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小皇帝

顾容雅装作不经意的模样，却更是忙着把小皇帝赵承泽往屋里赶，她轻声道：“现在天色不好，要下雨了，小泽先到偏殿里等姐姐，好不好”

        一向乖巧的小奶团子却朝着顾容雅去摇了摇头道：“不行的，小泽回屋躲雨去了。那神仙姐姐怎么办，姐姐和小泽一起回去好不好”

        顾容雅看着一向乖巧可爱的赵承泽此刻却嘟起嘴来，又听到小孩子奶声奶气的声音。她不由得心头一暖，舒展起笑颜来。

        她蹲下身来，用手去戳小奶团子的鼻尖，看到赵承泽往回一缩，那模样真是喜人极了。

        虽然小皇帝此时还小，却依稀能看出来容貌出众，毕竟是当年盛宠的贵妃娘子的孩子。皮肤白皙犹如瓷娃娃，睫毛眨动起来就像小扇子，可惜，因为这几个月的养育没有人上心，本该是圆润的小脸此刻却显得下巴微尖，身形也比寻常九、十岁的小孩子要偏瘦些。

        顾容雅怜爱的摸了摸他的头发，小孩子刚长出来的头发很软，像毛茸茸的小兽一样手感极好。挺好的孩子，怎么偏生的活在了这个世道上

        如果没有谢敛，他本该远离皇权争夺中心的漩涡，一辈子无忧无虑，不谙世事也可以做富贵闲人。

        可是小奶团子丝毫未察觉到她的悲伤，反而以为顾容雅是在和他玩耍，反倒是“咯咯咯”的笑了出来。

        赵承泽大大的眼睛眨着，睫毛忽闪忽闪的看得顾容雅一阵欢喜，他的小手去握顾容雅的手指道：“哦，小泽知道了，神仙姐姐是不怕雨的对不对可是小泽害怕，尤其害怕打雷，神仙姐姐就进来陪小泽好不好还有小泽也饿了，姐姐说拿东西给小泽吃的，总不会让小泽饿肚子吧”

        顾容雅看着小奶团子含着一汪般的湿漉漉的犹如小动物般闪闪发光的眼睛，顾容雅甚至感觉欺骗了这么可爱的孩子，她一定是有罪的。

        可是别无办法，也不知道谢敛看到赵承泽在这会不会动怒，会不会殃及于他，顾容雅不敢冒险尝试。

        顾容雅透过那半虚掩着的门扉去看，那抹玄色的衣摆更近了，这就证明他不是无意间路过，而是刻意为之，甚至有可能就是来找他的。

        她朱唇微抿，权衡之下，现在来哄骗这个孩子起码要比之后哄骗谢敛那个老谋深算的狐狸要容易多了。

        顾容雅尽量让自己的笑意更加柔和，说出来的话却是胡诌道：“小泽乖啦，姐姐把这院落里盆栽的海棠花都移到屋檐下。呆会肯定要下大雨的，如果花被水浇多了，是会死的。小泽也不希望小花死掉吧，乖乖，听姐姐的话。”

        末了，顾容雅又补上一句话，温柔地对小皇帝说道：“现在小泽就去偏殿等姐姐，姐姐不回去就不要出声，小泽能不能做到要是小泽听话，姐姐今天就多个小泽做好吃的。”

        什么要下雨，这天看着还是万里无云的晴空，还有什么海棠花，偏殿无人打理，那一旁摆着盆栽早就枯死了，都看不出来是什么。

        可是小奶团子听顾容雅说完，就恍然大悟地点点头。

        她看到小皇帝的表现如蒙大赦，有点心虚想着，痴傻些的也好，乖巧听话，最重要的是好骗呀。

        顾容雅看着小奶团子朝偏殿的方向跑去，雀跃欢腾的好像一只小兔子，才松了一口气。正想着接下来谢敛会问她什么，她要如何应对着。

        却忽然听到“啪叽”一声，紧接着就是“呜呜呜”的剧烈哭声。

        顾容雅回头一看，小皇帝赵承泽竟然去捧花盆，可是小孩子这力气能有多大，他笨拙的刚刚把花盆抬起来，结果一个不慎不但把花盆摔倒在地，砸了个粉碎，自己也人仰马翻跌坐在地。

        陶瓷的花盆摔成了碎片，原本在里面堆积的黄土和已经枯死的花卉都被碾成碎末，一下子溅了小奶团子满身黄土渣。

        他还一手抹着眼泪，另一只手去拢黄土。顾容雅一下子慌了，她怕小皇帝赵承泽去捡碎瓷片再划伤了手，赶紧跑了过去。

        她因为有些焦急语气也加重了一些道：“小泽怎么不乖了呢，姐姐让小泽进屋，小泽怎么不听话”

        或许是小奶团子以为顾容雅是在训斥他，哭得更大声了，双手都伸到黄土里，不知在摸索着什么？

        顾容雅更慌了，赶紧握住他两只小手，让他不要再翻了。

        她轻轻的把小奶团子的双手上的泥土拍掉，责备道：“翻什么呀？脏不脏啊？”

        可是顾容雅听见小皇帝哭喊得越来越重。

        “阿耶不要小泽了，娘娘也不要小泽了。现在小泽做错了，神仙姐姐是不是也不理小泽了”

        小孩子原本清脆悦耳声音变成了此起彼伏的哭喊声，顾容雅不禁内疚觉得是不是自己真的把话说重了。

        顾容雅实在没有办法，只能放低声音，温柔的问他道：“小泽要是乖，姐姐就就不会不要小泽。那现在小泽能不能告诉姐姐，小泽到底要干什么？”

        小奶团子眨着满是泪花的双眼看着顾容雅，无辜极了。那时候有一溜溜的大眼睛里好像藏着星星，泪水却不断的流着，仿佛要把顾容雅淹没一半。

        她不禁败下阵来，安抚的摸了摸小奶团子的毛茸茸头发，又替他扶了扶后背。小皇帝赵承泽的哭声才渐渐止住，然而还是有些委屈的抽噎着。

        他委屈巴巴的看着不顾容雅，好像生怕被抛弃了一样，脆爽爽的声音道：“我是想……想帮神仙姐姐的忙。”

        “小泽也想帮姐姐……救小花。”

        “小泽听话的。但是小花……不听话。它不要……小泽。”

        “现在小泽把小花……弄得死掉了。神仙姐姐……也不想要小泽了。”

        听着这个面前小奶团子断断续续的介绍，顾容雅仿佛明白了什么？

        她不仅有些哭笑不得。顾容雅本来以为搬出这个理由，他就会乖乖到偏店休息。但是她好像低估了小孩子的善良和热情。小皇帝赵承泽也想帮她把小花搬走，也就是救小花。可是小孩子的力量到底有限，不但没有把花盆搬到屋檐下，反而一个脱力，失手就把花盆砸碎了。

        顾容雅突然觉得撒谎偏骗小孩子也是不对的，不但没有用，反而容易坏了事情。她只得又蹲下身，尽量和孩子的高度平齐，温柔的开口道：“好啦，姐姐知道小泽不是有意的啦。小泽是乖孩子，是姐姐误会了。姐姐给小泽道歉，对不起。”

        顾容雅循循善诱道：“小泽是想帮姐姐的忙，对不对？”

        坐在地下的小奶团子重重点了点头，一把抹去了泪痕，小孩子的情绪转化很快，他这会又朝着顾容雅笑了起来。

        只不过因为刚刚哭过，小皇帝赵承泽说话的声音微颤，还有一些瓮声瓮气，他喃喃道：“是的，可是小泽把一切都搞砸了。小泽把小花都害死了，呜呜呜呜……”

        顾容雅看着面前的小奶团子，实在可爱，忍不住伸手掐了一下他面团般柔软的脸蛋。小皇帝这一次倒是没有躲，任由顾容雅掐着他，却神色肃穆，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就好像是犯错误再主动承担惩罚一样。

        她有些哭笑不得，看来认真教育一下小孩子还是有必要的。

        顾容雅深深吸了一口气，正色对面前的小奶团子道：“首先呢，小泽是想帮助姐姐，这种意识姐姐应该表扬小泽的。”

        原本又差点哭了的小孩子听到了“表扬”这两个字，瞬间换了笑颜。那一双大大的眼睛好像是在向顾容雅问“是真的吗？”一样。

        顾容雅温柔的爱抚了一下他的脸颊，轻声鼓励道：“与此同时，姐姐误会了小泽的用意，姐姐也应该像小泽道歉。”

        顾容雅又向小皇帝赵承泽道了一次歉，这次还特意十分正式的给他行了一个礼。

        小奶团子听到了夸奖他的话，又看到眼前的神仙姐姐朝她行礼，不由得有些害羞了，又用手挡住了眼睛，好像很难为情的样子。

        但是她其实却话风一转，正色对小皇帝道：“但是小泽也有做的不对的地方。小泽的本意虽然是好的，但是却没有能力将自己的帮助表现出来，反而害了小花，这就是不对的。”

        小奶团子听到这话，迷茫的朝着顾容雅眨了两下眼睛，顾容雅等他自己反应。

        小皇帝赵承泽忽然明白了什么，一骨碌身站了起来，学着刚才顾容雅的模样，也想小花拱手，轻轻说了声道：“小花，对不起。”

        那认真的模样可爱极了，孺子可教。

        顾容雅差点没忍住笑意。待到小奶团子回过神，她又立刻将扬起的唇畔收敛住了。

        她又接着说道：“但是很多时候光道歉是不够的，就比如姐姐除了会给小泽道歉，还会给小泽做好吃的。那小泽还可以做什么呢？”

        小皇帝赵承泽听到“好吃的”三个字，眼神立马一亮，但随即又暗淡下去，他糯叽叽地小声道：“可是小花已经死了，小泽也救不了小花了……呜呜。”

        眼见着小奶团子又要哭了，顾容雅一阵头疼，她赶紧继续安慰道：“虽然小花死了，但是它可以作为养料，滋养更多的花开。”

        顾容雅时期角落里的扫把递给小皇帝道：“小泽愿不愿意帮忙？只要把这些黄土和花扫到那边凤凰花树下，明年花就会开的更好。”

        “神仙姐姐，这是真的吗”小皇帝眼里有一阵雀跃，他赶紧接过了她手中的扫把，卖力的干活。

        顾容雅看着小奶团子的背影轻声道：“小泽，你要记住，没有人不会犯错。但是犯错之后，一定要自己努力解决，而不是依靠别人。”

        阳光下这一幕显得别样温馨。

        只是，他们都没有注意到，谢敛已经来了多时，他命令手下人都不许出声，正饶有兴致的看着这一幕。

        好像，她真的好像，似乎和记忆里的那个人重叠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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