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十三章

尾牙在晚上7点钟开始。宴会厅灯火辉煌，四五米高的圣诞树立在中央，厅内摆满了圆桌。胡经理和乔安带着孩子们和裴总监、小婷还有马姐坐在一桌。

        沈翘梧穿了一条dior的方领小黑裙，恰到好处的剪裁紧贴腰线，伞状的裙摆和黑色一字带高跟鞋衬得她的小腿挺拔修长。

        宴会厅里，营销和研发一眼就能分辨出来。以华多、梅庸为首的研发的男同事大多穿着不太合身的衬衫或者polo衫，上衣的下摆露在松松垮垮的裤子外面。女同事们一般穿一件商场二楼专柜常见的连衣裙，规规矩矩的理科生模样，得体、工整。

        营销同事则不一样了。沈翘梧看着derek绸缎的领带，配套的袖扣，挺括的羊毛西装外套，想着如果翻开领子多半能看到意大利手工作坊的标签。黎初霁花蝴蝶一样穿梭在坐席中，她穿着大露背的黑色礼服，两条细细的珍珠链子做肩带，从前胸连接到后背腰间。

        同一家公司，同一条产线，不同的职能方向带给人不同的气质和喜好。

        沈翘梧正四处张望打量着，手机振动了一下。

        【乱世佳人cp群】

        乔安：你们猜主持人是谁

        （沉默。。。）

        乔安：是扶景和！

        沈翘梧：[惊]你怎么知道哒？

        乔安：我上厕所，看到他们在后台了

        沈翘梧心里本来没什么波动，直到活动开始，她看见扶景和绅士地牵着daisy走上了舞台。二人可谓是郎才女貌，十分般配。

        乔安乐于评头论足的本性不改，宽慰沈翘梧道：“daisy穿礼服显得背好厚啊，不如你看着纤细。”

        “声音也没有你的好听。”连袁夏都在一旁补充。

        坐在袁夏和乔安中间的沈翘梧感到浑身不自在，仿佛是有一团浆糊粘在胸口似的，每次呼吸都要吃力地挣脱黏腻感。她极力地告诉自己，扶景和对每个女同事都是一样的，他对自己和对daisy没什么两样，都是关心到无微不至的，都是虚伪到无一丝真心的。

        可是他附在耳边讲话的触感，还有看向她眼底的郑重和信任，真的没有一丝真心吗？

        第一个节目开始了，扶景和和daisy并肩坐在台侧的椅子上，只见daisy说了两句什么，扶景和神色极认真地扭过头去，边听边点头，还回复了几句。

        沈翘梧真真是尝到了心碎的滋味。扶景和果真是本性如此，对自己和对别人，都没什么特别的。窒息的感觉愈发重了，她用力甩了甩头，仿佛这样就可以把扶景和甩出她的脑海。

        “下面我们来颁发年度最佳分公司和年度最佳销售奖，有请公司常务副总裁，温成先生。”

        场下配合地响起了掌声，温总上了台。

        “……今年我们北美分公司的表现尤其突出。分公司的同事们深耕当地市场，用了大量的时间来拜访客户，深入了解客户需求。尤其是我们生命支持条线的meg，她凭借自己极其优秀的专业知识和服务精神，在美国前五的教学医院中，拿下了四所，这标志着我们在高端市场里程碑式的成功！因此，今年的最佳分公司是——北美分公司！最佳销售是——margaretli，黎初霁！”

        daisy在一旁转场：“由于我们北美分公司目前还没有指派新的分总上任，因此请前任分总jameschu楚江年先生代领，也有请margaret上台领奖。”

        北美分公司碾压式的业绩全公司上下都有所耳闻，现场掌声雷动。只是这掌声响了许久，却无人上台领奖。台上的温总和台下的主持人们面面相觑，场面尴尬非常。

        如此荣耀的时刻，黎初霁正和楚江年在泳池旁边吃菠萝雪芭。

        “你快要来例假了吧，吃这么凉的没关系吗？”楚江年递了一个调羹给黎初霁。

        黎初霁一勺挖掉了雪芭尖尖：“因为例假不能吃冰的都是弱者，我这种满级人类怎么可能痛经？”

        纵横商场的传奇人物楚江年拿黎初霁毫无办法，只得在一旁无可奈何地笑着看她。冷面总裁拿着小勺子吃雪芭，怎么看都有种违和感。

        “所以我们就在这里等警察来吗，需不需要我出去迎接一下？”黎初霁问。

        “不用，已经沟通好了。”楚江年回答。

        “哦……”黎初霁低头沉默了一阵子，“对了，paperwork还有什么需要我签的吗？”

        楚江年倏然一滞，又稳住了面色：“律师在处理了，有什么进度我转告你。”

        “哦，好的呀！”黎初霁展颜一笑，楚江年的心却重重下坠。

        就在这时，黎初霁和楚江年的电话双双响起。

        “颁奖？我不回去，我这儿有事儿呢！”黎初霁驳温总的面子向来毫不犹豫。

        还是楚江年把手机接了过来：“老温，实在不好意思，我和meg在外面有急事要处理，我请kevin帮忙领奖了。抱歉啊，之后我请客赔罪。好的，谢谢啊老温。”

        提起kevin，黎初霁气不打一处来：“kevin那个王八蛋。你说他在背后对你射暗箭，举报你有财务问题，把你搞下去了，那他倒是自己顶上来啊。结果又没有能力接这个摊子，现在客户关系就靠我一个人维系，迟早要完。”黎初霁咬着调羹泄愤。

        “嗯？你说啥？啊，kevin。”他赶忙回想了一下，不然又免不了要遭黎初霁的白眼了，“当初也是我的账面做得不够干净，让他抓把柄了。”

        “你那个账本身没有问题啊，那本来就是政/府发给你的青年人才奖，是kevin揪着公司制度里那么小小一条，非说你没走公司账面。他就是要把你搞下去，怎么防也没用。”时隔半年，黎初霁提起这件事儿来还是愤愤不平。

        “也没啥，我现在当产品总监不也挺好的，担的责任也小了，不用像以前总担心进监狱。”楚江年自嘲道。

        “那能一样吗，北美分总是实权岗啊，现在有名无实，差得远了。”

        楚江年的笑容苦涩极了：“不说这个，咱不说这个了。”

        颁奖环节告一段落，研发副总裁李博上台讲话。领导讲话，内容都大同小异，无非就是一些公司的科研成果、创新进展、研发导向。絮絮叨叨地讲了二十多分钟，李博话锋一转，突然把话题引到了合规上来。

        “公司发展了二十余年，一直秉承着合规经营的理念。但是在近期的供应商审核过程中，我们却发现了漏洞。”李博说着把ppt调到了下一页，“这是我们联合外部审计公司调查出具的报告，某零件供应商在合作过程中和我司供应链某员工涉及非法的金钱往来，我们已经依法通知警方，并提供了详细证据。”

        此言一出，四下皆惊。

        会场里安静得一根针落地都能听到。沈翘梧偷偷地拉乔安的袖子想问她知不知道内幕，结果就看到前排有一个人影“唰”地站起身向大门口的方向冲去。

        此人身形矫健，健步如飞，眼看着就要冲出门了。

        说时迟那时快，“砰”的一声，宴会厅的大门被大力撞开。黎初霁一个箭步迈了进来，一脚踢在了该男子的膝盖骨上。此人吃痛倒地，楚江年紧随其后上前将男子的双手拧住背到了身后。

        黎初霁对着门外喊：“吴警官，这里！”

        一队警/察进入会场，控制住了意欲畏罪潜逃的嫌疑人。沈翘梧终于得了机会定睛看他，“天呐，这不是罗一鸣吗？！”她看向乔安和胡经理，他们二人也是一副看戏的模样，估计并不了解内幕。

        吴警官向着主席台的方向走去，站到了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身侧：“你是柏克德公司的销售主管黄兴？”

        该男子满脸惊惶，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吴警官以配合调查的名义带走了。

        情况瞬息万变，原本还是其乐融融的年终盛会，一下子变成了秋后问斩的现场。

        李博仍站在台上，他感谢了审计公司的严谨专业，公/安/部门的秉公执法，并再次向全场员工强调公司会严格把控合规经营的关卡，绝不允许任何钻空子的行为。

        真是一场杀鸡儆猴的好戏，台下估计有不少人在冒冷汗。如果公司翻起旧账，在座不知多少人要落得同样的下场。

        罗一鸣，柏克德。沈翘梧看向了不动声色地站在台侧的扶景和。他眼眉低垂，看不出什么情绪。

        新零件的临床测试已经在做了，沈翘梧本以为这是扶景和妥协的结果。

        这下子和柏克德都闹上法庭了，未来估计也不会再有任何合作了。扶景和竟然没有同意用罗一鸣推荐的替代件吗？那临床在测的是什么？他是怎么和董事会交代的？

        沈翘梧脑子乱糟糟的，想不明白自己的项目，更想不明白扶景和的操作。

        李博的讲话刚刚结束，马姐风风火火地冲进了会场：“小婷，你快别在这儿傻坐着了！你们家都后院起火了！”说完，她一把将大着肚子的小婷拉了起来，又转向沈翘梧他们，“胡经理、乔工，还有vivien，hazel，你们也一起来，都来评评理！”

        胡经理和乔安被吓得目瞪口呆，不知道这是在唱哪出，又实在怕小婷出事，只好起身跟上了。沈翘梧和袁夏对视了一眼，决定也跟过去。马姐说得这么吓人，万一真出了什么事儿，她们也能搭把手。

        就这样，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去了五楼林总监和谢小婷的房间。沈翘梧脑子嗡嗡地疼，然而真正的刀光剑影还在前方等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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