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错意

周一。

        明明已经立春，可这几天还是有点冷，七中的冬季校服并不很保暖，好多同学都在校服外面穿了外套。

        但学校有规定，只要进了校门就必须穿校服。

        姜满星只好在进校前把外套脱了拿在手里。

        教室里开了空调，比外面要暖和些。穿着校服在教室倒也不觉得冷。

        姜满星把书包放下，睢寻还没有来。

        拿出书包里的早餐，姜满星放了一份在睢寻的桌子上。但怕它冷了，又拿回来重新捂回了怀里。

        七点一十，早读铃打响。

        几乎是同时，少年迈着长腿进了教室。

        讲台上的语文老师皱眉看着他，到底还是没说什么。

        “好，早读开始了。”语文老师说道：“大家开始背书之前，我讲两句啊。”

        “有些同学，不要仗着自己身体不好，总是踩着点来上早自习啊。大家都在打铃前到了教室，不要就以为你一个人要特殊些。”

        说着，目光有意无意地撇过睢寻，又继续道：“你们现在已经高二了，离你们高考还有一年。你们以为一年的时间很短吗？”

        “态度要认真知不知道！你们要是用这种态度，考不考得上上大学还另说呢……”

        讲台上的老师滔滔不绝，似是有意无意地针对着某个人。

        但大家都心知肚明。

        开学一周，同学们都知道班上只有一位“身体不好”的人。

        于是，不少人的目光都聚集在睢寻身上。

        反观睢寻，像个没事人一样，低头不知道在摆弄着什么。

        姜满星坐在他的旁边，看得很清楚。

        少年漫不经心，摩挲着手里的助听器。

        “报告！”

        一道洪亮的声音响起，打断了语文老师的讲话。

        “……”

        “林向洲！”语文老师看着教室门口的林向洲，怒火攻心：“你怎么回事！报告声喊那么大干什么！”

        说着，又看了看手腕上的表：“你迟到了五分钟知不知道！”

        “我喊了好几遍报告您都没听到……”

        “什么？”语文老师眉头上扬。

        “没什么，老师。”林向洲站直，一脸真诚道：“我错了，陈老师，我以后再也不迟到了。”

        语文老师挥了挥手，冷笑一声：“以后的事以后再说，但今天你迟到了，那你这个早自习就站外面背书，什么时候背到了《逍遥游》，什么时候再回教室。”

        早读只有三十五分钟，林向洲读都读不顺这篇文章，怎么可能背到。只好苦着脸站到了教室外面。

        只能说林向洲这次是撞枪口上了。

        本来就对睢寻踩着铃声进教室不满，自己还当着全班同学的面说大家都在打铃前进了教室。

        可林向洲出现了，整整迟到了五分钟！

        这不是在打她的脸吗？

        陈老师心里有气，但又不能对睢寻怎么样，只能把怒火散发到了林向洲身上。

        “好，那大家就自主背书吧。如果有背到《逍遥游》的同学，可以来我这儿背。”

        语文老师话音刚落，教室里就响起了朗朗的背书声。

        姜满星知道，陈老师刚刚就是在针对睢寻。

        还好睢寻拿下了助听器，也就听不到老师的话了。

        姜满星把语文书立起来，挡在自己面前。

        看了看讲台上正低着头的老师不会注意到这里，姜满星把怀里的早餐拿出来，戳了戳身旁的少年。

        睢寻穿的还是不多，姜满星这一戳，可以隔着衣服感受到睢寻坚硬的手臂。

        睢寻偏过头看她。

        姜满星往上提了提早餐，又往睢寻身边近了一点，示意他拿过早餐。

        睢寻没接，就那么看着她，意味不明。

        姜满星想：难道他吃过了？

        也是，如果吃两份早餐的的话也会很为难吧。

        姜满星刚要把手伸回来，睢寻却伸手接过来早餐。

        少年冰凉的指尖碰到了姜满星的食指，她只觉得食指一凉，很快这种触感又消失不见。他的指尖好冰，是冷吗？

        只穿了这么点衣服，应该是吧……

        睢寻接过早餐，放到了桌面。

        看了看塑料袋里装着的煎饼果子和豆浆。

        他伸手拿起豆浆，还是热的，传过他冰凉的手，好似要把他的手捂热。

        睢寻把手里的助听器戴上。

        姜满星看见，放下了拿笔的手。搬着凳子坐的离睢寻近了一点，准备跟睢寻说些什么。

        看看讲台上的老师，此刻正在望着读书的同学们。

        姜满星赶紧把目光放到了书上，装模作样地读了两句。又抬头看，语文老师已经拿着笔，在教材上做着笔记。

        她没有注意到，睢寻看着她的小动作，弯唇笑了笑。只是一瞬间，又恢复到原来的面无表情。

        她一抬头，就径直撞进睢寻的眼眸里。

        姜满星愣了愣，移开目光。低低对睢寻道：“这是我特意给你买的早餐，这家煎饼果子很好吃的，我可是排了好久的队才买到。”

        “嗯。”睢寻闻到了塑料袋里散发出来的香气。本来对食物不感兴趣的他此时莫名觉得有些诱人。

        “还有，”姜满星问道：“你只穿了这么点，不冷吗？”

        这是在关心他？

        睢寻愣了愣，才道：“不冷。”

        又仿佛是为了让她记得什么，又加了一句：“你忘了我是什么？”

        教室里读书的声音很大，姜满星周围都是“北冥有鱼”“不知其几千里也”“……”的声音，她只听到了前面的回答。

        姜满星得到了答案，点了点头，又移回了原来的位置。

        可睢寻却以为她是想起来自己的身份，又害怕起来。自嘲地勾了勾嘴角，只盯着桌上摆放着的早餐，不再说话。

        好不容易挨到下课，姜满星转头看了看睢寻，却发现他又趴在了桌子上，头埋进臂弯。而桌上的早餐一点没动。

        姜满星抿了抿唇，忍住想要把他喊醒的欲望，早餐再不吃可就凉了！

        不知道他要这样趴多久？姜满星想，什么时候才能跟他说那件事。

        睢寻这一睡，就是一个上午。

        偶尔会起来看看窗外，然后又接着趴回去睡。

        姜满星不禁想，他是睡美人吗？这么能睡……这么下去不会得脊椎病吗……

        ——

        就这么一直到了放学，姜满星也没有机会能跟睢寻说上话。

        她一般都是和许艺秋一起回家。

        到了小区门口，俩人才分开。

        姜满星匆匆进了大门，四处张望。

        刚刚还看到睢寻，眨眼就不见了。

        姜满星暗自懊恼，早知道就走快点了。

        看来今天是找不了睢寻说那件事了，姜满星叹了口气，往回家的路上走去。

        慢慢走着，就走到了第一次见到睢寻那副模样的地方。

        姜满星停下了脚步，环顾了四周。

        高大的香樟树种在道路边，即使在冬天叶子也是暗绿的。枝根粗壮，绿叶繁茂，在路边投下阴影，教人看不清树下站着的人。

        天色暗了下来，姜满星不禁想，或许在这里能碰到睢寻？

        几分钟前，路屿被命令下来仍垃圾，即使不愿，可鹿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只好收了客厅和卧房的垃圾拿下来倒。

        刚倒完垃圾，路屿就看到了晃悠悠的姜满星。

        路屿立马就认出了眼前瘦小的女孩。

        她在这里干什么？

        路屿站在树下，观察着姜满星。

        少女踌躇不前，满脸的忧愁，一会儿望望四周，一会儿又叹气。

        显得神经兮兮的。

        看少女没什么其他动作后，路屿撇撇嘴，转身就要走。

        “请您等一下，”身后传来少女清亮的声音，“我想问一下，您知道睢寻住哪里吗？”

        姜满星好不容易在周围看见一个人，连忙追上去问道。

        被询问的人转过身。

        鹿似的眼睛，浅棕的眼眸，与眼睛发色一样的头发。

        姜满星瞪大了眼，脸上满是不可思议。

        眼前面孔逐渐和几天前见到的那个“小奶狗”重合在一起，只不过眼前的人少了头顶的鹿角。

        “你，你……”姜满星震惊到结巴。

        “你在问睢寻？”路屿丝毫不在意姜满星脸上的震惊，转了转眼眸，上下打量姜满星，“所以你刚刚在这里是在等睢寻？”

        姜满星机械般地点头，还没从刚才的震惊中回过神来。

        路屿意味不明地哦了声，“你和睢寻是什么关系？”

        “同学。”姜满星稍微回过神，答到。

        想起那天眼前的“小奶狗”与睢寻之间紧张的气氛，姜满星很后悔叫住了路屿，还跟他问睢寻在哪里。

        少女神色怔怔，不知道在想什么。

        路屿没注意，只道：“睢寻在家呢，你现在去找他？”

        “啊？”他怎么知道现在路屿在家。

        像是知道姜满星的疑惑，路屿直接道：“我跟他住一起呢。”

        住一起？

        所以睢寻和他是什么关系啊……

        仇人？

        不像啊。

        有谁会让仇人住自己家。

        “你现在要跟我一起吗？”路屿笑道，有些不怀好意：“去找睢寻。”

        姜满星满眼狐疑，眼底全是不信任。

        “算了，我明天再找他也可以。”谁知道他会把她带去哪。她还没傻到要跟一个来路不明的……妖怪（？）走。

        路屿耸耸肩：“行。”

        又想到了什么，一脸坏笑着说：“睢寻家在a栋二层。”

        “信不信随你。”路屿看出了姜满星眼里的怀疑。

        路屿说完后就走，只留下姜满星站在原地，看路屿往a栋的方向走去。

        —

        路屿回到家，刚好看见睢寻从卧房出来。

        他一脸兴奋地跑到睢寻身边，神神秘秘地说道：“你猜我刚刚碰见谁了。”

        睢寻连个正眼都没给他，径直掠过路屿。

        路屿跟上去，丝毫不在意睢寻的忽视：“我碰到那个女孩了！”

        果不其然，路屿看到睢寻的脚步一顿。

        “她在路边转悠了好久呢。”路屿再接再厉：“她刚刚还问我睢寻住哪里，不用想，肯定就是要来找你呗！”

        找他？

        睢寻想起姜满星在学校面对他是欲言又止的目光，沉下了眼眸。

        路屿很少看见睢寻这样若有所思的模样，一时八卦心起：“你跟她什么关系啊，我看她刚刚在楼下很心急呢，等得眼睛都红了。”

        睢寻睨了路屿一眼：“少管。”

        “切，不管就不管，我也只是看小姑娘在楼下挺可怜的……”

        话音刚落，睢寻就不见了人影。

        只听见门被关上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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