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醒来

滴滴滴滴。。。

        有声音一直从远方传来。好吵，头好痛，好疲惫，想到昨天刷题到凌晨3点钟，体力不支趴在桌子上就昏睡过去，林悦感到后悔不已，熬夜学习实在是得不偿失。还要上课，要醒来啊！努力地挣扎着把沉重的眼皮支开，昏暗中林悦看到一片分割成格子的天花板。有规律的“滴滴”声就在耳边，格外清晰。

        “什么情况？这不是我家！睡懵了？还在梦里？”林悦艰难地闭了闭眼睛，又睁开，还是同样的天花板。“滴滴”声也在顽强的持续。

        林悦怔忪了一下，又注意到自己状态不对，怎么是躺着的？她试图起身，却连抬头都难以做到，全身没有一点力气。挣扎着转头往声音发出的地方看去，稍微一偏头就感到一阵晕眩，不过借着余光，她已经看到了床边泛着白色的护栏，和监控心跳的仪器。

        看来是在医院了。林悦又感受到手仿佛被谁握着，手很大，那么温暖，一定是爸爸，当下心里安定了不少。不是昏睡，是连续熬夜学习直接累昏迷了。高三啊高三，林悦感到又好气又好笑。

        好渴，嗓子干得快要裂开，“水，水。”林悦试图说话，却只能发出一些气音。

        尽管声音很小，但在只有仪器响声的病房中还是显得十分明显。睡在病床旁边沙发的江源几乎是立刻就被惊醒，握着林悦的手骤然收紧。林悦被握痛，不自觉的闷哼一声。江源连忙松开，爬起来俯身查看林悦的状况。

        林悦也看向江源。屋中昏暗，男子又背光，看不清长相，林悦只觉得随着他身影笼罩过来，屋中又幽暗了几分。

        江源轻抚林悦的头发：“醒了，醒了。”刚醒过来他的声音有一点喑哑，颤抖得很厉害。

        马上又想起来了什么，直起身子“等一下，我去叫医生。”

        声音和体型都很陌生，虽然看不清楚长相，但林悦已经知道，这个男人不是爸爸。

        然而清醒的几分钟却已经耗尽林悦的精力，她感到自己的意识开始有些涣散，失去了思考和害怕的力气。

        “刚醒来比较虚弱，还年轻…”朦胧中听到一些混乱的脚步声和嘈杂的人声，林悦又重新坠入黑暗之中。

        看着再次陷入熟睡，脸色苍白的林悦，江源又想起林悦出事的那一天。

        那天晚上9点钟还没有收到林悦到家的讯息，虽然有点疑惑，但想到林悦以前也有时会加班到很晚，江源便没有再多想。

        实验进行到关键时刻，江源接到了医院的电话。

        听到林悦发生事故，伤势很严重，正在抢救那一刻，江源如坠冰窟。他的大脑一片混沌，放下做到一半的实验和同事交代了一声就赶去医院。

        手术室门口林父林母正依偎在一起痛哭，看到飞奔过来的江源，刚开口：“小江"便哽咽得说不出话来。林悦是独女，如今生死未定，林父林母伤心欲绝。

        江源的眼眶通红，他用尽全身的力气拼命忍着眼泪，整个人都在微微发抖。林悦一向孝顺，他必须要坚强，至少在林父林母面前。

        ”别哭，林悦肯定不想看到你们哭，她不会有事的。“江源偏过头，抹掉控制不住掉下的泪水。

        江父江母点点头，眼泪滚滚而下。

        手术中的指示灯一直在闪烁，自己的爱人在手术室里生死未卜，旁边是林父林母呜呜咽咽的哭声。在江源的人生中，还从未有哪一刻感觉时间过得如此缓慢。

        如果林悦出了什么事江源不敢继续想。

        她还这么年轻，我们才在一起这么短时间，还有很多事都没有一起做。不会有事的，不会。

        江源的心紧紧揪在一起，他希望时间能走得快一点，又害怕时间的流逝。他不信命，这一刻却在不住地祈祷命运的眷顾，祈祷林悦撑过来，祈祷自己能为她分担所有的痛楚，他愿意付出所有一切。

        林悦，不要抛下我，求你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手术室的大门终于打开。

        手术很成功，林悦没有了生命危险。江源和林父搀扶着林母，几个人都松了一口气。

        林父林母哭到浮肿的脸上刚浮起笑容，却又听医生说，由于伤势过于严重，不确定是否还能醒过来。

        林母承受不了这么大的打击，一下子晕了过去，场面一度陷入混乱。

        江源不记得自己怎么安顿好这一切。

        他能想起的只有自己坐在面色平静、仿佛睡着的林悦旁边，握着她的手，感恩上天还是把她留在自己身边。

        林父扶着醒来的林母蹒跚着走到病房门口，看到病床上女儿和江源的背影，擦着眼泪：“多好的两个孩子，为什么却发生这样的事！”

        江源记得，林母拉着他的手说了很多，哭着感谢他对林悦的照顾，夸他是个好孩子，是林悦没有福气。林父也说他还年轻，让他以后好好过自己的日子。

        江源只是呆呆地看着病床上一动不动的林悦，声音晦涩却坚定：“我不会离开林悦，也会替她照顾爸妈。”再不肯开口。

        “你这孩子！唉！”林母眼泪更盛，却不忍心再劝。

        林悦终于醒了。

        看着又陷入睡眠却皱着眉头的林悦，江源忍了很久的眼泪终于放肆地流了出来。

        林悦再次醒来已是白昼。

        睁开双眼就看到一个陌生男子双臂撑在围栏上，定定地看着自己，二十几岁的年纪，发黑的眼眶，红肿的双眼，泛着青色的胡茬，看起来很久没有好好休息了，虽然如此，五官轮廓还是能看出原本有几分英俊。看到自己睁开眼睛，露出了欣喜又酸楚的笑容。

        两个人呆呆的对视了好几秒，林悦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她发出一声尖叫，叫声又哑又弱，想往后躲，却没有力气。

        林悦本就娇小，发生事故以后又消瘦了一些，她一脸恐惧地看着江源，眼中噙满泪水，看起来十分可怜。

        江源征了一下，对林悦的反应有些不解，也有些慌张，“悦悦，怎么了悦悦？哪里不舒服吗？”一边问一边要去握林悦的手。

        林悦更觉得害怕，父母不知道去哪了，这个陌生的男人是谁？他又对自己想做什么？这是拐卖还是绑架？

        担心和害怕一齐涌上心头，林悦不由得呜呜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努力大声喊：“你走开，我不认识你，你走开，我要我妈妈！”声音却嘶哑而无力。

        江源看到林悦泪流满面，望向自己陌生而警惕的眼神，心中一痛，同时心中对林悦的情况也有了几分猜测。当务之急是不能让林悦情绪过分激动，他放低声音，慢慢哄着她：“爸爸妈妈晚上回家休息了，悦悦不要哭，马上联系他们过来看你好不好？”

        林悦将信将疑地看着他，一边抽泣一边问：“真的吗？”

        “真的，悦悦不要哭，爸爸妈妈看到会心疼的。”他知道林悦一向在意父母，不愿父母担心。

        他见林悦对他还不甚信任，但情绪已经慢慢平复，拿起手机：“我现在就给爸爸妈妈打电话，让爸爸妈妈过来看你啊。”

        受到惊吓又哭了一会的林悦倍感疲惫，无暇注意男子称自己的爸爸妈妈为爸爸妈妈。

        江源打开免提，林悦的声音带着哭腔：“爸爸妈妈你们在哪呢？”

        电话一接通，林妈听到林悦的声音欢喜得话都说不清楚了：“悦悦！你终于醒了，你吓死妈妈了！老林，你闺女醒了，你赶紧给我出来，走走去医院，快点的。我们马上过去啊悦悦。”林爸从卫生间出来，林妈已经穿戴整齐，催着林爸穿上衣服，俩人立马就往医院赶。

        真正听到爸爸妈妈熟悉的声音林悦知道自己处境安全，才终于平静下来。

        “爸爸妈妈一会儿就到了，先休息一会儿吧。”江源焦急林悦的情况不明，又不敢表露出来，替林悦掖掖被子。

        刚醒来确实感觉有点虚弱，一直让自己休息，想来这个陌生人是医院的看护，林悦点点头，放心地闭上眼睛。

        “我去门口接一下爸妈，很快回来，有什么事情按护士铃。”江源交代。

        “快点回来。”林悦委委屈屈的缩在被子里，巴掌大的小脸上，眼睛如同水洗过一样清澈漂亮。

        想起在他们结婚的两年中，林悦无数次这么看着他，对他说出这句话，她的语气总是清清淡淡，从没有一次是这样充满期待，江源心中一阵酸楚。

        江源出门后先是到护士站请护士帮忙看护，又到了主治医师的办公室询问林悦的情况。

        “医生，林悦醒过来了，她还记得找爸爸妈妈，不过好像是不认识我了。”江源焦急道。

        医生安慰：“患者能醒来已经非常幸运了。后脑受到撞击，确实可能会产生记忆障碍的情况，家属先不要着急，具体什么情况先安排几个检查看看。”随即开了一摞检查单。

        有太多事要做，江源没有时间伤心。拿着检查单马不停蹄去接林爸林妈，半路就迎上了风风火火赶来的两人，本准备路上和林爸林妈说一下林悦现在的情况，谁知两人只顾着往病房跑，虽然嘴上不住的应和，但显然什么都没听进去。

        “孩子”林父林母急匆匆地赶来，推门而入的时候，林悦正焦急地望着病房门。看到父母的时候不仅愣住了，昏迷前父母明明看起来还很年轻，为何现在已经两鬓斑白，皱纹深了那么多？难道是因为自己生病担心的？

        林悦自责的要命，眼泪一下涌了出来。

        而林父林母又喜又悲，喜的是孩子终于醒来，悲的是不知道孩子受了多少苦，多天的担心和害怕终于有了发泄口，林母抱着林悦立时哭成一团。

        林父也是老泪纵横，在一旁不住的说：“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江源眼眶也有些湿润，在一旁不住的劝慰，“爸爸妈妈，快别哭了，悦悦醒了这不是高兴的事么！”

        “是好事！是好事！”哭声渐止，林母握着林悦的手，一边给林悦擦泪一边对江源说：“这些日子真是辛苦你了，你这么照顾她，我们都看在眼里，有你在这孩子身边，我们就放心了，放心了！”

        林父拍拍江源的肩膀，什么都说不出来，只是不住的点头。

        江源也看着林悦，只轻轻说，“这是我应该做的。”然后转头和林父林母聊起医生交代林悦后期的治疗安排。

        爸爸妈妈来到身边，林悦不再担心自己的安全问题，整个人都放松下来，只是听着他们的对话觉得好奇怪，一会儿看看母亲，一会儿看看江源。

        为什么也叫我爸爸妈妈叫爸爸妈妈，为什么说照顾我，难道，这是我，失散多年的哥哥？我，期盼了十八年，竟然，真的，终于，有哥哥了？

        林悦看着江源立刻变成星星眼。江源感受到林悦的目光，扭头看她微微一笑，林悦脱口而出：“哥哥！”又拉拉林母的衣襟，“他是我哥哥对不对！”

        大家目瞪口呆，纷纷看向林悦。

        林悦感受到氛围有些奇怪，但看大家都在看她，向大家露出一个大大微笑。

        林父林母已经许久没有看到这样女儿这么活泼，宠溺地说“傻孩子，说什么傻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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