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10章

邱倩倩深深吸了一口气，随后缓缓吐出。双手轻轻拍了拍脸颊促使自己提起精神。

        “好了，大家都准备准备，简单的收拾一下自己的厚衣物，我们要出发前去葬灵山了。”

        葬灵山，山如其名，是安葬死去亡灵的地方。

        修仙的妖在未成仙逝世之后都会被族人或友人埋葬在此，此山之顶被众妖合力布下结界以守护埋葬在此的妖骸。

        邱倩倩看着面前遮面抽泣的师弟师妹们，咬牙转身走进屋内。

        屋内白麻如藤蔓缠绕在朱红色的顶梁柱上，地上铺满的白色宣纸如寒冬腊月堆积的厚雪。

        她踏着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走到楠木棺材前。

        “师傅，我们马上要出发了…”双手微微颤抖，“我们带您去…葬灵山。”

        紧咬下唇，一滴泪珠顺着脸颊而下。

        邱倩倩向后撤了一步，重重跪在地上，将右手放在左手前高高举起。“我一定不会辜负您的期望，绝对会守护好我们玄猫一族！”

        话毕，她向着棺材磕了三个响头。

        额头撞在冰冷的地面上，她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

        众人收拾好此次远行所需的行礼之后，邱倩倩起身朝棺材一挥手。

        白袖划过，原本放棺材的位置此时空无一物。

        定睛一看，发现那棺材居然变得和巴掌一般大小，此时正躺在邱倩倩的掌心。

        “走吧，我们出发。”她将棺材和桌上供的木牌小心翼翼的收在包裹里背在胸前护着，抬头对等在房外的众师弟师妹道。

        一路上没什么意外状况，一行人很快便走到了葬灵山山脚。

        葬灵山外一片片红叶驭风而起，如红翅蝴蝶翩翩起舞。而葬灵山上，寸草不生，雪虐风饕。

        邱倩倩安排大家原地休息片刻，自己动身前去拜访看守葬灵山山顶结界的守护者。

        断崖之上，一间被雪厚厚掩埋的草屋前。

        邱倩倩看着礼貌的敲了敲房门。

        “进吧，没上锁。”一沧桑老者的声音从屋内传来。

        邱倩倩轻轻推开房门，踏足进入屋内。“打搅了，在下玄猫一族邱倩倩，想劳烦先生将山顶的结界打开。”

        “玄猫族的呀。”老者走近。

        花白的长发不修边幅的披在身后，下巴上的胡子因长时间没有打理，如腊月枯枝一般。

        隐匿在糟乱头发之下的双眸上下打量了一番眼前身着白麻的女子。

        “是邱晓么？”他问。

        “…正是，师傅她…三日前驾鹤西去。”邱倩倩垂眸，眼前浮现出师傅生前容貌。

        “哎……这老一辈的都走的差不多了…”老者摇着头走到木桌旁，伸手拿起桌上放着的一块墨玉。

        “走吧，随我上山顶。”他双手背后从邱倩倩身旁走过。

        “是。”邱倩倩随他出门，对手中的暖黄珍珠掐诀施法，通知山脚的师弟师妹们在结界入口处汇合。

        白雪如银栗纷纷扬扬洒落大地，脚下的道路被大雪铺好，每走一步都在这银装素裹的大地上留下一抹孤寂的印记。

        “我记得你曾来过，对么？”老者开口询问。

        “是的，先生记性真好。”邱倩倩忆起当年往事。

        那年她年仅几岁，是师门之中的老幺。

        随师傅一同来到这葬灵山。

        ‘就剩她一个了？’身着玄衣的中年男子看了看躲在妇女身后的孩子，道。

        ‘还有更小的，不方便来。’妇女摇摇头，眉头紧蹙。

        ‘谁干的？’

        ‘神仙。’妇女扭头看着身后的孩子，双眼含满泪水，叹息道：‘族里若是有个神仙庇护就好了…’

        ‘又是那群道貌岸然的东西！’男人咂嘴破口大骂。

        “看你身周布满灵气，怕是快成仙了吧。”老者目视前方，看着眼前雪白的山路。

        邱倩倩回神，也没有隐瞒，回道：“是的，只差完成玄猫仙人当年定下的规矩了。”

        “这事儿整个妖界都知道。”老者语气有些不佳，似乎对这个规矩很不满意，但又碍于自己是个外人不好对此评头论足些什么，憋了半天说了一句“祝你早日升仙。”

        “谢谢先生。”

        邱倩倩也不喜欢这个规矩。

        若当年没有这个规矩，她大师兄早就成仙，玄猫一族也不会落得如今这番模样。

        “大师姐！”一个小团子远远跑来。

        女孩的脸蛋被冻得红彤彤的。她吸了吸鼻子，抬头用那双乌黑靓丽的眼睛看着邱倩倩。“大师姐你刚刚去哪里了？”

        邱倩倩伸开双臂接住撞进自己怀中的孩子，她是最小的师妹，师傅还未来得及教她些什么法术。

        看着她天真无邪的模样，一霎时，邱倩倩好似看到了当年躲在身后的自己。

        “去找这位老先生了。”邱倩倩为她扶去发梢得积雪，“老先生是山顶结界的守护者，我们打开结界需要征求他的同意。”

        她一边说，一边将小师妹抱入怀中，抬手掐诀为她暖身子。

        “老先生你好。”女孩扭头正好和老者对视，她礼貌的冲老者行礼问好。

        老者只是微微笑笑点头示意。

        邱倩倩抱起她于陆陆续续抵达结界入口的师弟师妹们汇合。

        “老先生，劳烦了。”站在结界前，邱倩倩扭头对老者说。

        老者上前一步，拿着墨玉在结界前念了几句咒语。

        哗——

        如刀劈瀑布，风雪似被一双无形大手硬生生撕成两半，众人面前凭空多出一个黑色洞穴。

        “都站好队。”邱倩倩放下怀中的女孩，轻轻拍拍她的背，示意她按来时教的队形站好。

        看众人排成两排站在身后，邱倩倩从怀中包裹里拿出楠木棺材。

        将其放在地上，轻轻抚摸了一下棺材。只见棺材慢慢恢复原本模样。

        身后几个师弟师妹上前将棺材抬起，邱倩倩掏出木牌毕恭毕敬的用双手捧起。“走吧。”

        她站在队伍最前方带路，一群人浩浩荡荡的进入洞口。

        接着微光在山洞中走了片刻，不远处的一束光点映入眼帘。

        向着光点的方向走去，越走越近，看清光点其实是山洞另一端的入口。

        一脚踏出山洞，迎面便是温暖的清风，花香扑面而来。

        满地鲜花绿草摇摆于风中，天上几只黄鹂发出清脆的叫声。

        如此美如仙境的风景却无一人留步欣赏赞美，所有人都低头看着脚下的路，跟着邱倩倩的步伐向着山顶走去。

        邱倩倩看着师弟师妹们将师傅的棺材放入土坑，看着泥土一点一点将棺材掩埋，心好像被冰冷刺骨的寒雪一点点覆盖。

        众人跪在墓前，双手举于头，齐齐的磕了三个头。

        而后，邱倩倩领着众人来到属于玄猫一族的祠堂。

        “您放心，我一定会保护好师弟师妹们的。”她将刻有师傅名字的木牌放在祠堂的架子上。

        放眼望去，整个祠堂放满了姓氏为邱的木牌。

        眼前是满面木牌，眼前却是他们往日容颜。

        邱倩倩领着所有人上香跪拜，而后嘱咐排行老二的邱倩茹带这大家先行离去。

        “师姐你呢？”邱倩茹扭头看着她，眼中满是担忧。

        “不必担心，我在多陪师傅几日便回去。”邱倩倩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一定要照顾好大家，照顾好自己。”

        “…师姐你也是。”邱倩茹沉默片刻，抬手揉揉眼睛，哽咽道。

        “您最终……也离我而去了…”

        邱倩倩跪在师傅的坟前，看着翻新的泥土。

        亦如父母，亦如师兄师姐，亦如族中其他长辈…

        神仙随手扔下一道闪电，山谷中所有生灵化为灰烬。

        映入眼前的是父母的背影，是师兄师姐们的背影，是族中所有长辈的背影，蓝色耀眼的光芒逐渐将他们的背影吞没。

        她活下来了，和那些牙牙学语的孩童们幸存了下来。这不是侥幸，而是族人们用生命保护了他们。

        ‘倩倩！’

        慌张急促的声音伴随着摇晃将女孩唤醒。

        ‘……师，师傅！！’女孩将头从双臂中抬起，看清面前的人后一头扑进那人怀中。

        ‘我在，我在。’妇女轻拍她单薄的后背，看着面前的景象。

        地上躺着一具具被烧成黑炭的尸体，这些尸体到死都保持着施展法术守护的姿势。

        ‘你们已经做的很好了……’妇女缓缓呼出一口气，双眼酸胀，身子微微颤抖。

        她看得出这场浩劫是那所谓神仙所造成的。

        可是她无能为力，即使知道谁是凶手，她也没有为所有人报仇的能力。

        ‘倩倩，’她看着怀中的孩子，‘你天赋是几百年来最好的，你一定要成仙呀。’

        她为女孩擦去眼角泪珠，‘你一定可以成仙的。’

        只差最后一步就可以了。

        邱倩倩抬手抹去脸上泪痕，眼神坚定地看着墓碑。

        只差最后一步，我就能成仙了，师傅。

        寒风刺骨，裸露在棉衣外的肌肤被吹的失去了知觉。

        少年拢了拢身上的披风，抬头看向隐匿在云雾之中的山顶。

        “殿下，还是让属下们上去吧，您在山脚等着便可。”身着墨色棉衣的男子护在少年身旁，毕恭毕敬提议道。

        少年抬手拒绝，“继续前进。”

        距离山顶越近，风雪吹的越来越大，好似张开血盆大口向猎物扑来的猛禽，拼命袭击靠近山顶的一切活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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