前走,很快就被黎司君介绍着周围壁画的声音吸引了注意力,仔细观察起石门内巨大空旷的空间了。
“世界意识这是……”
池翊音皱眉:“它到底受了多重的伤?简直无法控制它的力量,在让力量发散了。”
正是那些发散失去管理的力量,在毫无节制的改变大阴村。
目前还只是地下空间,但就如教授之前提到过的,时间很重要,力量在逐渐渗透。
到最后,大阴村……箱庭,会变成什么样子?
池翊音先是担忧,但随即又想到了什么,他笑了起来,颇为满意的点点头,道:“看来,池旒总算是做了一件不错的事,我也想暴揍世界意识很久了。”
如果说还有谁能将世界意识逼到这种地步,那也只有池旒了。
“趁着世界意识虚弱,我们可以做很多事情。”
池翊音眨了眨眼眸,愉快的问黎司君:“准备好杀世界意识了吗?”
趁它病,要它命!
黎司君欣然点头:“当然。我的……音音。”
而在石门之外,良久,楚越离的身影终于出现在了地面上。
他低头看向脚下的台阶和残留的脚印,有些失落。
“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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