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家访

田青青梦游一样坐车到了爸爸工作的化工厅。她心里很乱，像有成百上千只蚂蚁爬来爬去。下学后她没有去二姨家，而是自作主张坐车去了父亲单位，她急着找父亲讲讲今天发生的事情。老田正好到另一个部门办事去了，田青青就坐在老田的座位上发呆，她心情难于平静，一颗心像秤砣一样又沉又重。实在不知道怎么打发时间，她就默写起了李清照的词：“红藕香残玉簟秋，轻解罗裳，独上兰舟。。。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又上心头。。。”“老田家的姑娘吧”，一个叔叔走过来：“写的字真好看。这是什么？诗还是词？叔叔都没看过。你爸说你啥都懂，确实厉害哈！”叔叔表扬着田青青，要搁在以往，田青青会心里高兴，但面上总要谦虚两句。今天她根本没把这些话听到耳朵里，眼睛一直张望着办公室的门口。终于老田出现了，田青青扑过去，还没开口，就委屈起来。

        老田听完了田青青的讲述，拉住女儿的手，声音一如既往的令人安心，说：“咱们没拿就行了，你担心什么？如果张主任来，爸爸会跟他好好解释清楚”。田青青略觉安慰，但她人小从没经过这类事情，有各种各样的担心，就说：“万一他不相信呢？”老田哈哈大笑，“那他不报案，我也要报案。咱们不欺负别人，可也不能被人欺负！”田青青想了想，又追问：“那如果不管老师怎么说，同学们都觉得是我拿了，以后对我有看法怎么办？”老田拉过来田青青，让女儿像小时候一样坐在父亲腿上，然后认认真真得说道：“如果真到了那一步，你们同学都头脑不清是非不明，那咱们就不在实验中学上。原平那么大，爸爸再给你找其他好学校！如果今天张主任来了咱们家，我要好好问问他，如果没来，明天爸爸陪你去找他！”田青青在父亲有力的承诺中放心了。结果田家一晚上平静无波，并没有任何人敲门。田青青有点放心又有点不放心，睡觉前她胡思乱想：会不会是因为家里住的太远太偏，张主任找不到啊？！

        听到身后的门轻轻关上的“咯哒”声，张主任终于长出了一口气。他点上一根烟，吸了一口，准备下楼。还没迈步，门里传来了女孩子的哭声和母亲的喊声，紧接着是咣啷啷东西摔在地上的声音。张主任摇了摇头，他并不同情杨阳，并且觉得学校领导们紧急商量的结果已经对着女孩子宽大处理了，只是停课三天，在家里好好反省检查。杨阳父母苦苦哀求，加上对于学校声誉的考虑，这件事已经算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接下去要家访的江白家，才是让张主任有些头痛。又是上级相关单位领导的家，又是需要人家儿子出面撤诉，何校长话说的漂亮，好像皆大欢喜，可是求人难做的事情推给了张主任。他也没办法，只好硬着头皮上。

        坐进江白家的客厅，江紫在母亲的吩咐下，端上一杯热茶和一盘水果。张主任连忙站起来道谢，；连说不要客气不要客气。先拿出80块钱放在沙发前面的条石茶几上。田海兰早就从儿子嘴里了解了事情的大概，倒是没想到原平实验中学的张主任会专门过来还钱。宝贝儿子在人家学校的课堂里，田海兰自然十分客气。张主任不敢久留，就开门见山得把今天的事情讲了一遍，说杨阳已经十分痛悔，家长也很希望给个机会，小范围处理一下，尽量不要以后让孩子顶上“小偷”的标签，所以学校的想法是能不能钱找回来了，就不要追责，大家都翻篇向前看。田海兰没吭声，她也是为人父母，倒不难理解对方父母的心情，不过这小女孩年纪小小就不学好，留在儿子班里会不会影响学风学纪？张主任却转移了话题，夸起了江白。热爱体育身体好，脑子聪明性子活。田海兰的心思被吸引过去，倒是拿定了主意。张主任说了半天，见田海兰只是点头，也不开口，心里有点没底，只好掩饰着上下摸索掏出一根烟，田海兰递过去打火机，笑眯眯的终于开了口：“张主任，你需要我们江白怎么配合，我们都没问题。江白从小就是个懂事的孩子。不过男孩子嘛，又是免不了有点淘气，有时纪律可能不大那么好，这也得老师多操心多谅解的。也得老师多给机会让孩子进步，让孩子表现自己。。。”张主任猛抽几口烟，点头表示非常理解，他心里明白田海兰这是给儿子江白找“奖励”，不过这倒不发愁，作为教导主任，一点小权力还是有的。。。

        第二天老田说到做到，陪着田青青到了学校。父女二人直奔教导处，也刚到，正在擦抹桌椅，看到田青青，他一点都没吃惊。招呼父女二人坐下，他笑哈哈地给老田递过去一支烟，不等父女二人开口，就故作亲热地说：“田青青，跟你爸爸长得很像啊。老田啊，我听何校长提起过，你以前是他的得意门生啊。都是我们原平实验中学的骄傲！哈哈哈。。。”老田也寒暄了几句，就开门见山问：“昨天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张主任笑的声音更大了，“没事没事，瞧把孩子给吓得。江白把钱放在内兜里了，没仔细找，就说钱丢了。后来找着了，我就说嘛，我们原平实验的学生都是好学生，怎么会有偷钱这种事发生呢？现在的孩子啊，粗心的不得了。。。”田青青的思绪飞了，江白忘记把80块钱放在衣服的里兜里了？骗三岁小孩吧？张主任一定是已经查出来是谁了，但是为了学校声誉，大事化小，打算把锅让江白扛。是谁呢？既然不是我，那肯定是杨阳了。可杨阳不是说她跟杨奕欢一直在一起吗？难道，杨奕欢否认了这件事？间接证明了杨阳有时间去拿钱？可是杨奕欢为什么要这样做呢？杨阳已经交代了杨奕欢给她作证，杨奕欢如果否认，不是直接得罪了杨阳吗？他们可是一个学校出来的，关系也不错，而且杨奕欢不是很看不起我吗？。。。

        田青青还没想出来答案，就稀里糊涂的跟着父亲出了教导处，她告别了父亲，转身上了楼进入138班教室。她不由自主得朝杨阳的座位看去，杨阳还没来。她又看向杨奕欢，没想到杨奕欢的视线也撞过来，杨奕欢对她轻轻点了一下头，似乎算是打招呼。这可是破天荒的头一遭！田青青有点晕，江白大步走过来，他还是有点吊儿郎当的样子，但声音挺诚恳：“田青青，不好意思啊，昨天是我忘了钱放在我衣服里兜了，耽误了大家的时间，向你道歉啊！”江白神色自若得说着昨晚和大人们商量好的话，一点儿没有脸红。他是真的对田青青有点歉意，所以故意大声道歉，好让同学们都听见。田青青挥了挥手，也不想显得自己一无所知，就含含糊糊得说：“过去的就过去吧。也谢谢你找见了钱。大家都没事儿就最好。”江白笑了一下，暗想田青青肯定心里门儿清，这小姑娘，貌不惊人，但真的很聪明。

        杨阳还是没来。早自习的时候，杨阳妈妈来了。她专门敲开138班的门，和正在训话的王霞打招呼：“杨阳发烧了，这两天请假几天。”她把“发烧”两个字咬得很重，王霞点点头表示知道了。杨阳妈妈离开教室，又在校园里独自一人溜达了好几圈，她心里对女儿极度失望，昨晚在家里已经哭了一场，今天放下身段和比自己小不少的王霞请假替杨阳打掩饰，心里明知道王霞可能会笑话她，也顾不上那么多了。一会儿还要去上班，她不想再在单位里有任何失态。此刻校园的操场上空无一人，她痛痛快快哭了几声，走了一段时间，觉得情绪发泄的差不多了，转身向校门口走去，步伐跟来时急急匆匆相比，疲乏缓慢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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