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客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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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晓昱对他勒死宁嫔一事供认不讳,并对杀害宁嫔奶娘一家作了详细的交待。因为案子牵扯到了宁权和宁王,涉及到了皇家颜面,三法司立即停审,由都察院右都御史贾正浩将案情向高德帝做了详细呈报。郑林业只说自己在外面欠了两百两银子的赌债,还是地下钱庄的高利贷,被债主追的狠,便拿了宁晓昱的钱,条件是帮着他混进端午那天的景园。
当天夜里,月黑风高,杨铖宣送来了两壶毒酒,案子就这样不了了之。
李禹恒让管先生从账中划出了二百两银子,让人在谢城买了五十亩良田,又将郑林业的妻儿从禁军的办事大院秘密送出了幽都。
高德帝又着人理出宁王在朝中所有的势力,找了一系列的借口进行了夺权和降职,宁王母妃禁足玉禧宫中,非高德帝之令不可离宫半步。之所以没有把宁王谪贬出幽都,稍微懂点朝局的人都清楚,高德帝是忌惮宁王舅舅胡康永在西南的三十万兵马,宁王在幽都皇帝老子的眼皮下要好制衡的多。
锦衣卫指挥使韩胜和北镇抚使夏秋辰禁足解除,但皇上并没有像李禹恒预测的那样把肖玉和调离北镇抚司。
都察院纷纷上奏弹劾靖王管治疏忽,连带着先前为了歌伎打架斗殴的事情一起挖了出来,内阁次辅冯云鸿又站出来说,靖王已经二十三岁,所有荒唐皆是因为迟迟没有娶妃,圣人都说过,“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但管治疏忽是铁板钉钉的事实,高德帝下旨,靖王李禹恒继续禁足王府半月。只在靖王府前院大门口象征性地留下了四个守卫,其余的全部撤走。
“靖王殿下的婚事又被提上议程了。”夏秋辰吃了一片冰镇的西瓜,感觉嗓子不太舒服,又含了一口热茶。
“那怎么办呢?”李禹恒从后面凑过来坏坏地笑道。
“冯至甚将军过些日子就要归都,耿之敬的飞鸽来信,还说你的老师吾漠先生也会跟着一起来。”毕竟是盛夏,夏秋辰脖子里汗津津的,他接过小雨递来的湿帕子擦了一下汗,说:“一边坐着好好说话。”
李禹恒装着没完全听懂,将他抱了起来坐在自己的腿上,笑了两声道:“听你的,坐着好好说话。只是没有想到,他们还能把耳目安插到了东北边境。”
小雨吓的头都不敢抬,接过夏秋辰擦过的湿帕子退了出去。
“你们能在朝中六部插人,人家也能往你们那里插人。你当真以为冯至甚的三十万兵马是坚不可摧的铜墙铁壁么?尊贵的靖王殿下,苍蝇不虰无缝的蛋啊。”夏秋辰道。
“那个东城兵马司的王琇也是淮王的人么?”李禹恒问道。
“虽说王琇时常照顾烟雨楼,但他也不是淮王的人,只是贪着耿之敬逢时过节送点银子给他罢了。”夏秋辰道,“你看他不顺眼么?”
李禹恒狡黠地一笑,道:“不顺眼,用起来顺手就行。”两人不约而同地想起了几个月前的那日,夏秋辰咬着李禹恒的肩膀差点撕下一块肉来,还是王琇等几人合力拉开的。
“五城兵马司的人也不用赶尽杀绝,除了西城兵马司的王执,靖王殿下皆可收入囊中,就看殿下怎么用人了。让五城兵马司成为禁军对手,绝非明智之举。可不能再出像郑林业这样的事情才好!”夏秋辰说完勾起李禹恒的下巴碰了一下他的唇。
“那你怎么还让小雨提醒我当心五城兵马司的人?”李禹恒摸了一下他粉嫩的耳垂。
“还不是王执么?太后的人。不然他能那么狂?王琇……”夏秋辰突然从他腿上跳了起来。
“怎么了?”李禹恒让他吓了一跳。
夏秋辰在黑黢黢的猫儿胡同口正好遇着来找他的卢韦,两人一起打马去了新月客栈,火势刚刚从里面窜起来。谷星河拖着一身夜行装的沈娘从里面翻墙而出,见了夏秋辰立即叫了声主子。
“王琇呢?”夏秋辰厉声问道。
“后院的地下室……主子是如何得知?”谷星河满头大汗。
“你们杀了他?”夏秋辰面部冷若冰霜。
“沈娘在他的酒里灌了点迷魂药。”谷星河怯怯道。
夏秋辰道:“沈娘,我不管你和王琇之间有什么扯不清的恩怨,这人我留着有用。卢韦,去叫起周围的百姓,就说锦衣卫夜里巡查,发现新月客栈走水,让他们速速来扑火。旁边就是一家烟火作坊,一旦烧到那里,整个东城会炸掉一大半。”
谷星河正想说什么,夏秋辰转身冷冷地说:“你傻站在这里干嘛?还不带着沈娘速速离开,剩下的事情等我回去再说。”
“世子。”沈娘红着眼睛叫道,“地下室的门让我锁了,钥匙,钥匙也让我扔了。”
“什么?”谷星河惊愕失色,“主子,您和沈娘先离开吧,王琇我来救。”
“你么?一会儿人是救出来了,遇着救火的百姓,你拿什么身份来亮出?”
夏秋辰不再跟他们啰嗦,骑着马跑到了后院的墙脚下,直接翻身入内。
厨房里的火苗已经窜到了后院,地下室入口处放了几捆干稻草,夏秋辰一脚踢开,往下奔去,果然见门上挂了一把锁。他抽出腰间的绣春刀,对着铁锁疯狂砍了一通,好刀砍好锁,溅起的火星犹如黑夜里的流萤四处乱飞。锁鼻子终于砍断了,夏秋辰踹开门,冲了进去,将昏迷不醒的王琇背上身就往外面跑。
后院中那棵粗壮的柳树也燃烧起来,火势竟然已经窜到了后院墙,到处都是烧的劈里啪啦的声音。夏秋辰在冲天的火光中发现了东南角有一个火龙的缺口,忙往那里跑去,只听”轰隆”一声,一根燃烧着的柱子砸了下来,拦住了他前去的道路,霎那间浓烟翻滚,呛的夏秋辰两眼泪流,咳嗽不止。
突然空中有一个黑影飞落而下,来者扯下脸上的蒙布,竟是李禹恒,他说:“王琇给我。”
“背着一人,你如何出的去?”夏秋辰道。
“爷拉了十年的强弓不是白拉的。”
李禹恒抱着王琇,纵身一跃,就飞了出去。夏秋辰正欲跟上,却让另一个黑影拦住了去路。
“阁下,报个名号吧!”夏秋辰道。
“你受死便是。”对方举刀砍来。
夏秋辰拔出绣春刀格挡,又一拳击向对方的命门,道:“即使死了也要做个明白鬼啊。”
对方身形一闪,道:“拿人钱财与人消灾罢了。”
夏秋辰挥刀又朝对方的颈部砍去,冷笑道:“你倒是什么钱财都敢拿。”
对方一个后仰翻,道:“世子如果出的钱合适我也干啊。”
夏秋辰又攻向他的下盘,道:“后面我会让人找你,不过今日这事你怎么向你现任的主子交待。”
那人立即收刀而立,道:“镇抚使果然火眼金星,竟然认出了小的。放心吧,我现任的主子那里我自会有一套合乎逻辑的解释。本来我跟他的契约也已经到期,可他非得还让我再出一次任务,还一文不给。”
一阵热浪猛然袭来,烫的夏秋辰两眼一抹黑,忙用绣春刀撑住了地面,道:“你这是顺带着找下家来了。”
那人笑道:“镇抚使大人聪明,我这人么,别的都不行,就是有那么点契约精神……”
不待他话说完,李禹恒又从空中落下,对着他的脑袋就劈了过来。他虚虚地应了几下,就单脚点地,像只庞大的黑鸟飞走了。
李禹恒收刀入鞘,扛起身形不稳的夏秋辰,两脚蹬地,飞了出去。
周围的百姓都让卢韦震耳欲聋的敲锣声叫醒了,纷纷从自家带来了水桶,水盆等物,所幸新月客栈后面就是怀灵河,取水还算方便。一老者见夏秋辰在李禹恒的肩头晕了过去,便唤他的孙子带去家中去休息。
李禹恒去院子里打来一盆井水,又从袖中掏出一块帕子潮了潮水,擦去了夏秋辰脸上的黑灰。夏秋辰缓缓睁开眼睛,拿过他手中的帕子,想给他也擦一擦。
李禹恒夺过他手中的帕子扔进水盆,溅了一桌子的水,恨恨地说:“那王琇死便死了,又不是死不得,要你去救?”
夏秋辰伸手搂过他的腰,却让李禹恒怒气冲冲地推开。
“我这不是好好的么?你急什么。”夏秋辰朝他灿然一笑。
“你还笑?”李禹恒说,“今日初十吧?夏公子,你忘了你要喝夺命扣的解药了吧?”
夏秋辰这段时日天天喝谷星河给他配的汤药,倒是没有像前几个月的初十那么难受,倘若不是杨铖宣今日送来解药,他还真的就忘了。但谷星辰却说自己的药只是调理,夺命扣的毒还在夏秋辰的血液里根深固蒂的存在。
“阿恒。”夏秋辰头顶着李禹恒的腰部蹭了蹭,道:“你先回王府,不要让人看见了又逮着把柄,那你的禁足何时才能到头。”
“爷要你管?”李禹恒还在气头上,捞起盆子里的帕子,拧干了水,狠绝地说:“以后再这么糟蹋自己,我们就不要见面了。”
夏秋辰撑着疲软的身体从床上爬起来,走到他身后,抱住了他。
柔和的月光从窗户洒了进来,两人的身影像是裹着一层银辉,在卷着热浪的夏风中微微摇晃。
谷星河把沈娘安顿好了便骑马赶了过来,他在外面悄悄守了一会儿,见李禹恒离开了他才敢进屋来。
“你跟我也有些日子了吧,谷星河!做事情就不动动脑子么?新月客栈旁边有个烟花作坊,别人不知道你不清楚么?”夏秋辰从未对谷星河如此声色凌厉过,“新月客栈烧了便烧了,你药王谷有的是钱,但幽都东城百姓的命,用你的钱买的来么?”
“主子,是我没有看好沈娘,星河请求主子责罚!”谷星河垂首道。
“还有,王琇刚刚升任东城兵马司的指挥使,好歹也是朝廷的一个六品官员,就这么失踪了,刑部会坐视不管么?”夏秋辰嗓子本来在客栈后院呛到了烟,这会儿一喊,又痒又痛,他忍不住咳嗽了两声,又声音嘶哑道:“你回去想明白了,是继续跟着我,还是回你的药王谷。那个卖身契约我就放在你房间的柜子里,你随时可以离开。”
“主子。”谷星河“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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